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十一章

宋雪原掰開落翡的嘴:“你看看, 又是這樣。”

遊風行一看,落翡喉頭裡塞滿了塊狀的食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又是這毛病啊。這孩子有什麼問題不好, 偏偏只能吃流食。這是誰這麼壞心眼, 給她塞的一嘴東西?”說話間展開布包拿起銀針, 分別扎到落翡身上幾個穴位。

宋雪原沒有說話, 只是冷眼看着。

扎完針, 遊風行靜靜的說道:“好了,你來還是我來?”說罷看着宋雪原。

宋雪原拉起遊風行肩頭的衣服,徑直坐到牀邊, 把兩隻手在學徒端過來的藥盆裡洗了手,俯身掰開落翡的嘴, 把手指伸了進去。

遊風行在一旁看着, 注意到落翡的頭髮間插了那支鳳簪, 兩眼神色一動,似是明白了些什麼。

宋雪原洗乾淨手, 拿布巾擦了擦,沉聲坐到遊風行旁邊。遊風行突然笑道:“你帶她走吧。”

聽到這話,宋雪原微微一愣,旋即說道:“走哪兒去?”

“銀川,你喜歡的地方。”遊風行寂然道。

“可是未見得她就喜歡。”宋雪原低了聲音道。

“她那麼喜歡你, 也會喜歡你所喜歡的東西。”遊風行突然伸手拍了拍宋雪原的手背, 兩人都浸入了莫名的哀然情緒中。

就見畢節一路跑進來, 說道:“師父、宋先生。我費了好一番功夫, 總算把那小子的嘴給撬開了。據他招認, 是一名看上去脾氣很好的先生給了他二兩銀子,叫他把落翡揹回來的。這位先生長得漂亮, 像個女子似的。”

“什麼男不男女不女的人?”遊風行聽了直皺眉。

宋雪原沉吟半晌,起身出去了。

夜市剛開,高山流水茶樓裡的書場早已聚滿了茶客,聽了好幾個段子了。宋雪原要了壺茶,要揀樓上正堂的位置坐。夥計開始嘻嘻笑了:“喲,這位先生,您可來晚了。您瞧瞧咱們這樓上樓下,哪兒還有正經座兒?”說着打眼飛了樓上樓下一圈。

宋雪原也不多話,摸出一錠銀子放到夥計手裡。就見對方換了口氣:“這位大爺,您請跟我來。我立馬就給您拾掇出一個地兒來,管保叫您坐着喝茶聽書兩不耽誤!”說着引着送雪原上了樓。

夥計在堂中擠來竄去,不時扒拉,硬是給收拾了一塊兒巴掌大的地兒來,讓給宋雪原坐下。

宋雪原自倒了茶,舉到嘴邊喝了一口,擡眼看向書案後說書的西郭先生。這西郭先生正摸了下巴上的短鬚,眉飛色舞的說到渾脫帽潛入禁軍教頭家中偷走他家傳的□□這一段。他往堂中一望,看到擠在人羣中的宋雪原,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神色恢復如常,順着段子走下去。

書場散後,宋雪原仍坐在原處,見那說書的西郭先生連夥計遞過去的茶也不喝,捏了摺扇便走了。他提起衣襬,站起來跟上去。穿過兩條巷子,西郭先生便專揀偏僻黑暗的巷子走,如此七怪八繞,再往後看去時,終於不見了跟着自己的那個人。

西郭先生微微鬆了一口氣,斂了聲息靜靜走着,卻忽然從背後傳來一聲輕響。他趕緊轉頭去看,卻什麼也沒發現,待轉回頭來接着往前趕路,便看着眼前站了一個人。

“怎麼,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想走?這可很不禮貌啊,輕鴻小姐。”宋雪原冷冷問道。

“打什麼招呼?”西郭先生,或者說輕鴻小姐頗有些心虛,細聲細氣道。

宋雪原擋在前面,不讓寸步:“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把她給噎死了?”

“我哪兒知道她那麼容易就能死?不過是吃了半個燒餅,就那樣了...”輕鴻嘟嘟囔囔,倒還很委屈的樣子。

“你不要總是去偷東西了,難免遇到高手,又會留下傷。”宋雪原忽然放緩了口氣,語氣裡頗有一絲責備。

輕鴻聞言垂下頭去,眼簾一閃一閃:“你還會心疼我?”

“我上次給你療傷,給人知道了傳到落翡這裡來,很不好聽。”宋雪原輕輕道,“江湖上人多嘴雜,我們都要潔身自好。”

原以爲他是心疼自己,卻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輕鴻只覺心裡一陣刀削似的疼痛,喉頭都縮緊了,嘴脣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好半天,終於冷笑了一聲道:“我原本就沒有乾淨的身子,如何潔身自好?拿什麼來潔身自好?”她緩緩說出這句話,臉頰上流下冰涼的淚。

遊風行站在走廊裡,手裡拿着一封信,遞給宋雪原:“你出去一會兒的功夫,她又不見了。這是她留給你的信,快看看都說了些什麼?”

宋雪原拆開信匆匆看了一遍,對遊風行道:“她說她去銀川了。”

“銀川?她一個人去的?”遊風行憂心忡忡地看着信紙,“她可從沒出過這樣的遠門啊。哎,你又幹什麼去?”看着不發一言走掉的宋雪原,遊風行又跟在後面大叫着。

“回銀川。”宋雪原一邊走一邊說道,忽然轉身站定,看看遊風行,“我覺得,你跟玉樓的親事該辦了。”

“辦什麼辦?我不是講究形式的人。”看着宋雪原幾乎要殺死他的目光,遊風行趕忙改口道,“行行行,玉樓講究,我知道了。你趕緊收拾收拾回銀川吧,下次回來我就成親了,別忘了帶賀禮,十萬兩以下的免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