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剛倉皇跑過拐角處,突然和另一隻妖精小四撞了個滿懷。小四手裡端着篩子,篩子裡裝着蘑菇,好些個蘑菇被灑在了地上。
小四對他怒眼相瞪:“喂,你不長眼睛啊?”
因爲小四是家裡的小妖精中唯一的一個女的,而且是隻小狐狸,所以她特別趾高氣昂,很驕傲。
小七一擡頭,立即哭着臉:“小四姐,對不起……”
小四瞥了一眼小七,出聲:“你能不能別一見我就擺着一張哭喪臉啊,像是跑來爲我哭喪似的,我還沒死呢!”
小四雖然平時兇裡吧唧的,但心腸一點都不壞,就是嘴裡不饒人。她看見小七那麼個模樣,就騰出一隻手揪了揪小七的腦袋:“嗯哼,好我還要趕着去曬蘑菇,你別擋着我。”
見小四要往剛剛他跑出來的方向去,忙出聲問:“小四姐,你不去前院曬蘑菇嗎?”剛剛那後院,有小夫人在,真的很恐怖。
小四抱怨:“哼,還說呢,前院那些大個子混蛋不讓曬蘑菇,說是會過敏。哪有對蘑菇過敏的……他們擺明了是糊弄我……哎呀,不說了,我先去了。”
“小四姐……小心吶……”小七對着小四的背影,一陣祈禱。
官雲璃無所事事地在院子裡晃悠了一陣,一個人影都沒瞧見,頓覺無趣,便打算回屋去。可她赤裸裸的腳剛邁出一步呢,倏地就有一個人影兒晃進她的視線裡了。
正是小四端着篩子往這邊來。
官雲璃頓時來了興致,對着小四就喊:“那個那個啥,你給我站住。”
小四擡頭一看,見是小夫人,很不屑地輕輕哼了一聲。本來她心裡就憋屈得很,老大帶了個小夫人回來,那她以後就不能和老大在一起了;這小小少女的愛情夢還沒發芽呢,就已經從根部腐爛了。
小四對着官雲璃輕蔑地說:“呀,原來是小夫人呀!你幹嘛呀?”
官雲璃一眼就瞧清楚了小四眼裡的不爽。她不僅沒有在意,還饒有興趣地上前,直勾勾地盯着小四看。
小四被她看得心裡發毛,一下就不淡定了:“你……你幹嘛?”
“嘿嘿……”官雲璃摩挲着下巴,痞裡痞氣的,她圍着小四轉了一圈,忽然就對着小四上下其手起來。
該摸的摸,該捏的捏,完了官雲璃還滿意地在小四滑滑的臉蛋兒上揩油了一把,無賴地說:“調戲你。”
篩子裡的蘑菇灑落了一地。上一刻還對官雲璃抱有小小敵意的小四,忽然變得驚慌失措。她紅着臉盯了官雲璃半晌,才羞憤地說:“你流氓!”
說着她就像被人佔了莫大的便宜一樣,無比委屈地默默蹲下身去,一個一個地撿蘑菇。嘴裡還哀怨而可憐地說:“嗚……原來小夫人是這個樣子的……一點都不溫柔……爲什麼老大會喜歡你嘛,明明我這麼好看他卻喜歡你……不公平的嘛……”
官雲璃看着小四小小的、瑟縮的身體,心裡一怔,原來這小丫頭也喜歡白鈺啊。她不再捉弄小四了,反而輕輕抓起小四搖擺在地上的小狐狸尾巴,邊摸邊安慰着說:“你是長得好看呀,可你還這麼小,身子也只有這麼一點兒,你老大哪等得及你長大嘛,你說是吧?”
小四擡起頭來,眼裡閃過一抹暖色,卻說:“真的是我太小的緣故嗎?那等我長大,你把小夫人的位置讓給我好不好?”
“咳咳……你想想啊,等你長大,那個時候,你老大都老了呀,已經沒有力氣再愛你了呀。”
小四狐疑地看了官雲璃兩眼,嘟囔着說:“小夫人不會是捨不得讓給我吧?”
官雲璃大方地眯着眼笑:“我當然捨不得了,因爲除了你,我也喜歡他呀。好不容易我才能這麼肆無忌憚地喜歡他,怎麼能說讓就讓,是吧?”
小四聽了官雲璃的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先前心裡對小夫人的不滿全都煙消雲散了,她看到剛剛小夫人說起老大時的模樣,原來好溫柔。
可是,小四還是忍不住想使壞,她歪着腦袋看官雲璃,眼裡藏着笑意,說:“可我總覺得,老大帶回小夫人,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官雲璃得意地擺擺手:“哎呀哎呀,雖然我是一朵鮮花,可白鈺也沒有牛糞那麼差勁啦!”
小四捂着嘴差點笑了出來,說:“我不是說老大是牛糞,我是說老大是鮮花。”
“哈?白鈺是鮮花?嘿,那怎麼可能嘛!”
小四不依不撓:“老大是鮮花,小夫人是牛糞!”
官雲璃側過頭來,與小四互瞪:“白鈺是牛糞,我纔是鮮花!”
“老大是鮮花,小夫人才是牛糞!”
“我纔是鮮花,白鈺是牛糞!”
