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益都山區的最高峰鳳凰山,壯觀的偉大城市盡收眼底。一條雄偉運河橫貫益都盆地,將東面的彌河和西面的淄河聯結起來,也將這個巨大的城市分爲南北兩個部分,運河上擁有3座攔河大壩。和20餘個中小型碼頭,數十座跨河橋樑,直通沿河公路。行人車馬通過彌河和運河上的橋樑來來去去,橋頭士兵往來巡查。
在廣闊的農業區,農忙時節,大量人口在農田裡忙碌。灌溉網絡密密麻麻,將農田整齊的分成棋盤形狀。在益都盆地的工業區,電話局通信中繼站出來的電話網線杆林立,巨大的煙囪在水力豐沛的季節一天24小時都冒着滾滾濃煙。
在盆地西部,新開闢了一塊行政區域,老營總部就在這裡。中央銀行總部、各種金融機構、醫院、中等和高等學堂、各類戰略物資的儲備倉庫、劇院、軍事演武場、各部門的辦公衙們、民事仲裁衙門圍繞在老營總部周圍。
每天,絡繹不絕的大船隊沿着彌河逶迤而來,源源不斷的將大宗貨物運到彌河和運河上的碼頭上,由畜力操縱的機械手臂迅速將貨物卸到馬車牛車上。碼頭工人如螞蟻一樣忙忙碌碌的將貨物運到東市和益都山區的腹心,又將益都地區的大量產品運到水陸碼頭,運到外面的世界。
東市是廣闊的商業區,方圓數十公里全是整齊的商鋪和貨棧、大型儲備庫房和中轉倉,不管嚴寒酷暑,商家如織。壯觀的商業大廈,就坐落在這個龐大商業區的中央。
居民區是一座座青磚小樓,玻璃窗戶讓家家戶戶寬敞明亮,房屋內上下水功能齊全,冬季有暖氣,夏季有風扇。在益都山區各個峰頂,是一個個的巨型風車,軍事瞭望哨就在風車下面,充分利用益都風力爲兵營提供動力。
運河上游有南北兩個巨型水庫,通過鋼製管道將成千上萬水塔網聯結起來,成爲一個巨大的飲用水系統。整個山區,已經修建了超過3千公里的公路網,寬闊齊整的大道通向城市的每個角落,公共客運馬車和拉着貨物的車輛一刻不停的在公路上奔馳。整個城市規劃合理,秩序井然,整潔衛生,壯觀又欣欣向榮。
難得的是這個城市有寬廣的胸懷,任何人都可以來到這個城市定居。不管是什麼民族,什麼身份,不管貧富貴賤,只要通過審查,對益都不抱有敵意都可以在這裡安家落戶,快樂生活。
富人可以在這裡建起富麗堂皇的高樓大廈,尋找更大的發財機會。窮人也可以在這裡分到住房,識字的會安排到技術學堂裡學習各種技能,學成後到工礦企業裡工作。不識字的也可以分到農田,由老營統一配發種子、耕牛、農具耕種。
有病的,老營醫院免費看病。鰥寡老弱的,由老營統一奉養。孩子由老營安排進入初級學堂學習,一律免費。每個人,每個家庭都迅速融入到益都這個大社會。
這裡,就是亂世中的天堂!現在的益都,在民政部登記的常駐人口已經超過百萬,流動人口也超過了30萬。
但是空前繁榮的背後,益都山區也逐漸喪失了當初艱苦創業時期樸實堅毅的民風。隨着公私財物的爆炸式增長,戲院雜技也隨着出現,茶樓酒館成了人們聚賭鬥茶鬥雞的場所。娼寮出現了,大街上到處是酗酒醉倒的閒漢。
工程技術學堂的半大孩子們一下課就在大街上游蕩找樂子。人們瘋狂的炫耀着自己的財富和清閒,奇裝異服和奢靡之風充斥着這塊原先荒蠻的山區。富商大賈的高樓巨宅裝飾的如皇宮一般,平實之家也一擲千金的投入到各種玩樂上。對於工業生產萬分寶貴的動力和能源用來裝飾富室豪宅,和夜夜笙歌的奢華場所。
想到山外那麼多痛苦飢餓的人,巴根臺實在是無法容忍這種腐化墮落的社會風氣。
更令巴根臺不知所措的是,隨着益都山區人口的迅猛膨脹,原來簡單的萬夫長社會管理體系逐漸瓦解,不得不增加一個又一個的管理部門,這造就了一個掌握大量公共財富和權力的官僚特權階級。
這些人多是早先跟隨巴根臺、楊妙真艱難開拓的那支修河大軍的小頭目,很多人和巴根臺一起經歷過那個可怕的寒冷冬天。他們憑着早期的艱苦創業贏得了百姓中的人望,有的人成了農業區百戶長、千戶長,掌握着大量土地的管理權。有的成了工礦企業的總辦、廠長,大商號和金融機構的掌櫃首腦,有的成了民政、水利、基建、電信、財政稅收等部門的官僚,他們逐步掌握了益都社會的真正權力,形成了一個官商一體的官僚特權集團。
他們的權力和益都內外的富商大賈的私人資本結合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官僚金主集團。他們貪污腐敗,肆意揮霍益都的公共財富。甚至敢於揹着老營參與到山外的政治鬥爭中去,資助山外投靠蒙、金、宋的各地方土軍閥,以益都老營的名義成立合資企業,不顧益都的安危大局。
