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衝進了韋府,如同一窩蜂一樣堆在門內,絲毫沒有章法。即便傅堅和小六子等人在大聲吆喝,期望整理出一個看的過去的隊列。奈何韋府內雕欄畫柱的奢華,徹底謎住了他們眼睛。
衆人東張西望的看不夠,還有少數人的目光落在李修臉上,似乎在等待李修的誇獎。
這個誇獎可以給,李修笑了。幾句鼓舞的話若能讓他們賣命,李修不介意說上一天半載。反正已經打定主意,今天過後,這些人一概不要。
就當李修先剛要開口,違心的對他們表示褒獎時,門內突然傳出一聲厲喝。
“那裡來的私闖民宅的匪徒,都給本官拿下。”
話音一落,韋家深處衝出來一隊,大約三十四人,手持哨棒的隊伍。
僅僅十幾人的齊步衝鋒,瞬間就衝散了暗察司那散漫的百餘人的隊伍。他們手中的哨棒更是毫不留情,揮舞之間,都是衝着胸腹腦袋而去。
暗察司的百餘位兵丁被忽如其來的狀況嚇傻了,等他們回過心思時,已經白白捱了好多下。更有甚者,已經捂着腦袋躺在了血泊之中。
只有少數幾個機靈人,包括傅堅和小六子在內,反應奇快的衝了回來。
短時間內,十幾二十人的已經完成了對百餘人的“包圍”,從韋家衝出來的另外一半人,手中拿着得不是哨棒,而是明晃晃的鋼刀,正圍在一位中年人身邊。
中年人的面色陰沉,雙目中透着刻骨的仇恨,躍過人羣死死得盯着李修。
“韋殊,你想造反嗎?”李修一聲厲喝,叫破了來人的身份。
韋殊怡然不懼的怒視李修,厲聲高喝:“李修,想造反的是你吧?膽敢帶兵衝擊韋家,你纔是活的不耐煩了。”
“衝擊韋家?”李修冷笑連連,道:“本官是在執行公務。再者說,本官衝擊韋家又怎麼了?本官連皇宮都帶人去過,一個小小韋家,又能大過天去?”
李修這話不是在信口開河,帶領士子衝擊皇宮的事情纔過去不算太久。甚至還沒從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中消失。李修喊出這句話時,底氣十足。
反觀韋殊,卻爲之一怔,忽然意識到,和李修來逞嘴皮子的威風,他根本佔不到便宜。
當下,韋殊大手一揮,厲聲道:“給我打,往死裡打。敢衝擊韋家,就要有交出性命的覺悟。”
韋家衝出來的家丁打扮的人,可不是李修手下的烏合之衆可比的。
韋殊一聲令下,這些人手中再不含糊,哨棒揮舞間大多數都是奔着腦袋而去。暗察司的百餘軍卒,在十數條哨棒的揮舞中,只是一味的躲閃哀嚎。甚至有人已經跪地求饒,這讓韋殊面對李修得意的大笑。
十數條哨棒對上手持橫刀的百餘軍卒,哀嚎求饒的竟然是暗察司的百餘人。想到過這些人的不成樣子,卻也沒想到,他們面對高高舉起的想要置他們於死地的哨棒,竟然沒有反抗之心。
李修的臉色頓時難看了,任憑哀嚎聲不斷,也不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郎中……。”葉成急了,不管不顧的拉扯着李修的馬頭,面帶哀求。
李修冷哼一聲,輕瞥葉成一眼,高聲道:“你們進暗察司的第一天,本官就跟你們講過。暗察司辦案不講律法,只講皇命。膽敢反抗者
,格殺勿論。如今,你們鋼刀在手,還要本官教你們怎麼做嗎?”
辦案過程中,遇到反抗,可以格殺勿論。這條規矩也是寫在暗察司的條紋中的。這話李修在暗察司內不止一遍的說過,卻都被人當成了笑話。
如果面對百姓,相信這些人手中的橫刀早就出鞘,也早就染血了。然而,韋家多年的積威不是玩笑的,這是在韋家的門內,他們只顧着求饒,根本沒有升起反抗的心思。
怒其不爭嗎?
