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夢撕了一頁
不懂明天該怎麼寫
冷冷的街 冷冷的燈 照着誰
一場雨溼了一夜
你的溫柔該怎麼給
冷冷的風 冷冷地吹 不停歇
那個人在天橋下
留下等待工作的電話號碼
我想問他 多少人打給他
隨手放開電話上
那本指引迷途心靈的密碼
我的未來 依然沒有解答
舊電話撕了一頁
我的朋友還剩下誰
冷冷的心 冷冷的夢 在哽咽
兩個人撕了一夜
抱得再緊也不能睡
冷冷的你 冷冷的淚 溼了夜
冷冷的你 冷冷的淚 溼了夜
——阿杜《撕夜》
“喂，曖，你好，我是在報紙看到你們公司的招聘信息打過來的，專業對口，不知道應屆畢業生行不行？”打了很多電話都沒有希望，這種滋味不好受，但是不打又沒辦法。
“可以，有時間到我們這邊來面試一下吧。”對方說。
“行，就是報紙上的地址吧，好的，我現在就過來。”一點希望給我注入了一絲生氣。
地方不難找，在一幢有些老舊的寫字樓裡，我拿着報紙找到了房間，敲門打開，嗯？一個房間，兩張桌子，這麼簡單的陳設，是一個公司嗎？沒走錯吧？我帶着疑問說：“請問這裡是××公司嗎？”
“是的，你是趙同學嗎？”靠門的中年婦女回答我。
“是的，剛打過電話的。”我確認。
“請坐吧。”中年婦女笑得有些機械。
“好。”我拉不下臉直接走，坐下來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你好，趙同學，我們這裡是一家職介中心，應屆大學生工作不太好找，不過我們可以幫你解決這種問題，只要二十塊錢中介費用。”
“……哦，那可以。”雖然不太相信她說的話，但我還是掏出了二十塊錢。
“好的，你回去等我們電話。”
“好的，那我先走了。”
坐在另外一張桌子後面的婦女始終沒有說話，我掃興地離開房間回宿舍去。
實踐證明，把希望全部壓在報紙上不太靠譜，週末的人才市場應該好好把握一下。
那麼多的攤位，對工作經驗要求不高的對口的崗位不是一個沒有，我還是遠遠地站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跨出那第一步，去人才市場很多次了，從來還沒有坐在用人單位的攤位前投出哪怕一份簡歷。有時在一家看似合適的公司攤位前長時間駐足，或者無數次徘徊，爲了那一個機會，可是隻要與招聘單位的人的眼神一接觸，即使他們釋放出的是善意的探尋的鼓勵的眼神，我那少得可憐的一點勇氣瞬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人才市場里人聲鼎沸，接踵摩肩，我身在其中游蕩其間卻感到孤獨、寒冷。
“嗨，同學。”一個熱情奔放的年輕女士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我停下腳步，四處張望，確定她叫的是我。
“別看了，就是你。”她衝我微笑着，那麼魅力四射、怡然大方。
無法拒絕，受她的感染，我容光煥發走到她們公司的攤位前，坐在椅子上。
“到我們公司來試試吧？……我們公司是一家大型的主要爲中小型企業提供網站建設、推廣服務的互聯網信息公司，中國企業網聽說過嗎？”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滔滔不絕介紹了一通。
“沒聽說過關係，你是應屆畢業生吧？”這是她的判斷。
“是的，一看就太稚嫩是吧？”我猜測她是不是從我的外表得出的結論。
“這都不是問題，經驗是很重要，但不是我們公司最看重的，最看重什麼？到我們公司來你就知道了。我們爲新人會統一制定周詳的培訓計劃，幫助他們更快地進入狀態。不可否認，我們的工作會有一定的壓力，但是如果你是個有夢想的人，是個渴望獲得成功的人，那我可以保證，我們的公司將會是你最好的證明、展示自己的平臺。我們的收入跟能力是成正比的，你有膽量第一個月就拿萬元以上的收入嗎？這樣的事情在我們的公司常常發生，如果你也有這個膽量，有這個野心，那就到我們公司來試試，怎麼樣？”
我被她的話語完全折服了，找工作這麼長時間還從未被如此重視過，根本不需要考慮：“好的，我願意。”
“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公司地址。”
我站起來雙手接過名片，仔細看了一下說：“好的，謝謝，那到時見。”
她點點頭，給我鼓勵的微笑。
次日上午，我早於約定的時間到達他們公司，公司位於城市最繁華的商業圈附近，在一棟高檔的寫字樓的一層，這樣的地點和環境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年輕人們的虛榮心。前臺大廳裡的所有桌子都已圍坐滿了人，這陣勢讓我有點怯場，心裡想：乖乖，怎麼這麼多人，大公司啊，我還有機會嗎？
我找了一個空位坐下，有些拘束。其他人都很自然地在隨便聊天，我被動地回答了他們的一些問題，陷入沉默。旁邊桌上有個男的長得歪瓜裂棗，我有點瞧不上他。
這裡的晨會一樣是大家聚集在一起高唱頗具煽動性的歌曲，儘管我並不喜歡這種近乎洗腦式的企業文化，但是單從歌曲的旋律和歌詞來看不可否認對年輕人來說是有激勵作用的。
無怨無悔無所畏懼 我們並肩走在一起
誰會再次創造奇蹟 讓成功圍繞着我圍繞着你
舉杯放聲高歌 共祝最後的勝利
熱血沸騰 揮汗如雨 豪氣沖天 石破天驚
團結在一起 勇往直前更動力
堅強和勇氣 展現年輕更動力
風和雨 情和義 一生一世好兄弟
撥開烏雲看勝利 共前進 共競技
手挽手 肩並肩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共昂首 震天吼 奔向未來共創美好天地
——中國企業網公司司歌《動力》
晨會後一位領導走到我們桌邊，坐在我們中間。
