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反抗,短短一天便生出了這麼多事端,當房間的鐵門被厚重的門鎖徹底鎖住,唐婉晴的心也沉了下來。她懼怕黑暗,尤其是陌生的黑暗,她隨身帶有一顆夜明珠,是自己從陪嫁中取出的,因爲它最小,方便攜帶因而一直戴在身上,以便不防備的時候用來照明,如今便派上了用場。
因爲夜明珠本身的大小限制,發出的光芒也十分微弱,唐婉晴藉着幽幽的熒光,環視關着自己的牢籠,整個囚室不大,有着一張鋪着稻草的石牀,一張小桌還有一個很矮的木椅。唐婉晴一笑,心道皇城下的囚牢果真比一遍囚牢別有一番風味。隨後不再多想,兀自盤膝在石牀上休憩調息。
她的囚室看來已經是最靠裡的囚室了,因爲再向裡便是一堵厚實的磚牆,另一邊連着另外的囚室,中間以鐵柵欄相隔。
唐婉晴不停運功調息,體內真氣不斷運轉令她感到一陣輕鬆。如今大概已是下午,午飯也沒吃,不過多年習武讓她的體格還是可以承受。
感覺好一些之後,唐婉晴下了石牀,在囚室內緩緩踱步,以減輕自己的寂寥之感,累了便坐在石牀上休息,如此反覆不知過了多久,在這地下囚牢中最容易遺忘的不是其他,正是時間。
唐婉晴趴在小桌上,想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至於被陷害的事情她是完全不想去想的,事情已經不在她的控制範圍之中了,她只做她該做的,其他的就要看天意了,這便是所謂盡人事聽天命吧,想到此唐婉晴不禁莞爾一笑。
突然,從遠處隱隱傳來火把的光芒,看得出光芒在逐漸逼近,唐婉晴心中猜想來的人到底是誰,是皇上亦或是太后還是獄卒前來送飯?很快便有了分曉。
“你怎麼來了?”唐婉晴笑道。
“遭人陷害還笑得出來,古今之中你恐怕是第一人。”軒轅暮示意獄卒將鐵門打開,唐婉晴轉念一想如此安靜的囚牢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也是正常
獄卒自然照軒轅暮的吩咐做,軒轅暮進入囚室,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藉着火把的光看清了這間囚室的全貌,不禁皺了皺眉:“他們便如此對待你?一會兒我便叫人給你送些錦被來。”
唐婉晴笑道:“坐牢還要錦被,那坐牢便不是坐牢,是來尋情景來了。不過你爲何斷定我是遭人陷害?”
“其實很簡單,如果你真要置她與死地,她便早已沒命在了。”軒轅暮緩緩道。
唐婉晴輕笑道:“還有嗎?”
“你完全沒有在皇城動手的必要,這樣太容易招人耳目。”
“還有呢?”
“如果說還有,那便是最一開始我就相信你絕不會這樣做。”軒轅暮說的極其認真。
唐婉晴一怔,繼續問道:“爲什麼相信我?”
“因爲我愛你。”火光映照的兩個面龐一個堅定無比,一個略顯吃驚。唐婉晴稍稍調整了情緒轉過身道:“即便我不愛你?
軒轅暮從身後反摟住她,“你怎麼知道你不愛我?”唐婉晴身體一滯,笑道:“難道你比我還清楚?”
“是的。”
許久,唐婉晴深深呼吸,從他的懷中掙脫,“對不起,我不能愛你。”
“這由不得我,更由不得你。”一句話深深道出了唐婉晴心底的無奈,自己的命運自己卻不能掌握。她不知道自己對軒轅暮究竟是如何一種感情,只在心底由衷的不想傷害他,每晚躺在他的懷中總有一種無限的滿足,似乎都要忘記了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麼。
唐婉晴沒再過多糾結這一個問題,只靜靜走到小桌旁坐下,“真香,我可是很久沒吃東西了,其他先不管,吃飽再說。”說罷便吃了起來。
軒轅暮在她的對面坐下來,靜靜的看着自己的小女人將飯菜吃完,看來她果真是餓了。“會害怕嗎?”軒轅暮問道。
唐婉晴擡頭看着他,清淺一笑,“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你每晚的夢語中總在重複一句話,‘我害怕’。”
唐婉晴有些吃驚,隨後笑道:“我怕黑。”
軒轅暮沒有久待,他不想以此讓她的小女人再背上一個蠱惑君心的罪名。最後唐婉晴問了軒轅暮一個問題:“如果我說她是自己將匕首刺入肩膀的,你會相信嗎?”
