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張二十歲的臉孔 我讓你看到
有一顆兩千年的心情卻有誰知道
我無爲卻想無所不爲
我在夢遊 我在沉睡 耶……
I just wanna cry……
每一天被傷害被欺騙我早已厭倦
每一天在絕望中期待着你的出現
沒有誰關心我的存在
我想離開 卻又無法離開 耶……
I just wanna cry……
唉 I just wanna cry
我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耗盡了我的激情
我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浪費了我的生命
我可悲 也不可悲 可悲的是這苦難的輪迴……
我可悲 也不可悲 可悲的是這苦難的輪迴
我無爲也無所不爲 我在夢遊我在沉睡 耶……
——鄭鈞《無爲》
爺爺奶奶得知我去找他們沒找到,回來後馬上打電話讓我去玩,我所以去玩是不想在家聽我爸嘮叨。過了幾天耳根清淨的安穩日子,我覺得自己又有了些底氣,其實還是因爲爺爺給了我幾百塊錢。爺爺奶奶沒有退休工資,生活費靠姑媽和伯伯給,我爸下崗沒有收入來源,爺爺奶奶不計較他,姑媽伯伯也沒有強求,他們倆家的生活條件較我家好了很多,我爸那一份等於是由他們一起負擔了,奶奶有一次含淚告訴我,這麼多年,你那個活寶爸爸就有一次給了她十塊錢,我心想:天吶,他真拿得出手。
孫子輩裡我最小,就剩我還沒給過孝敬二位老人家的錢,現在,他們反而要倒貼給我。我知道這點錢是他們一塊一角一點一滴從牙齒縫裡省出來的,假裝客氣了一下迫不及待地收下了。
在爺爺奶奶那玩了幾天我又回了老家。
姑媽聽爺爺說了我的狀況,打電話給我有意讓我去他們的公司裡補一個會計的空缺,我沒有更好的選擇想想就去吧,即便我早就聽說過她的爲人不是很好。接到電話的第二天我就收拾好行李去縣城跟他們匯合去公司所在的Z城了。
在他公司的那段日子雖然憋屈,卻是畢業以來最踏實的,不用過了今天愁明天。
他們的公司是縣裡的建築公司在Z城的冠名子公司,有一些工程隊借用公司的資質在外施工,什麼也不用做,“管理費”是公司的“主營業務收入”,賬務很簡單,我把以前的會計做的賬拿出來依葫蘆畫瓢即可,絕大多數時間無所事事。
生存的警報暫時解除了,有吃有住,對於頹廢的我來說這裡是個非常適合寄生的地方,我也樂於就這麼寄生下去。我誇大其詞把自己的“好消息”向一干處在水深火熱中的大學好哥們兒們做了通報,據我所知,他們幾乎都在社會的夾縫中彷徨、掙扎。
一天,馬萬寶發短信說他要來Z城,說他是送我們共同的同學加哥們兒關力勁的女友去S城的火車上沒來得及下車纔來的,我說來就來吧用不着什麼理由。他來到了我在Z城的“工作單位”,這裡其實是一個租來的三室兩廳的商品房,我給他做了簡單地介紹,他轉了一圈進行了簡單地參觀。他沒吃飯,我給他下了碗麪條,炒了個小菜,以顯示自己的進步是全方位的,並且折射出工作環境和待遇都很不錯,就算公司的人都不在,吃飯問題公司都會安排好,住在公司裡也不用房租,他臉上的表情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飯後,我給他拿出自己做的憑證和賬簿,在學校的時候,我的專業技能跟他不在同一水平線上,這麼做是有意向他賣弄,而他還沒能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他走了,我沒有遠送。在我們都共同喜歡上千百可這件事上,我不光明,他更不磊落,你自私在先,就不要怪我無情在後了,我們表面上仍在稱兄道弟,但是這稱呼當中情感的成分已經越來越少,只是突然改口覺得不合適罷了。
馬萬寶想必被我刺激得不行,回N城後很快找到了工作,告訴我說要駐外去很遠的一個南方的城市,但是待遇豐厚,我用他看也不看一眼我做的憑證和賬簿的態度冷淡地迴應,從網吧臨走前我用QQ播放功能給他放了一首鄭中基的《真朋友》,我倆心裡都知道,這首歌唱的不是我們。
短暫的“蜜月”期後,姑媽對我的態度在微妙地起着變化。我用公司的電話給家裡打長途她開始嘮叨了;一起吃飯,她開始把上一頓吃剩下的菜放在我的跟前,新做的放在姑父那邊,還一個勁地跟我說剩的那個菜多好多好,不能浪費,西瓜也是,切半個,她把中心的挖去,靠皮的一點留給我,理由也是不能浪費。寄人籬下嘛,我都忍了。
夏商周打來電話催要借款,我跟姑父要,他給了我兩百(我在這裡每月工資八百,實發工資每月二百,其他的姑媽說給我存着),我給夏商周匯了過去,短信裡致歉還有一百等下月再還。
