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不顧規矩體統,不分場合匆匆的向崔氏稟告後,崔氏看向李修的眼神十分的不善。
這讓在座的皆數皺起眉頭。只有李修還在淺笑着和老夫人說話,似乎對此毫無所覺。
李修還沒遲鈍到眼前有人狠狠盯着自己,而毫無感覺的地步。其實崔氏由尷尬轉變成憤怒,李修的體會最深。他依舊在東拉西扯和老夫人聊天。
老夫人看出崔氏神色不對,說道:“你管着國公府上下一大家子,若是有事,就先忙去吧。老婆子這裡不用你伺候着。”
老夫人不着痕跡的暗中捧了崔氏一下,崔氏臉色慍怒之色稍有緩和。想了想,對大家施禮後,邁步移向房門。
門前肅立的小丫頭,已經挑起門簾,崔氏一腳門裡一腳門外,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想法。手扶着門框,回頭對李修道:“三房的二管家雖然爲人嚴厲了些,但平日裡也算得上認真仔細。這次,四少爺親自幫忙教訓,三房心領了。下次再有下人惹您不高興,儘可以派人告之三伯孃,卻是不敢勞動您親手教訓。”
崔氏的話語似乎有些沒頭沒腦,但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又豈是一般人,話沒說完,老夫人就已經想到是二管家在李修手底下吃虧了。李修歸家第一天折了三房的顏面,第二天教訓了三房的二管家。
在老夫人看來,李修的作爲有些過了。她不想家宅不寧從李修開始,看向李修的眼神多了些寒意。
李修本來只打算漸漸老夫人就走,該說的話他都對鎮國公說過了,並不想節外生枝,更沒想着在老夫人面前告狀。
他不清楚看門的婆子是如何稟告崔氏的,可是想來二管家應該是沒有說實話。
李修不介意崔氏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惡人先告狀,也不想知道爲什麼崔氏得到消息竟然比鎮國公還晚,但崔氏將雙方擴展成三房和四房之間的對話,這不容他繼續裝聾作啞不出聲。看着崔氏要走,李修急忙起身喊道:“且慢,晚輩有些話說。”
崔氏回身說忿忿不甘的道:“一個下人,打也就打了!誰叫他是下人呢!”
“晚輩從不仗勢欺人,更不希望別人仗勢欺我。”李修平靜的道:“三伯孃不想聽事情原委也罷,晚輩在這裡有言在先,下次再讓晚輩遇到這種事情,大耳瓜
子還繼續抽過去。”
“他是三房的人!”崔氏俏臉生霜。
李修從容一笑:“他是沈家下人。”
沒等崔氏和李修再吵下去,老夫人一拍桌子,低喝一聲:“夠了,真當我老婆子是個死人嗎?”
老夫人在沈穎攙扶下站起來,冷聲道:“下人犯錯自有家規管束,作爲主人的親自動手,太不合規矩了。”
“老夫人說的極是。”崔氏衝着李修得意的挑眉,轉身又回到房內坐好。
李修無所謂的撇撇嘴,盧氏看着,心道不妙。忙上前扶着老夫人,對着李修使着眼色,說道:“愣着做什麼?還不來和老夫人道歉。別怕,老夫人心慈,不會和你計較的。”
李修上前一步,誠懇的道:“老夫人,您說的規矩,我懂!規矩是好的,可就怕作爲主人不僅不去約束,反而暗中縱容。”
“你這是在說我處事不公了?”崔氏俏眉倒豎,吒聲道。
盧氏見狀,狠狠剜了李修一眼,厲聲斥責道:“一大早喝酒喝糊塗了?還不快滾!等醒酒了再來和老夫人問安。”
“別!二嫂,別讓他走,讓他繼續說。”崔氏搶過話來,從衣袖中拎出一方手帕,抹着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帶着哭腔道:“不帶這樣委屈人的!我兢兢業業操持府裡這麼多年,得不到大家的感激也罷了,這是身爲沈家媳婦應當應分的,但也不能當面罵我啊。我家老爺膝下沒有一兒半女,沈家攢下多大的家業,和我們三房也無關。我謹守沈家媳婦的本分操勞管家,卻落得讓一個小輩無中生有的數落我。”
“我,我委屈啊……。”崔氏發出一聲乾嚎,跪伏在老夫人面前,抽搭的趴在老夫人膝頭,哽咽的道:“老夫人,您……,你要爲媳婦做主啊!”
老夫人臉色難看極了。盧氏狠狠得瞪了李修一眼,口中卻還說着好話:“小孩子不懂事,又是剛剛進府,不清楚府裡的規矩。咱們做長輩的多包涵包涵,不和他們小輩人計較。”
李修對盧氏深施一禮,真誠道:“多謝二伯母費心維護,晚輩心中感激,只是……。”
李修轉身,在崔氏不知真假的哽咽中,迎向老夫人冷冷的目光,冷靜的道:“老夫人,您希望家宅安寧,子孫圍繞在膝頭,享受天倫之
樂。這點晚輩十分理解。只是,有些事大家閉着眼睛裝作不知道,並不代表背地裡沒有發生。”
老夫人看着李修平靜的目光,輕撫膝頭崔氏的鬢髮,嘆息道:“你這是想捅破天啊!”
“晚輩身爲四房長子,總要爲四房做些事。”李修從容的笑笑,坦然道“老夫人,您可以睜隻眼閉隻眼裝作不知道。可是您總該知道,當你閉着眼睛時,有些人卻在受屈遭罪。同樣都是你的孫男娣女,您又於心何忍呢?”
“你這是編排完我,又來編排老夫人嗎?”崔氏擡起頭,尖聲道。
老夫人長長出一口氣,先扶起崔氏,示意她坐好,才無奈的嘆息道:“看來,今天你是不吐不快了。”
李修能夠理解幾分在座的想法。老夫人老了,不想過多的操心家事,只想安安穩穩的享受着天倫之樂,所以就將家事交給下邊的兒媳料理。
沈家大房除了留下一子一女在老人面見盡孝外,一家子都在北疆大營支撐着沈家的門楣。沒有心思管家裡雞毛蒜皮的小事。
二房男主人早喪,盧氏將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不願意接手家事。
最終掌管鎮國公府的重任就放在三房崔氏肩頭了。
而老夫人想要繼續享受天倫、盧氏想要保持置身事外,就必需要維護崔氏的權威。
至於崔氏爲何明裡暗裡的打壓四房,李修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着李修不想爲四房出頭。
所以,當老夫給他話頭之後,他也回到椅子上坐好,說道:“晚輩親手養着一匹大黑馬。有一次,黑馬不知怎麼了,後腿上紮了一根木刺。晚輩粗心,也沒在意。等發現的時候,黑馬的後腿已經鼓起一個大膿包。聽鄉鄰說,隔開膿包,放乾淨膿汁,黑馬就能痊癒了。
晚輩心疼黑馬,不忍心在他後腿割上一刀。就拖啊,拖啊。拖到最後,大黑馬病的都站不起來了。晚輩這才明白,割一刀,纔是對大黑馬真正的好。即便下手時,晚輩的心裡很疼。”
老夫人耐心等李修說完,擺手道“老婆子年紀大了,有些眼花,但還沒老糊塗呢。用不着你事前鋪墊。直接說正事就好。”
“那晚輩就放肆了,有失禮不當之處,還請各位長輩海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