小四微微擡頭,看向官雲璃的身後,微微一怔。她咧着嘴對官雲璃非常“友好”地笑說:“嘻嘻,要是小夫人再說一遍,我就信了小夫人的話。”
於是官雲璃很鄙視地睨了小四一眼,然後無比雄赳赳氣昂昂地說:“那我就再說一次,白鈺是牛糞,我纔是鮮花!”
“哦?原來是這樣?”
忽然一個戲謔的聲音在官雲璃的後上方響起。
官雲璃全身一顫,機械地扭頭一點一點往上看去,卻見白鈺正趾高氣揚地站在她背後,眯着一雙細長的藍色眸子。
官雲璃傻兮兮地乾笑,顫顫地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面前,說:“嘿…嘿嘿……那個不是我說的……是她……是她說的……”
“嚯?那她人呢?”
官雲璃聞言,眼珠子一凸,再一點點機械地扭回頭來,一看,眼珠子更凸了:“那個……人呢?”
白鈺長臂一身,將官雲璃輕鬆地撈起,邊回屋邊道:“看來是該好好休整一下了,翅膀有點長歪了。”
官雲璃任憑後領被白鈺揪着,低低地啐罵了一聲:“死妮子,下次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居然敢陷害我……”
眼看白鈺要上走廊了,官雲璃挫敗地微微擡起頭來,可出奇地,走廊上鋪着的那片異常嫩綠的樹葉老是在官雲璃眼前晃呀晃的,差點就把官雲璃給晃瞎了。
白鈺一隻腳踏上走廊了,官雲璃猛地雙手捂住眼睛,小聲嘀咕:“別……”
剛一嘀咕完,“砰”地一聲脆響又響起。
官雲璃手指掀開一條細細的縫兒,瞧瞧白鈺的腳下,只見他的一隻腳被卡進那個木洞裡了;她再擡頭看看白鈺,只見他的臉色更黑了。
官雲璃裂開嘴,弱笑一聲:“呀,白鈺勁兒那麼大,把地板都踩塌了……”
於是,某人如鍋底的臉,一層黑灰正簌簌往下掉呢。
官雲璃瞧着他那一張又黑又臭的俊臉,心裡就忍不住發顫。還沒待白鈺將她怎麼樣呢,官雲璃便捂着頭直嚷嚷:“罷了罷了,我不跟你爭鮮花成了不,你是鮮花成了不,快放我下來成了不……”
白鈺毫不客氣地逮着官雲璃扔進房裡,也沒真的把她怎麼樣,反而一句話不說,自個重重地倒在牀上,身子斜斜地半靠着牀頭。
官雲璃低頭瞧了瞧自己腳上來回亂動的小腳趾頭,微微嘟着嘴,隨即在屋子裡亂走亂跺。那腳踩木地板的聲音惹得白鈺皺了眉頭。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後很傻地掰起自個的腳,往腳底心一瞧,頓時咧開了嘴笑。她的腳板上哪還有傷口,連條疤都沒看見,反而細皮嫩肉的。
“誒,沒想到好得這麼快!”官雲璃沾沾自喜地出聲笑道。
其實,她的傷早就在白鈺爲她清理完傷口之後便癒合了,妖精的愈傷能力是很強的。但是,白鈺爲了壓制她那不安分的雙腳,硬是將其綁成了兩個白布糉子,一副看起來相當嚴重的樣子。
只可惜,那倆白布糉子只上崗了沒兩天便輕鬆退休了。
白鈺斜着眼對着官雲璃低聲冷喝:“官雲璃,你給我安靜點。”
官雲璃一愣,果真安靜了下來。她看着牀頭邊白鈺正抿着脣,半垂着眼簾,不知道在神思什麼。這些天,他天天往外跑,身爲妖界之王,應該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吧,應該有很多東西要考慮和煩惱吧……
白鈺伸出長長的手指,捏捏挺翹的鼻樑,閉眼。現在讓他煩惱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便是妖界的老一輩們都在催促着他趕緊娶一位妖王夫人,白鈺對於這個也不是特別上心,畢竟他認定的女人只有一個,這是除了他自己以外誰也無法自作主張的事;關鍵是第二件事情,那便是要增強妖界的力量,神妖魔之間的大戰在所難免。
說到要增強妖界的力量,那惑林的結界已經維持了一千年了,若是一打起仗來,結界一定脆弱得不攻自破。
可是,要增強結界,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白鈺幽幽吐了一口氣,不經意間的思考,讓他深深鎖起了眉。
忽然,他睜開了眼,眼裡一片驚詫而複雜的神色。
只見官雲璃微微彎身,靠在他身後的牀頭上,伸手細膩而輕柔地捏着白鈺的後脖和肩膀,讓他放鬆身體和神經。感受到白鈺身體一顫,官雲璃反而笑:“我不喜歡你這麼皺眉頭的喲,真的醜死了。”
半晌,白鈺眼睛一彎,嘴角輕輕笑:“我說,最好別讓我依賴上你。”
官雲璃頭從後面蹭着白鈺的側臉,聞着他身上淡香而泠然的氣息,心裡很舒坦。她說:“我都這麼依賴你了,你稍微依賴我一點也沒關係的吧?一個人把所有心事都放在心裡,多憋悶。現在,我能這般肆無忌憚地躲在你身後幸福着,不也是因爲依賴你的緣故嗎?我也很想讓你再幸福一點。”
白鈺不語,他舒心地閉上了眼,嘴角漾起一抹安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