軒轅暮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我會。”
唐婉晴回以燦爛的笑容,不知爲什麼,她心底竟生出一種感覺,只要軒轅暮相信,一切便已足夠了。
軒轅暮走後,囚牢中並沒有恢復平靜,錦被,蠟燭,取暖用的火爐一件件往地下囚牢中送,這件事他並沒有瞞着任何人,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小女人無論別人如何看,他依舊一樣愛她,寵溺她,給她一切的美好。
等一切都安靜下來,與唐婉晴囚室相鄰的牢房中卻傳出一聲金屬摩擦的聲音,似是上鎖的鐵鏈牽動但聽聲音卻不是鐵門的方向。唐婉晴藉着夜明珠的光芒悄悄移動過去,突然一驚,夜明珠立刻掉在了地上,因爲就在靠近鐵柵欄的一角,竟然靜靜蜷縮着一個女子。
地下囚牢,隔絕與唐婉晴所在的另一處,不斷傳出一聲聲女子淒厲的慘叫。
“怎麼樣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軒轅暮冷冷的問道。
念紫被鐵鏈拴在一旁,身上被鞭子抽出的傷痕不斷流淌着鮮血,她噙着淚道:“皇上要奴婢說什麼。”
軒轅暮示意一旁的鞭手繼續,又是一陣死去活來的折磨。
“我說,我說……”軒轅暮擡手示意鞭手停下。
“是我仰慕皇上已久,癡心妄想,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殷小姐是自己將匕首刺入體內的,大內侍衛也是我故意引過去的。”念紫被逼無奈終於說出了心底的話,淚水已經大滴大滴落下。臉上的鞭上觸目驚心,恐是一輩子都要留下了。
軒轅暮冷哼一聲,“朕說過,若你說謊,便要承受凌遲之刑。是皇后待你不好?她連玉隕一事都不再計較,你還竟還如此精心算計。”語氣中的冰冷仿若三九天最寒冷的嚴霜,眼神中殺意已起。
念紫突然失聲大笑,“皇上竟然一切都已經知道了嗎?是皇后娘娘告訴你的。”
“這你沒必要知道。”軒轅暮轉過身背對着念紫,竭力壓制着內心升騰起的殺意,他還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想要去殺一個人,幾乎都要控制不住,只差一道掌風劈過去。
“不是皇后娘娘嗎?那讓念紫猜猜究竟是誰說的呢。”軒轅暮心中一陣煩躁,沒心思跟她多做糾纏,直直走出密室。只聽到身後念紫發瘋似的叫喊:“軒轅暮,我那麼喜歡你,你難道連一點施捨的溫柔也不肯給我嗎?”
軒轅暮走的不算太遠,在聽到念紫叫喊的聲音之後停了下來,“究竟是喜歡還是貪戀權位,恐怕你自己比誰都清楚。”說罷沒有一刻停留的離開,任憑念紫在身後大聲叫嚷:“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地下囚牢,唐婉晴拾撿起掉落的夜明珠仔細打量那女子。女子一身白衣,呼吸極其淺淡,不凝神細聽絕對察覺不了,也難怪唐婉晴沒有發現。女子的衣服已經破敗不堪,身上顯露出癒合之後的無數的傷痕,頭髮盡數披散在身前遮住了面龐。那發出聲音的沉重鐵鏈並沒有拴在她的手腳上,而是生生穿透了她的肩膀。
唐婉晴藉着熒光走進,那女子下意識擡起起一隻手遮住頭髮下的眼睛,牽動了肩膀上的鐵鏈又是一陣沉悶的聲響。許是在黑暗中呆的久了,她的皮膚極其白皙。唐婉晴意識到她可能一時間無法適應光亮,便將夜明珠放在地上的稻草堆中,自己則緩慢靠近女子。
“姑娘,你是……”唐婉晴試探問道。
那女子咦了一聲,緩緩擡起頭。許是太久沒有說話,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只是聽聲音唐婉晴便也判斷出她已經有了跟太后差不多的年齡。
“您是?”唐婉晴再次問道。
這次那女子竟慢慢站了起來,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是當今皇后?”透過沙啞的聲音,唐婉晴知道這女子之前定是個美人,她的聲音空明靈動,年輕時一定是如同鶯鶯黃鸝。如此人物又如何會淪落至此,看起來已經呆了很久了,頭髮無處打理都亂作一團。
唐婉晴嘆一口氣,“是。”
“那殷姬呢?”女子顯得有些急切的問道。
唐婉晴突然有些瞭然,面上的疑惑稍稍放鬆了些,緩緩道:“已經是當今太后了。”
那女子冷哼一聲,將擋住面龐的蓬亂的發向後撥了撥,露出一張已經腐爛了的臉。唐婉晴心中一驚,倒吸一口涼氣,玉隕這種可怕的東西居然毀掉了一張容顏,她面上並未流出太多驚奇,只是眉頭擰做了一團,聲音冷靜,“您究竟是誰?”
“如果不出所料,你被打入這地下囚牢的事情多少跟她有些關係吧?”那女子轉過身背對唐婉晴。
唐婉晴沒有作答,那女子便權當她已經默認了。
女子又迴轉身子繼續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我如今便告訴你,我便是先帝生前最寵愛的嫺妃。”
唐婉晴心中大驚,“您說您是……”
“難以置信對嗎?我便是先帝最寵愛的妃子。”
“可多年前現今的皇帝登基之時早已昭告天下說您已經隨先帝陪葬了。”
“藉口,全部都是藉口。”唐婉晴啞然,嫺妃也是一陣沉默,許久才狠狠道:“我不甘心,殷姬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卻讓我一個人在這裡享受數十年孤獨,我怎能甘心?她還買通當時的國師,說風兒生性克父,生生要我送走了自己的兒子,算算年紀應該排行老五的。”說到最後已經嫺妃已經在啜泣了。
唐婉晴這才明瞭,爲什麼先帝明明有七子卻看來看去都只有六個。她長嘆一聲,將手通過柵欄伸過去,輕輕搭上了嫺妃的肩,“嫺妃娘娘,可否聽婉晴一句?”
那女子迴轉過身,因爲臉已經完全潰爛,看不出究竟是如何表情,“你說。”
“縱然太后以前的萬般惡毒,如今也不過已經是個老者,一切已成定局,娘娘何不放下一切換一種心境?”唐婉晴緩緩道來。
嫺妃冷哼一聲,“換做你是我,還會這麼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