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身穿精緻襦裙,有些豔麗。
翠眉鵝頸,膚如凝脂,一顰一笑都能撥動世間男子的心絃。
即便是此刻滿身鮮血的模樣,也有着迷人的美豔。
美豔得有些刺目,讓人睜不開眼睛,又捨不得不睜開眼睛。
那姑娘,還是初見時的模樣,蒼白的面龐眉眼間,仍是有着那份獨屬的倔強與氣質。
那姑娘,便是失蹤已久的笑花兒。
“凌仙哥!”
飛向笑花兒之時,許長安喊了一聲,是直接喊了出來,而不是在腦海中與楊凌仙交流。
可見許長安現在的心情何等的急迫。
楊凌仙明白,許長安是想借力了。
靈氣忽涌,微風轉狂,二重靈轉境,直升八重靈轉境,長安界內的楊凌仙也於此刻閉目吞吐,面色霎時蒼白。
可即便升至八重靈轉境,於這局勢也無多大的作用。
殊不知陳逢春、單擎蒼、玉碧兒、玉瀾兒、章聚霞等九重靈轉境的弟子還在苦苦支撐,許長安八重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對局勢的作用不大,可也足以許長安去救下被綁縛於天邊的衆人,尤其是笑花兒,畢竟他還身懷極多的黃品法術以及黃品法寶。
十朵鮮紅的梅花鏢隨心而動,隨手而甩。
馭物靈印打於其上,馭控着十朵鮮紅的梅花鏢來回蕩悠,似是孩童蕩着鞦韆,將不斷襲來的噬門弟子盡皆斬滅。
或是脖間一道細痕,或是四肢一道殘口。
總之,纏繞於噬門弟子身旁的魔氣,絲毫抵抗不了梅花鏢的侵襲。
鮮血在空揮灑,竟是比鮮紅的梅花鏢還要紅上幾分。
能夠與之相提並論的,想必也只有許長安此刻的目光了。
待至笑花兒之前,描金九龍戟反掌在手,九道龍吟轟然響起,九條黃金巨龍將綁縛衆人的黑色鎖鏈盡皆衝撞而斷,九條黃金巨龍也被其上的魔氣消耗得頓時消散。
同時,撒豆成兵化成的金甲兵落於地面,將紛紛墜落的衆位弟子穩穩接在手上,然後迅速將他們抱着跑到陣法的最邊緣處,將衆位弟子保護其中。
雖說金甲兵的修爲比衆人更是低了一大截,但此處距離戰鬥的中心稍微遠些,襲來的也只有些餘波,還是可以勉強應付。
右手持金戟,左手抱佳人。
環腰持戟間,婉兒的神情微微起了些變化,只是在這緊急的局勢下,沒有人會有時間去觀察她,包括許長安。
其實,想必就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
環腰持戟間,不僅婉兒的神情起了變化,還在與邱老戰鬥的暗淵魔將也起了變化。
只是暗淵魔將的臉上,露出了狠毒。
如山的黑色一拳將邱老逼開了數十米之外,厲喊一聲,衝向了許長安。
“那是魔君欽點的食物,你怎敢染指!”
笑花兒,應當便是暗淵魔將口中魔君欽點的食物。
那魔君,果是殘忍。
許長安仗着八重靈轉境的修爲,竟是於空中施展其了雲深不知處。
雲霧乍現,許長安抱住笑花兒疾速往後掠退,留下重重殘影。
可便是這無往不利的黃品遁法,在暗淵魔將的面前卻似是失去了作用,許長安剛剛穩住身形,便見一道黑光已是轟至眼前。
好似夜幕倏忽降臨。
拳風先至,便如夜幕之上的繁星,是永遠不可比肩的存在。
下意識,木囚珠、碧水鏡、黃金城牆三樣法寶被許長安囫圇吞棗一般地扔了出來,擋在自己的身前,妄想擋住轟至的重拳。
粗木囚牢頓破。
數十水牆頓散。
黃金城牆稍微堅持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便重新飛回許長安的手中,其上有着絲絲的裂縫。
如此還算是好的,木囚珠和碧水鏡已是被暗淵魔將的那一拳,直接轟裂,徹底成了一堆廢鐵,再無法寶威勢。
終究,夜幕必將降臨,繁星不可比肩。
黑色重拳將已是黃金戰體形態的許長安,一拳轟落,狂噴鮮血。
黃金戰體從中心處猛然碎開一團密密麻麻的裂縫,胸骨都已是微微凹陷,墜落之時,自中心處向四周開始擴展,似是蜘蛛在織網。
砰!