他們各個腰纏萬貫,出門是雕金飾銀的豪華馬車,前呼後擁的悍僕屬下。吃的是美味珍饈,穿的是綾羅綢緞,日日出沒高檔消遣場所瘋狂的荒唐享樂。三妻四妾還不夠,美姬嬌娃左擁右抱,甚至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在官僚富豪集團形成的同時,一個赤貧的階層也開始出現了。這些人有的是因爲酗酒,有的是因爲賭博,有的是因爲投機失敗,有的是因爲被狡猾的奸商欺騙,有的是因爲瘋狂的玩樂導致債臺高壘,有的是因爲不可救藥的好吃懶做。
他們喪失了老營分配給他們的土地房產,信用破產,也不能做任何工作了,他們逐漸淪爲赤貧階層,靠着益都老營提供的失業保險過着勉強溫飽的生活。
他們不得不偷盜、詐騙、搶掠、賣淫,更有甚者結成團伙敲詐綁票,打劫勒索。過去益都山區人人平等,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局面已經一去不返了。這個地下的黑軍團逐步控制了酒館賭坊,妓院戲班子,成爲了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
這個黑勢力甚至向碼頭工人,工礦企業的工人,各級學堂的半大孩子中擴散。楊妙真不得不組織了一支安定軍,日夜巡察,抓捕各個黑幫頭子和社會上尋釁滋事的無聊窮漢。
這一年巴根臺22歲,正是人青春勃發的年齡。他體型瘦勁,有刀疤的面目清瘦冷峻,表情嚴穆。他龍行虎步,目光如閃電一樣,他年輕的身上散發出青春的熱情,又有軍人的樸素剽悍,還有歷經磨難深思熟慮的人特有的冷靜沉着。
他是益都山區奇蹟的締造者,靈魂人物。但是他內心永遠是軍人,在苦難之中成長,深深懂得這個世界的悲慘。那麼多人在痛苦的掙扎,而益都卻在這些繁榮之中墮落糜爛,那些謊言、欺詐、荒淫、卑鄙手段是他的軍人作風無法容忍的,也是成吉思汗的大扎撒令所無法容忍的。
他不是政治家,更不是思想家,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怎麼也想不到當初那麼勇敢堅毅,忘我犧牲的開拓大軍,幾年的安逸生活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巴根臺經常想到成吉思汗,如果這個偉人在這裡,是一定不會出現這樣全社會性的腐敗風氣的,他的怒吼和馬刀會把那些卑鄙齷齪的東西滌盪乾淨。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是成吉思汗,也永遠成爲不了成吉思汗。他只是一個士兵,而且是受過現代思想洗禮的士兵,他不可能用殘暴手段懲處那些無罪的小人,他不知道怎麼應對那個強大又腐朽的官僚集團。他只有在戰場上是勇猛的,在工地車間礦井上是智慧的,但是這種勇猛智慧沒法對付那些荒淫腐敗之中孕育的奸詐卑鄙,有時候他的內心是多麼無助啊。
和益都百姓一樣,巴根臺也分到了房子,與舒穆魯一家毗鄰。楊妙真有意這麼安排,讓他的生活有人照顧。其實巴根臺13歲就在軍營裡,縫補洗滌,生火做飯沒有任何問題,他的房間永遠是簡樸又整潔,根本就不需要人照顧。
迪烈是位高權重的交通水利部長,而海春也成爲了商業大廈的高層管理人員。她同時還是一個堅定的女人讀書論者,她在各個場合大聲疾呼,爲婦女爭取讀書的權力。巴根臺第一次發現海春溫柔的外表下,還有堅韌固執的心。
巴根臺不願參與到益都山區的政治紛爭裡去,他從內心裡厭惡那些東西,他忍受不了謊言、欺詐、背信棄義,但是他又無力改變這些現狀。他能做的就是遠離這些爭吵,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教育、教學和科研上。他幾乎天天蹲在實驗室,試圖研製出實用的蒸汽機,他執拗的相信技術進步會改變局面。
但是技術基礎的薄弱,讓他困難重重。目前爲止,一旦蒸汽機超過70馬力,就會出各種問題。材料的耐壓,橡膠材料的處理,閥門,連接件等等問題重重,而且短期內難以解決。
憑着他在益都山區建設中形成的巨大威望,和他與楊氏兄妹特殊的關係,很多老營會議他都必須要參加。他厭惡這些爭權奪利的會議,他能做的只是不發一言,默默的打着瞌睡。他越來越懷念他的草原故鄉,他的軍隊,那裡的天是那麼藍,那裡的人是那麼淳樸慷慨,軍隊生活是那麼簡單純淨。
他白髮蒼蒼的阿媽還好嗎?他勇敢聰明的兒子,他爲之效死的大汗和他嘔心瀝血創立的特種部隊怎麼樣了?他的戰友,他的安達都好嗎?他們征服或者消滅了花剌子模那些狂妄的笨蛋了嗎?他們一定正痛苦的哭泣,爲侮辱蒙古付出代價吧。
他的烏爾罕呦,那個美麗勇敢的靈魂在看着他嗎?如果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會爲他的理想之城自豪麼,還是爲他的苦惱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