對於恰爾託雷斯基家族代表的到來,關毅是早有準備的,甚至在他當初選擇將這幅《年輕男子肖像》拿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謀劃好了。
所以當張崍有些緊張地給關毅打電話之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海源拍賣行,在家裡磨蹭了一上午直到快吃午飯了,他纔過去。
“二戰時期,我們華夏和波蘭都是戰爭的受害國……兩國人民的友誼也是源遠流長的……在貴方發出了請求之後,我們第一時間就和海源拍賣行取得了聯繫……這幅畫無條件的歸還你們,這是毫無問題的!”
關毅走到會議室門口的時候,就聽到會議室裡,有個聲音在侃侃而談。聽到這人所說的話,關毅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他輕輕地推開會議室的門之後,張崍第一時間看到了他,正要站起身來的時候,關毅朝他做了一個手勢,張崍只能繼續坐着沒動。
關毅悄悄地走進了會議室,就在靠近門口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會議室裡的其他人都沒發現他,聚精會神地聽着那個正在發言的人發表着“重要講話”。
鍾航峰今天是第一次說這麼多話,平時看着領導們在開會的時候,發表長篇講話臺下一片寂靜,總覺得當領導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現在看來似乎也沒那麼難……
鍾航峰今年三十七歲,燕京外國語學院畢業之後,按照他所學的波蘭語專業,給分配到了“華夏人民對外友好協會”當翻譯。
對外友好協會是從事民間外交的全國性社團,成立之初的名稱是“對外文化協會”。雖然不屬於官方機構,但從事的卻是“民間外交”事實上也是屬於外交工作的一部分。
波蘭方面向海源拍賣行追索二戰中遺失的名畫,這類事情如果由官方的外事機構出面,就顯得有些不太合適,而由友好協會這樣的“民間社會團體”出面就要方便許多了。
波蘭方面接到回覆,海源拍賣行願意就《年輕男子肖像》的歸屬進行友好協商,他們辦妥了所有手續之後,立刻趕來總算是在拍賣正式開始之前趕到了。
到了海州之後,按例由領事館派人帶他們去了海州市政府外事辦,外事辦接待了由領事館文化參贊帶來的談判組之後,就按照既定程序讓海州友協華波分會派人來負責接待。
按照相關事務的處理程序,友協方面應該派出文化交流處的負責人來處理此事的。
可是前不久海州友協華波分會的文化交流處經手了一項大型的文化交流活動,處裡的大部分工作人員和負責人幾乎是傾巢出動都到華沙去了,留在家裡的就只有兩個年輕的辦事員。
如果友協這邊派兩個辦事員過來顯然有點不太合適。最後,就選中了鍾航峰作爲此項專務的臨時負責人。
鍾航峰在燕京總會工作多年,按照上級的說法,此人工作兢兢業業,專業能力也很強,海州分會這邊正好有個翻譯處的副處長出缺,就讓他過來繼任,這也算是領導上的一種鍛鍊和培養。
在學校的時候,鍾航峰就立志要成爲一名外交官。可沒想到畢業的時候,卻被分到了友協這麼一個“民間團體”,這對於鍾航峰來說也算是人生中的一個打擊。
不過鍾航峰並沒有就此沉淪,他堅信只要自己努力工作,總會得到領導的賞識,只要有機會終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調任海州之後,他總算是當上了“領導”,雖然一個分會的副處長,行政級別也只有副科級,但對於小市民家庭出身的鐘航峰來說,他可是他們鍾家四代以來第一個當官的。這就讓他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自豪”。
不過,多年的工作經驗告訴他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要謙虛謹慎“夾着尾巴做人”。翻譯處雖然人不多,但上面還有處長,下面的幾個資深翻譯資格也都比他老,在單位裡,他還是非常低調的。
或許正是這份“低調”,讓領導看在眼裡,也記在了心裡。恰爾託雷斯基家族來華追索名畫的事務負責人,最終選中了鍾航峰。
事情的一開始非常順利,他帶着文化交流處的兩個年輕辦事員趕到市政府外事辦,和前來接洽的談判組成員見了面。然後,就根據事先的約定,領着談判組到了海源拍賣行。
張崍出面接待他們的時候,雙方見面的氣氛很友好,雖然張崍說要等海源拍賣行另一位董事過來才能正式開始談判,恰爾託雷斯基家族談判組這邊的負責人對此也沒有異議。
隨後,雙方在坐下來等關毅來之前,張崍又讓人把那幅畫給拿過來讓恰爾託雷斯基家族帶來的鑑定專家先行鑑定畫作的真僞。
鑑定結果,讓波蘭客人非常高興和激動。要知道這幅畫,對於恰爾託雷斯基家族以及家族博物館來說,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件鎮館之寶。
這麼多年苦苦的尋覓,幾年前得到了消息說這幅畫又出現了,可最終在鑑定過後,卻發現那只是一幅十七世紀初的仿作。
這次聽說畫在華夏出現,原本家族和館方都不太相信,抱着“寧可信其有”的想法,纔來到華夏的,可沒想到真的就讓他們看到了真跡。
確認了畫作是真的之後,波蘭客人們的心情就友協焦慮了,關毅久久沒有出現,他們已經婉轉地催問了好幾次。
按照鍾航峰的理解,這幅畫既然已經確定是屬於二戰納粹掠奪的文物,那就應該返還給原主。這是一直以來華夏對外交往中秉承的正義立場。
而且之前海源拍賣行對這件事的處理,應該也看得出來,他們是願意交還原主的……估計最多就是到時候給企業做個宣傳,舉行個交還文物的儀式之類的。
所以,當波蘭客人的耐心快消磨殆盡的時候,他就自作主張地談起了他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和意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