驚起一地煙塵。
煙塵漸斂,露出許長安的模樣。
落地前緊緊抱住笑花兒的雙手無力朝着兩側啪嗒落下,笑花兒也從其身上緩緩滾下,壓在他右側的臂膀之上。
臂膀不是最結實的肩膀,但卻最爲溫暖。
麻木無力的手指艱難地動了動,似是想要撫摸笑花兒的秀髮,想要將秀髮間的香氣永遠留在指尖,留在心中。
“還記得嗎,我在你的府邸中佈下了一座落花陣,當時我說是避免有人找你尋仇,其實不然。”
許長安扯出一絲並不算好看的笑容,有着甜蜜,有着遺憾,更多的是自嘲。
“花,因逐而落,落花陣自然也要落在逐花郡中了,我想,如果還有來生,我還想遇見你,只是那時,要早些纔好。”
看着暗淵魔將漸漸逼近的身軀,許長安終是閉上了眼睛,眉眼之間有着放鬆。
笑花兒是魔君欽點的事物,暗淵魔將自然不敢對她怎麼樣,只要多撐一會,想必各宗掌門就能聞訊趕到,笑花兒的安全想必也能得到保證。
所以,他很放鬆。
“婉兒,我不能……娶你了。”
“凌仙哥,我對不起你,連累了你一道陪我死去,下輩子,我還願意做你的小弟。”
嘭!嘭!嘭!轟!
接連的轟隆聲響起,可想象中肉體的疼痛與意識的渙散卻是遲遲沒有來到。
閉眼等了許久,還不見動靜,忍着疼痛,睜開眼睛,微微起身看去,看到了目若覆海,身可頂天的一道金影將暗淵魔將。
原來,龍首宗的掌門華耀宇來了。
除此之外,許長安又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長者,是仙雲觀的掌門雲深子。
在雲深子的旁邊還立着一位中年女子,目露兇光地看向四周的魔道修士,那便是碧瀾閣的掌門,玉母。
在邱老展現出修爲之前,天運王朝境內已知的所有修士中,便只有華耀宇、雲深子和玉母是破死境的強者,此時竟是悉數趕來。
想來華耀宇接收到印記中的信息後,連忙通知雲深子和玉母,一同前來營救各國各宗弟子及長老,時間如此剛好,想必華耀宇在接到信息後,沒有任何的遲疑也沒有任何的猶豫,便直接趕至此處。
龍首宗之人,盡皆正氣浩然。
許長安還想看看接下來的場面,接下來他們勝利的場面,可他卻再也支撐不住了,眼前猛然一黑,便陷入了無底的昏迷當中去了。
……
四下寂靜,滿是黑暗。
就這般無意識地度過了不知幾天。
也不知在第幾天,許長安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
睜眼,本以爲會是日光潑灑,卻仍是被一片黑暗遮掩,許長安暗自猜道想必此時已是深夜,自己橫躺野外。
可就在他亂猜瞎想之時,遮掩視線的黑暗卻忽然挪開,一陣刺眼的光芒讓許長安不得不再次閉起眼睛。
五個呼吸的時間,緊閉的雙目微眯着再次緩緩睜開,由此發現先前那陣刺眼的光芒竟然不是高懸空中的日頭髮散而出,而是不知何物所散發出的彩色光芒。
其實,於此處,許長安也無法看到高懸空中的日頭。
半坐起身,才覺有些硌得慌。
許長安揉了揉雙眼,看向所坐之物,竟是一堆藍色的靈石,其上有着雷電的暴戾氣息。
轉動着咔咔作響的脖頸,轉動着迷惘的眼珠,四周堆滿了各種顏色的靈石,驚呆了他。
仔細數去,竟是有八種顏色,先前的彩色光芒也是由這八種顏色的靈石散發而出。
“你醒了。”
言語輕柔,於此時許長安才發現他的前側還站着一位姑娘,先前遮掩他視線的黑暗應當便是姑娘俯身觀察他所造成的吧。
不過這姑娘的聲音怎麼那般的熟悉,可又與記憶中的聲音不太契合。
帶着一堆疑惑,許長安轉頭看向說話的姑娘。
那姑娘,在笑。
那姑娘,笑得像花兒一樣。
那姑娘,不是笑得像花兒一樣,而是本來就是一朵花。
那姑娘,便是笑花兒。
登時,許長安的心裡掀起了一陣波瀾,一陣驚濤駭浪的波瀾,嘴脣因激動微微顫抖,久久無法平復。
“你……你……我沒死?”
“嚇傻了?”笑花兒捂着櫻桃紅脣,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望着眼前的人兒,許長安恍如隔世,他記憶中的笑花兒,不會做此溫柔姿態,不會說此溫柔言語。
“難道,這是下輩子?”
“這輩子還沒活出個模樣來,就想下輩子了?難道你想早些見見你下輩子的娘子?”
