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這撕心裂肺的一嗓子喊得歐陽振邦鼻子發酸,蘇小暖和查妍卻已經落下淚來。
少年喊了這一嗓子,伸手把婦人的臉摟在自己胸前,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樣向下掉:“你們怎麼就都去了呢?留下巴布魯一個人可怎麼辦啊?”
婦人無聲,歐陽振邦嘆了口氣,他並沒有深想,這是戰區的真實寫照,每天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經歷這樣的生離死別,他承認自己的心有些狠,但是,他明白,這個時候,哭泣是沒有用的。
輕輕拍了拍少年的後背:“我們必須要走了。”
少年茫然擡頭:“走?走到什麼地方去?裡毛留尼這麼大,我能藏到什麼地方去?”
歐陽振邦咧了下嘴:“小弟弟,你要知道,你不是在逃犯,你不過是個孩子,沒人要怎麼你,逃到非戰區,你就是安全的,等國家穩定了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少年苦笑,歐陽振邦卻突然想到這些士兵爲什麼要追他們,張嘴想問少年,卻見他跳下了車,心裡大急:“你要做什麼?”
少年指了指婦女和大漢:“我要把他們埋了。”
“這裡不是地方,真的不是地方,他們隨時會追來。”
少年根本不管歐陽振邦在說什麼,自顧自的從車上拿出一把鐵鍬,到了一邊的路基下開始挖坑。
歐陽振邦大怒,剛要說話,蘇小暖拍了拍他:“振邦,這是人家的媽媽,不要再吼他了。”
歐陽振邦看了看已經死透了的中年婦女,又看了看邊挖坑邊向下落淚的少年,嘴裡罵了句他媽的,人卻跳下車去,幫着少年挖起坑來。
少年彎着腰,合着淚,一下一下的挖着,邊挖,眼淚不時的向下落,歐陽振邦一聲不吭的挖着,沒過多久,一個深抗挖成,歐陽振邦的意思,是想把這些死人全都埋在這一個坑裡。
但少年直接跳出來,又開始挖,嘆了口氣沒有說話,接着幫他挖了起來,挖了幾下,他看了看還在落淚的少年,這少年大約有七八歲,還很少,捲曲的短髮,臉上透着一副少年不該有的傷心,緊閉的嘴脣告訴歐陽振邦,這個少年心裡滿是仇恨。
“孩子,媽媽只有一個,而且她不能跟着你一輩子,她早晚都會離你而去,在她離去後,她唯一不放心的也就是你,所以,你不能只是悲傷,你要振作,你要堅強,你要讓她在另一個世界感到欣慰。”
他勸少年。
少年擡頭:“我叫巴布魯。”
“我叫歐陽振邦。”
“謝謝你。”
歐陽振邦看了看巴布魯:“你有什麼打算?”
巴布魯揚了揚自己年少的腦袋:“我想復國,我想讓裡毛留尼人民生活在安定的環境下……”
歐陽振邦揮手打斷了他,不給他繼續幻想下去,再幻想下去,他只怕是要把自己變成變形金剛了。
挖了半天,共挖了三個坑,司機和另外兩個人一個坑,中年婦女和車上拿槍的大漢各一個坑,看得出,少年對這個大漢非常的尊重。
拖着大漢進坑時,歐陽振邦看到,這大漢的手臂上紋着一個雄霸,下面有兩把刀託着。但他沒有在意。
現在非常時期,歐陽振邦知道,那些士兵隨時有可能追過來,把這些死人全都放進去,他開始填坑。
少年獨自埋着中年婦女,嘴裡一直用土話說着什麼,歐陽振邦也沒有在意,把這些人埋完,少年找了個木片,要刻什麼,歐陽振邦剛要說話,少年擡頭看着他:“國家穩定了,我要把我媽找到。”
歐陽振邦不再說話,蘇小暖和查妍則把車上清理了一下。
少年做完,跳上車,深深的向母親的墳彎了下腰,然後跳上車說道:“我們走吧。”
歐陽振邦開車,但是,走到什麼地方去?
他們是想離開這個國家,這少年也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
“你想去什麼地方?”
蘇小暖柔聲問巴布魯。
巴布魯搖頭:“我不知道。”
蘇小暖看了看歐陽振邦,歐陽振邦嘆氣:“我們是要回國的。”
蘇小暖說道:“要不,我們把他帶走吧,他這麼小……”
但她話沒說完,歐陽振邦就說道:“這不可能,怎麼帶走?怎麼回去?”