老家借給我一千塊錢被我轉給王志昊的朋友打來電話催要借款,我還不起,轉而給另一個已經在老家工作的拜過把子上過香的哥們兒周進傑打電話讓他幫忙還了錢。
我繼續通過小說來安慰自己,或者麻醉自己,流行歌曲基本寫的愛情,我更願意聽搖滾、民謠裡的批判與揭露,鬱郁不得志,聽這些苦大仇深的歌能夠發泄心中的不滿。
頹廢的責任全在我自己我不推卸,但是一段時間以來,我把之前人生中從未體會過的愛情的挫折、友情的虛假、親情的現實都品嚐到了。我失望了,我懷疑了,覺得沒勁了,所以更加抑鬱了。
那些天,我幾乎天天失眠,總是在活躍地思考中迷糊地睡去……
被打得流出鼻血掉了牙的日本士兵向上級立正點頭說了聲“嗨”之後,大喊一聲端着刺刀衝向了我媽。“媽――”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拼命地呼吼,感到渾身的血液像岩漿一樣一下涌進了頭顱,意識立刻模糊了……一翻困獸猶鬥之後,我面目猙獰地對着母親的屍體發呆,人已經徹底癱了,腦袋像陰雨天的向日葵一樣耷拉在胸前,兩腳懸了空,整個身體僅靠被反綁着的手臂掛在木樁上。有人砍斷了繩子,我一個“狗吃屎”栽在地上。肢體的疼痛此時對我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麼了,我爬到母親的身邊,把她抱起來緊緊地勒在懷裡,眼淚重重地滴在她斑白的頭髮上。當我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站起來後,那幫傢伙收起了笑聲,意外、狐疑地看着我。我赤手空拳撲向了他們,“乒”,一陣眩暈我倒在了血泊裡,笑聲再起,又小了下去…… 我慢慢睜開了眼睛,冰涼的雨水滴打着我癱軟的身體,僵板的臉,當我想起剛纔發生的一切時,倏地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身邊橫七豎八躺了一片。爲了不錯過任何一個像我這樣的倖存者,我把所有的人都推喊了一遍,奇怪的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面孔都是我從某一時刻之後認識的一些人,其餘的也好像在哪見過,可惜的是,全都死了。
雖然沒有了家的概念,我還是回到了村裡,除了爲再看一眼這片曾經養育我的土地,好像還要找“她”——她就像我的魂魄一樣,找不到我永遠算不上一個完整的人。當我朝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如今一片廢墟的土地磕了三個響頭之後,環顧四周,不知道要去哪裡,根本沒有地方可去。我的心裡此刻一半是喪母的仇恨,一半是對“她”的愛,這是全部我活着的支撐。 想不到實現我眼前這兩個願望其中一個的機會這麼快就擺在了面前,那個刺殺我母親的兇手身負重傷躺在不遠處,我跟他對峙了一會兒,他似乎也認出了我,馬上拖着沉重的身體朝對着我相反的方向吃力地爬行。我隨地拾了塊磚頭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他跟前把他拽了起來,他用恐懼與乞求的眼神望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唏噓躊躇了半天,長吼一聲把磚頭拍在了一邊黑焦的泥土上,癱坐了下去,臉對着天嚎啕大哭,雙手胡亂地揪抓撕撈着頭髮、臉和胸脯,心裡想:我真沒用。從此,我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無慾無念,不哀不怨,感覺自己就是人世間的活佛……
我醒得比較自然,打開只剩手錶和鬧鐘功能的“手機”看了一眼,PM12:35,仍了手機,歪過頭去回想。我記得這之前應該還亂七八糟地發生了些什麼事,很重要,可一下想不起來,於是起身點了根菸,倚着牆壁閉着眼吸,試圖系統細緻地回憶一下剛纔的那個夢,可是無論我怎麼努力,腦子裡總摻雜着雅典奧運會閉幕式的盛大歡慶的場面,我只得作罷。很奇怪,好像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做過的夢醒來以後都很難再記起了,這是跟過去的一種告別嗎?窗外的京滬線上響起了某次列車即將進站時的長鳴,我睜開眼睛,覺得上面坐的都是多年以前奔赴抗日前線奮勇殺敵的勇士……你說這不扯的嘛!
