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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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時分,雨勢紛紛,說來就來,那雨並不猛,卻極爲的密。

比針尖還細、比絹絲更軟的雨,無聲地傾灑在路間的花草之上。

濛濛細雨,望上去宛似霧靄一般。

聆聽着四周潺潺水音,浮夢帶着雲龍息緩行在濡溼的草地。

其實連通這緒耀國和霏乾國是有一條寬闊且相隔距離最短的官道,是爲了方便陸華容能夠一人掌控兩國國事特別修築。

來回騎馬飛奔不過三個時辰罷了。

足以讓陸華容在任何一邊的時候,又能夠及時拿到另一國每日早朝奏章。

這條官道爲了保持通暢,避免耽擱了國家大事。所以平日是有重兵把手的,而且並不允許百姓同行。

兩國百姓之間互相來往是另有一條相對狹小點的道路,也同樣修繕完好,來往之間極爲方便易行。

可是浮夢考慮到雲龍息溜出了皇宮,勢必是引起軒然大波。爲了避免在官道上被盤查發現,浮夢帶着雲龍息走了一條比較偏僻遙遠的泥濘小路,繞開搜尋。

“皇上,你沒事吧?還是讓我走在前面吧。”浮夢瞧見雲龍息走在前頭搖搖晃晃,站立不穩,不由擔憂的勸說了一句。

趕緊搖頭,雲龍息一邊趟過積水,一邊說道:“不行不行。浮夢姐姐你就跟在朕的後面。前面的路那麼難走,萬一雨天路滑,走在前面很容易不甚滑到的。朕走前面,這樣滑動的人也是朕啊,可不能讓浮夢姐姐受傷了。”

難怪世人常說傻人有傻福。

因爲不聰明,就不會鑽着心思經營自己的執念。人一旦破了自己的執念,那麼已經接近了度空的境界。

所謂的傻福就是心有向善所得到的無上功德吧。

雨來去皆快,轉眼已經停止,可是,霧又起來了。

濃密的細微水汽瀰漫在大氣中。

兩人挨着一起,小心翼翼注意腳下,生怕失足跌落,也顧不上擡頭望一望去路是否正確。

待濃霧散去後,兩人這才發現竟然盤上了山谷,到處是原野般的草叢,四周靜悄悄毫無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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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夢姐姐——”雲龍息縮了縮腦袋,畢竟心性並不成熟,依舊孩子般會畏懼那些看似可怕的東西。

眼瞧着四周靜悄悄一片,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雜草叢生,雲龍息不由緊張的拽緊了浮夢的衣袖。

浮夢雖是並不慌張,可是想到這荒郊野外,身邊跟着這麼一個金貴人兒,不由也皺起了眉頭,不來有的心中掠起了擔憂。

要是雲龍息有什麼閃失,她可真是難辭其咎。

早知道就不要答應他的要求了,真是輕信一個傻子的話了。

華容怎麼可能會生病呢?

雖說華容入世爲人,可是她佛心盤定生根,除非是完成了這一世的修行,得道無上正心正覺,纔會圓寂回佛國淨土。

可見轉世的佛陀怎麼會生病呢?這不是表明她染上俗世孽障了嗎?

想到這裡浮夢不由自主的又嘆了口氣,懊惱自己的衝動。這回好了——回不去又耗在此地,怕是今夜要在這裡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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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浮夢嘆息,雲龍息雖是害怕,還是咬着牙,縮回了拽住浮夢衣袖的手,連連擺着手,急急忙忙表示:“浮夢姐姐,你別嘆氣。朕不怕,不怕的。你放心吧——”

瞧見緒光青那一臉傻氣的急樣,浮夢心口一軟,好笑的牽過他的手道:“皇上,就讓浮夢牽着你手走吧。兩個人一起就都不會怕了。”

憨憨一笑,雲龍息拼命點頭,趕緊回握住浮夢的手,牢牢緊緊的抓住,隱約間還有些顫抖,可見他內心極爲恐慌,爲了避免浮夢擔心,逞強說了之前的話。

要想重回正確的路上,必須走下這山谷。雖說山谷地勢並不陡峭,可是道路泥濘不堪,必須緩行下山,這麼行至一小半路程,已盡夜黑。

“皇上,看來今夜真要委屈你在這裡歇息了。”浮夢尋到一處寬闊地停了下來,有些爲難的對雲龍息說道。

四下一看,雲龍息不解道:“浮夢姐姐,這裡怎麼睡呢?”