巴布魯淡淡的說道:“我不會離開裡毛留尼,誰走了我也不會離開,這裡是我的家,是我的國家,我要跟裡毛留尼人民在一起。”
歐陽振邦苦笑:“那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
“去首都吧。”
歐陽振邦聽了點頭:“你來指路,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到了首都,我們就要分開了,我們要回國。”
少年點頭,然後示意歐陽振邦向什麼地方開。
蘇晨風想得沒錯,小戰士還在一層,他並沒有上去,也沒有出去,他在煙霧中把自己身上的一塊布扯下,蒙在嘴上,自己則趴在地上,用槍向外瞄準着。
兩個野小子隊員竄進來,他們都戴着防煙面具,但他們斷定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在這樣大的煙裡呆住,所以,他們的注意力進來就放在了二層,根本沒想到,一層還趴着一個人呢。
突然,槍響了,小戰士開槍了。
隨着小戰士的槍響,蘇晨風向外看,狙擊手的位置已經不見人了,蘇晨風大吼:“打掉了。”
陳紅彬聽了蘇晨風的話就把槍架在了窗口上,砰砰砰就是三槍,三槍過後,下面有三人倒下。
下面。
兩個野小子們嚇了一跳,槍聲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響起,他們轉頭,卻看到地上角落裡還趴着一個人。
兩人大驚,回身拿着槍就射,兩人各開了兩槍,這時候,蘇晨風從上面下來了。
下面煙大,他根本看不清人,聽到槍響的地方,他端着槍就射,也不管人在什麼地方,一連射了五槍,然後停下。
一層安靜下來,陳紅彬端着槍在二層向外瞄準,外面的野小子不敢露頭,他們的狙擊手真的被小戰士打掉了,這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的。
本來以爲,這些人就是他們盤中的菜,可現在,因爲狙擊手死去,他們佔據的主動消失。
蘇晨風也不下樓,他不敢下去,下面煙大,他也不知道自己射中了人沒有,貿然下去,極有可能被人放冷槍。
正在這時,煙霧中一陣亂響,只聽到一聲槍響,有人悶哼了一聲,蘇晨風聽出來,這是小戰士的聲音,這時候,下面的煙霧也淡了一些,蘇晨風模糊中看到,一個人站着,臉上戴着東西,而他的腳下,則有一個人在趴着。
蘇晨風端槍,對着這人的胸部就是一槍,這人倒下,蘇晨風跳下去,把趴在這人腳下的人抱起上了二樓一看,果然是小戰士。
蘇晨風看了一下,這人右腿中彈,流了很多血。
廖菲馬上把衣服扯下一條,用布條勒住小戰士的腿,蘇晨風大吼:“老陳,什麼情況?”
“外面的人不露頭,不知道還有幾個人。”
陳紅彬說道。
小戰士這時說道:“你們走吧,不要管我。”
廖菲剛要點頭,蘇晨風大罵:“放屁,我蘇晨風決不放下還有救的同胞,你只是腿上受傷,又死不了人。”
廖菲一聽不再說話,陳紅彬看了看蘇晨風:“老蘇,我們要想法子突出去。”
蘇晨風抱着自己的槍向外看了看,然後又跑到另一邊看了看,幾步跑下了樓,陳紅彬知道蘇晨風要硬跟這些人幹,架着槍緊密注意着外面。
野小子們轉眼間死了三個,受傷一個,狙擊手和剛纔衝進去的兩人全死了,機槍手受傷,他們現在有四個完好的人,正趴在一處拐角處商量着方案。
蘇晨風從這棟樓的另一邊跳出去,繞了個圈出現在這些人背後。陳紅彬在上面緊密注意着下面。
蘇晨風看到這些人後,根本沒有多想,馬上趴下架槍,砰砰就是兩槍,四人如驚了的馬一樣跳起,兩人中彈,其它兩人跳着後退,剛後退兩步,陳紅彬的槍響了,一槍打在了一個人的後心上,這人倒下,另一個人馬上趴下照着蘇晨風還擊,再不敢跳起。
陳紅彬一看自己打中,提着槍就向下跑,邊路對着廖菲大喊:“照顧好他。”
蘇晨風打中兩人,但不是致命傷,兩人還擊着,一個完好的人趴在地上匍匐前進,機槍手也挪動身子把機槍重新開槍,打得蘇晨風不能露頭。
邊打,那個完好的人竄上他們的車,開到受傷的兩人身邊,兩人上車,這個時候,陳紅彬也到了,他端着槍打車,但全都打在了鐵皮上,開着車的人直衝機槍手,機槍手跳上車,這些人開車離開,蘇晨風急得大罵,陳紅彬卻暗舒了口氣。
蘇晨風還在跳着腳的罵,陳紅彬站起擺手:“還罵什麼?有活着就不錯了。”
蘇晨風扶着陳紅彬走向破樓,進去卻只看到小戰士一個人,廖菲卻不見了。
兩人大驚,剛要發飆,廖菲卻從三樓探下頭來:“我在尋找,不要擔心。”
兩人擺了下手坐下,任由廖菲去找了。
一路上。
少年巴布魯一句話不說,嘴巴緊緊閉着,小臉上滿是仇恨和堅強。
蘇小暖看得很心疼,這樣一個孩子,這麼小就成了孤兒,這會讓每個善良的女孩母性大發的,蘇小暖就是這樣。
摸着巴布魯的頭,蘇小暖說道:“巴布魯,你不要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你要……”
蘇小暖話沒說完,巴布魯就冷冷說道:“這些人是國家罪人,是殺人犯,他們都要死。”
蘇小暖無言以對,查妍卻說道:“話是不錯,可是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再想法子對付他們吧,現在,你要找地方生活下去。”
巴布魯不再說話,歐陽振邦卻覺得這小子非常的牛逼,小小的孩子,卻總在說着大人話,也不知道家裡原來是幹什麼的。
裡毛留尼城市不多,但這決不代表面積小,事實上,裡毛留尼並不小,非洲許多國家都是這樣,地廣人稀嘛,這裡從來不需要計劃生育。
所以,開着車走了半天,他們只穿過了兩個部落,離首都還遠着呢。
但是,歐陽振邦突然皺起了眉頭,因爲他看到,前面又有了個檢查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