可見我當時是怎樣的精神狀態。
當年世界禁毒日,電影頻道播放了張揚執導的電影《昨天》,劇情根據演員賈宏聲吸毒的真實經歷拍攝而成,結尾是正面的、積極的,錄音機裡嬰兒的啼哭聲預示着他的重生,我當時很感動,告訴自己一定要像他那樣獲得重生。
可是,6年後的2010年7月5日下午,賈宏聲在北京安苑北里小區跳樓自殺。
文藝作品常常給人們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尾,但是事實又常常給我們以沉重地一擊。我多麼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可一切並不是因爲我們的願望而存在的。
徐海瑩原來是我最不喜歡的一個班幹,但輔導老師很喜歡她,在我向輔導老師妥協、賣乖的過程中不得不跟她搞好了羣衆關係。收到她將要在N城結婚擺宴席的短信,我不知道是該爲她祝福,還是該爲自己悲哀,前面就說了,我在姑媽這裡每個月只能領200元的工資。猶豫躊躇再三,盛情難卻,還是去參加吧。
我在馬萬寶的住處落腳,不曾想徐海瑩的一個朋友也在此停留,實話實說,她還是挺漂亮的,我們有禮節性的對話也有隨後逐漸熟悉後的寒暄。談及畢業後的處境,我自嘲:“身無一技之長,又沒有上進心,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
她笑着說:“這麼謙虛啊?”
“我哪是謙虛啊,確實是這樣。”我說。
她的表情說明她以爲我在調侃呢,不過等會兒她就知道是真的了。
她撇開話題說:“等會兒我們打車去吧。”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刨去過來的路費和100元紅包(我只能包這麼多,當時人情世故的水平應該至少400元),我已經沒有多餘的錢了,考慮了片刻半開玩笑地說:“你付車錢啊。”
“呃,沒問題啊。”這一次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我們打車到了徐海瑩結婚的酒店,下車後我對她說:“打車錢你先墊一下,回頭我給你。”她沒有說話。
我們那一桌有一位嘴歪腿瘸的殘疾人,席後輔導老師跟我們其他同學說:“婚禮的場合,請她來幹什麼呢?”我沒有說話,有點反感。
我找了個機會把班長劉凱豐拉倒一邊,他不知道我鬼鬼祟祟找他有什麼特別的事,疑惑地看着我。我說:“那個,借100塊錢給我。”他想都沒想拿了錢給我。“下次還你啊。”我對他說。他笑而不語。這錢到現在都沒機會還給他。
我拿了錢去找那個一同打車來的女孩,已不知所蹤。
第二天在N城火車站,車站廣播裡循環播放着車站各處有欺詐旅客的不法分子,讓旅客們提高警惕,以免上當受騙,電視裡播放着主持人號召大家要相互信任、互助互愛的新聞節目。
我回到了Z城。
姑父的錢包不見了,姑媽一再追問我,這家裡沒有其他人好像就是我拿的,我只回答不知道,不做過分解釋,不日,錢包失而復得,但我的自尊受到了踐踏。
由於我沒有隱瞞姑父趁姑媽不在家夜不歸宿的事實,姑媽跟姑父大吵了一場,這應該是我不得不離開的最直接的原因,當然,我自己也有些不耐煩了,加上N的同學金永星剛剛失戀,透露出讓我重回南京的意願,於是姑父讓“項目經理”轉告要我離開的想法時我順水推舟甚至有些求之不得。無論如何,在他們這裡我多少獲得了一些專業方面的工作經驗,讓自己稍微有了一點底氣,我是該對他們表示感謝的。
臨走前,姑父把給我“存着”的工資全部結給了我,我給他買了一條香菸。二姐打電話給我說工資是她給姑媽打電話催要回來的,要不十有八九會不了了之,因爲大姐以前在他們那兒工作,“存着”的錢都打了水漂。
對了,在Z城期間,我還跟同在Z城的大學女同學還借過一次錢,未果。之前醞釀、鼓起勇氣開口的窘態就不去細緻形容了,跟向男同學借錢不一樣,連女同學都想試試,足見我當下的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