笑花兒佯怒,打趣許長安說道,還假意氣哼哼地扭過頭去。
許長安便只好垂下頭,玩着手指,不知該不該說些好話哄哄,卻絲毫未想起他還坐在地上。
“好了,不逗你了,你沒事吧,”笑花兒再次笑了起來,關心地問道。
“沒事,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現在的記憶只停留在了華耀宇、雲深子和玉母來到場面,之後便是無盡的黑暗,好似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但這夢偏偏又無法想起。
“那日,華耀宇掌門和雲深子掌門以及玉母掌門來到後,連同邱長老,將暗淵魔將以強大的法術鎮壓在了龍首山的靈石山脈之下,各宗長老、弟子道謝過後便匆忙趕回本宗,向各宗掌門報告這一突如其來的襲擊,各宗的弟子死傷不少。”
僅僅將暗淵魔將鎮壓在靈石山脈之下是因爲即便是四人有着斬殺暗淵魔將的能力,但也不敢隨意斬殺,免得引起中洲噬門那位魔君的怒火,爲天運王朝帶來滅頂之災。
只要暗淵魔將沒死,噬門魔君便在仙道和佛道的注視下不敢做出太過分的事情。
況且,四人聯手才能勉強將暗淵魔將鎮壓下來,即便能夠拼着將其殺死也必會讓四人身受重傷,實在是很不划算。
似是不願停留在悲傷的回憶中,也好似有着急事。
笑花兒還未等許長安再次發問便當即轉口說道:“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們都活了下來,你那仙雲觀的師兄師姐們也都沒事,當然,你的婉兒也沒事。”
笑花兒喊出‘婉兒’二字的時候微微加重了些語氣,帶着怪怪的意味。
不過聽到婉兒沒事的消息,許長安便是放心了。
既然婉兒沒事,那麼未名肯定也無事,先前救下的衆人大多是禪緣寺的弟子,想必陳未名已經回到了禪緣寺中。
“這是哪裡?”許長安想起來自己還坐在地上,連忙起身問道。
“這裡是八彩山脈,”笑花兒淡淡地說了一句,絲毫不在意。
可笑花兒不在意的八彩山脈卻是將許長安險些又驚倒坐下。
八彩山脈乃是龍首山最爲強大的一座靈石山脈。
有的靈石僅僅爲修士提供靈氣,而有的靈石卻是可以爲修士提供元素屬性,便被稱爲元素靈石。
八彩山脈中蘊藏有豐富的元素靈石,八種基礎元素靈石全都存於此山之中,鋪滿山脈,八彩光芒終日停歇,映如永晝。
“好像,即便五國百宗會拿了第一名也沒有資格在八彩山脈中修行吧?何況我應該也沒有得到第一名吧?”
“你救了我,誰敢不讓你來。”
聽着笑花兒霸氣的言語,許長安才覺得回到了這輩子,這纔是他記憶中的笑花兒,但也因此印證了笑花兒在龍首宗中地位超然。
可笑花兒不是龍首宗的弟子卻能得到如此的地位,不是前世姻緣,便是笑花兒的天賦極其強大,只是一直被隱藏了下來而已。
至此,許長安纔想起,至今他還不知道笑花兒的具體修爲。
“不過看在你於我耳旁說的話很中聽的份上,本郡守大發慈悲,允許你在八彩山脈中修行十四天。”
可許長安沒有因爲十四天這個數字而變得更爲震驚,反倒是因爲笑花兒的前一句話羞紅了臉。
他只是昏迷了,也不是失憶,自然記得在笑花兒的耳旁說了哪些話。
還未待許長安將羞紅蔓延至全身,笑花兒倒是很大方地說了聲好好修行,十四天後再來找他,便轉身離去。
只是面龐上卻是不自覺地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許長安呆怔地站了十幾個呼吸過後,才猛然醒悟過來笑花兒讓他在八彩山脈修行……十四天。
即便是第一名也不過只能在普通的靈石山脈中修行七天,而他卻可以在八彩山脈修行十四天,看來笑花兒的秘密還很多,他也才發現自己並不瞭解笑花兒。
可心中就是對她有一種朦朧的感覺。
甩了甩腦袋,將雜念拋除出去,這個可以提升修爲的機會許長安自然不會浪費,十四天,說長也不長,特別是處於修行狀態時,所以要抓住每一刻的時間。
想來,即便笑花兒的地位再高,爲他爭取來這個機會也定是費了極大的周折。
……
十四天,許長安確實在八彩山脈修行了十四天,無人過來打擾。
但在第十四天即將結束之時,一位姑娘和一隻妖獸同時趕來,將十四天的清靜終是擾出了些許的熱鬧。
看清妖獸的模樣,許長安心中竟是掀起了思念的波瀾。
只因那隻妖獸名爲彩錦,彩錦的主人名爲許靈榕,是他的妹妹。
彩錦的嘴中銜着一封信,從北方而來。
北方是世雄皇朝的所在,信自然也便是靈榕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