“大家好，我是中企超越股份有限公司南京分公司商務五部部門經理，歡迎大家的到來。公司的基本情況大家應該已經有所瞭解，我就不再重複了，今天能夠坐在這裡，我相信你們都是有激情和夢想的年輕人，機會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當然，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一切要看你自己有沒有勇氣挑戰自己，很多人一輩子平平淡淡，從來沒有爲了理想拼搏過，我們的公司需要的是對未來有追求的人，如果你沒有月收入一萬的信心，那麼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我也面試了一些公司，他這樣的話我聞所未聞。我怎麼可能有他說的那種信心，可是沒有一個人起身走開，我根本邁不出那一步。
“看來大家都是好樣的，那麼，我們馬上開始單獨面試，從我左手邊的這位開始，你們按照桌子順時針的方向一個一個來。”
“你先過來吧。”他站起身對左手邊的應聘者示意了一下。
一桌人逐一進去，隨後都走進商務部的大廳，他們都通過面試了，已經開始感受工作氣氛。前臺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少，我們這一桌最後一個輪到我。
我走進剛纔他們開晨會的會議室，坐在經理的面前，緊張得面無表情。
他也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嘴脣動了動說：“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呃……好，我叫趙秋涇，畢業於××經濟學院，今年24歲，呃，今年剛畢業，學的財經專業，還沒有工作經驗，那個……就說這麼多吧。”我結結巴巴陳述完畢。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說：“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我起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想：嗯？這就完了？。
出了會議室，我回到剛纔的桌子坐下，想想不對頭就去問前臺：“你好，那個，是這樣的，剛纔商務五部的經理面試了我，他跟我說可以出去了，我就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走了吧？”她已經很直接地提醒我。
“可是都沒說幾句話呀，我覺得有點奇怪。”我不死心。
“那你等一下吧，我幫你再問問。”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
“謝謝你啊。”
片刻，她走過來指了指會議室對我說：“你再進去試試看吧。”
“好的。”我露出笑容感謝她的耐心。
“我是商務三部的經理，剛纔聽前臺說了一下你的情況，嗯，自我介紹一下吧。”他笑容可掬。
“我叫趙秋涇，畢業於××經濟學院，今年24歲，學的財經專業，還沒有工作經驗。”
“好，我們公司提供的是一份銷售工作，壓力很大，你有問題嗎？”他試探我。
“我想試試看。”自己的專業學得一塌糊塗，完全沒有信心從事，銷售工作就算幹不出什麼名堂至少能夠對我內向的性格有所幫助，我如是想。
“如果沒有業績的話工資很低的。”他開誠佈公。
“我還是想試試。”我鐵了心了。
“行，你跟我來吧。”他站起來，把我帶到商務三部三排座位當中靠外的第一張桌子邊，“你跟他共用一部電話，現在就可以開始工作，也很簡單，照着電信黃頁上的單位逐個聯繫可能的潛在客戶，你可以先聽聽別人是怎麼打電話的，適當的時候我們會統一培訓。”
“好的。”我坐在了同爲新人的同事旁邊，雖然覺得兩個人一個位置很沒面子，但還是決定先做做看。
隔斷旁邊商務二部的同事激情四射，打電話的聲音很大，我豎起耳朵聽他怎麼說。
“你好，我是電子商標註冊中心的，現在有一家企業在他們當地申請註冊電子商標，名稱的主要字段跟貴單位是一樣的都是“華美”，因爲你們公司在工商部門註冊的時間在他們之前，所以我們致電跟您確認是否要保護你們的電子商標？……好的，請儘快確認好吧，我們只能爲您保留24小時，如果您不回覆，就當放棄處理。如果您確定要保護那請到我們公司來辦理相關手續，地址是××路××大廈××號，請帶上你們單位的營業執照副本複印件和公章，兩千元可以註冊保護5年……好的，那先這樣，再見。”
他不停地打電話，重複着相同的說辭，像一部設置好固定程序的機器。我專心地聽着，不斷溫習着他跟所有客戶大體相同的對話，同時更加留意每個客戶遇事各有想法的不同情況，以便自己打電話的時候能夠應對自如，否則打了電話被客戶提出疑問啞口無言還不如不打。
中午吃飯時間，幾個新人抱團取暖，老員工們對我們態度冷淡，這個公司的商務部每天的新人進進出出，跟走馬燈似的，誰有功夫對你熱情啊。我們主動接近部門經理，他禮節性地回答了我們的一些問題，但不主動提出什麼，到了食堂有人想給他買飯票，他堅決不同意，還示意我們不需要互相客氣，這一點跟我前面去過的那家洗髮水公司如出一轍，令我思考：社會上都是這樣，在錢的問題上人與人之間界限清楚？公司的文化不會無緣無故地形成，存在即真理，他們總不會師出無門吧？我自身處在適應社會的過程當中，對這些問題一時沒有答案。
第一天就這樣一直在聽別人打電話，部門經理中間走過來委婉地提醒過我一次：“怎麼一直不打電話？”“哦，我想再多聽一聽，多學一學。”我跟經理說出我不打電話的理由，經理站在我身旁低着頭聽，沒有再說什麼。
由於我們這批新人的總數還不算多，公司沒有馬上安排培訓，重點由各自部門經理言傳身教，經理在部門內每天晨會安排久經沙場的老員工分享成功經驗，他們幾乎清一色地避重就輕，沒人願意真正把最成功的經驗教給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