“我去附件撿一些野草來鋪上,順便點上的火堆,這樣晚上就不會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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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的浮夢要離開,雲龍息趕緊跟上一步,緊張道:“浮夢姐姐,朕和你一起吧。”

浮夢本想拒絕,畢竟帶了一個什麼都不會做的人,反而還會礙手礙腳。

可是一瞧這山谷陰森森一片,到底不放心雲龍息一人獨處。

於是點了點頭,帶着雲龍息在附近尋找的木材和有些陰乾的野草。好在雲龍息雖然不會做事情,又從小養尊處優慣了,到底還是個男人,有些氣力,幾次出力抗上木材,很快就堆積起來。

浮夢乾脆利落的堆砌起火堆後,掏出了包裹中帶着的火種子,一鑿之下,頓時燃起了熊熊烈火。

“喔,喔——浮夢姐姐好厲害啊。”雲龍息雙手雙腳並用連拍,孩子似的笑着,極爲興奮,早忘記了剛纔自己還害怕這周圍一片漆黑。

好笑的瞧着雲龍息這般傻笑,浮夢輕搖了搖頭,也就着火光邊上坐了下來。

一瞧見浮夢坐下之後,雲龍息忙不迭的開始解起自己衣襟,瞧的浮夢有些驚異,不自在的別開了雙眼。

“皇上——你做什麼?”

擡頭一笑,雲龍息順勢脫下了外衣伸手遞向了浮夢道:“浮夢姐姐,晚上很冷,你披着朕的衣服一定會覺得暖和的。”

呆了一下,浮夢淺淺一笑,伸手接過衣服後轉而重新披在了雲龍息身上,關切道:“皇上穿好了。不用爲浮夢擔心,我臨出門前有多帶幾身衣服,等下我全部拿出來,夠我們兩個蓋的了。”

眼睛一亮,雲龍息點着頭,連聲道:“還是浮夢姐姐聰明,朕就沒有想到。”

浮夢見雲龍息這樣,不禁浮起了一絲同情。

正所謂人無完人,老天爺自是公平的很。給了你什麼,必然就讓你失去些什麼。

好在這雲龍息身邊有華容保護,真是不知修了多少無量功德才有此福澤。

起了幾分憐惜,浮夢鬆了心防,和雲龍息說笑着回憶兒時的時光,話題始終圍繞着陸華容,三句不離半句。

夜深倦意起,兩人各自沉沉睡去,火堆漸漸燃盡,最後一點火星子熄滅後,山谷一片漆黑,似有陰風捲起,透着說不出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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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頭御花園處——

陸華容告誡文殊菩薩即以入世人間,必要經歷這五毒界的癡纏念貪,望他能夠誠心度化世人,不枉此行一番。

文殊受戒,法號爲“聖空”,發宏願要雲遊四方,以求能夠佈施於世人,隨即拜別了陸華容,遠行離去。

望着聖空的遠去的背影,陸華容嘆了口氣,信手捏起了腳步一朵野花,輕聲低語道:“會枯萎的,纔是真的花;而不會枯萎的,就不能算是花了。文殊菩薩,望你此行能夠功德圓滿,化去千世大劫,早日修行成佛。”

有些時候,知曉一切因果緣由並不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情。因爲即使的佛陀亦難以違天命,世間天理定論自有它的規律,這就是衆生息息不滅的輪迴。

送別了聖空後,陸華容未有心思重回大殿之上。

乾脆她就地雙腿盤起,結跏趺坐(禪宗坐法的一種)。

她兩手在胸前合掌,閉目,靜心享受這片寧靜之夜。

夏荷紅蓮,清波滌盪,衣袂如雲,風飛夢迴,靜水流深,倒映人影飄渺,黑髮綺麗,說不出的暗香浮動。

話說緒光青匆匆忙忙,自個兒拎了個燈籠就跑進了御花園,似那無頭蒼蠅般到處瞎撞,也沒有方向,只是心浮氣躁,滿腦子想着陸華容跑去了哪裡,去做什麼事情。

後頭跟着一連竄內侍宮娥,聲聲呼喊漸行漸遠,轉而只能隱約聽的在極其遙遠的地方。

“怪了,難道人已經離開御花園了?”喃喃自語,緒光青一圈圈繞着,乾脆彎着身子朝小徑處探身望去。

轉了幾個彎,本已經不抱希望的緒光青在荷塘盡頭處,隱約看到了一處黑影。

難道是陸華容?

緒光青一喜,伸長了手,將燈籠打在面前,朝着那處縮着步子,輕聲走去。

越近光亮漸明,旁邊水塘平靜如鏡面,恰似反射道道月光,柔和而華彩,映在邊上盤坐人身上,靜若潭水,明如滿月,流水年華,輕風澹泊。

緒光青頓了腳步,屏息凝望,漸漸泛起了難以參透的一種清涼如意的愉悅。

原來她在這裡打坐——

如釋重負,緒光青並未察覺到他頭一次掛念陸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