李修沒怒,人不自救,就別指望別人去救。
李修冷眼看着暗察司的衆人在哨棒下哀嚎,而絲毫不爲其所動。
衝回李修身邊的傅堅心中也急了。捱打的人裡面,不僅有葉成的手下,也有他的手下。和葉成不同,他的手下都是他朝夕相處的兄弟。葉成能忍,他卻不能忍。
傅堅看向李修的雙目中,不知不覺的染滿了血色。
李修回視他,冷聲道:“你的兄弟,你自己去救。一句話,天塌下來,本官給你抗着。”
一句話,激起了傅堅心中的血性,當下二話不說,橫刀出鞘,猛得撲向韋府家丁打扮的壯漢。
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中,傅堅橫刀直劈,血光紛紛中,一個圓咕隆咚的頭顱好像球一樣在地面滾動,撞上韋府九寸高的門檻,彈動幾下,那雙驚駭的雙目才漸漸失去了神采。
丟了頭顱的屍體依靠哨棒的支撐,直直的立在韋家大門之內,脖腔中竄起了三尺有餘的鮮血,仿若噴泉一樣衝向半空,化作一捧血雨灑落在韋家府宅的空氣中。
這蓬血霧兜頭蓋臉的澆了傅堅一身,大抵是血腥氣激起了傅堅心中的暴虐,橫刀斜揮,再次砍翻一位家丁之後,抽空狠狠的踹了無頭屍體一腳。
“噗咚”聲中,丟掉了頭顱的屍體墜落塵埃,除了激起一捧血污之外,更震懾住衆人。
“誰還再來?”
傅堅一腳踩在韋家九寸高的門檻上,怒目圓瞪,厲聲大喝。
“出人命了!”葉成氣急敗壞的叫喊着。
李修冷哼一聲,斜了他一眼。人命,早就出了。韋家哨棒之下哀嚎的百餘人中,早就有人捂着腦袋躺在血污之中,一動不動。
葉成眼中只有韋家人的人名,而對暗察司百餘位軍卒的人名視而不見,這下徹底讓李修對他失望了。
意識到這點,葉成灰白的臉色上陰沉的如同一灘死水,卻也改變不了他被李修放棄的結局。
“李修,你,你,你好大膽子。竟然敢在韋家殺人!”韋殊也被傅堅的狠厲嚇到了,指着李修的鼻子跳腳大罵。
“帶兄弟們回來。”李修點頭對傅堅示意。
熱血過去後的傅堅,看着地上的伍頭屍體,在李修叱喝中緩過神來。
他的手上不是未曾沾過血,只是從未想過,他自己竟然會在韋家內橫刀殺人。
拼着胸腔裡最後一口氣,傅堅招呼着人,攙扶這一羣殘兵敗將回到了李修身後。迎接他的是李修滿意的目光,一起他期待的話語。
“殺就殺了。有本官給你做主。”
李修清淡從容的一句話,徹底放傅堅放下心來。這是有前例的。李修領着數千士子衝擊皇宮,最終所有士子無一受到懲罰,只有李修一人遍體鱗傷的
昏倒在承天門前。
傅堅按下了但系你,耳邊卻聽到嘶啞聲音的一聲哀嚎。
“大哥,土墩不行了。”
順着悲慟的哀叫看過去,一個少年躺在地面,癱軟的四肢只說明一個問題。
李修悵悵一聲嘆息,道:“點一下吧,看折損了多少人手。”
統計死人,重傷的不算,百餘人的隊伍已經有十七個再也起不來了。曾經向着糧餉賞銀的百餘人,僅僅一轉眼,就有十七個永遠見不到香噴噴的稻米,白花花的銀子。
“還我兄弟的命來。”
一位矮胖的兵丁扯着脖子對李修大嚷大叫,他懷中抱着得是他的親兄弟。
李修去不爲所動的冷哼一聲,道:“你在衝着本官叫嚷?當兵吃糧,就要做好這一天的準備。本官不想說爲國盡忠是你們的光榮。死的、活得,都不是爲國。暗察司條例上寫的明白,如遇放抗,格殺勿論。你們不記得,還怪本官嗎?
百餘位手持鋼刀的兵丁,竟然被十數位手拿哨棒的家丁圍毆,而且還死了十七個,剩下的各個帶傷。這怪誰?手中有刀,而不知放抗,死了也白死。說實話,本官還在考慮所謂的撫卹和燒埋銀子,該不該發呢!”
冷冽的目光對上一雙雙憤怒的難以自已的眼神,李修好不退讓,厲聲道:“看本官做什麼?又不是本官打傷的你們,人也不是本官殺的。本官再次重複一遍,如遇阻攔,格殺勿論。暗察司的規矩就立在那裡,鋼刀就在你們手中,想報仇,想泄憤,別看本官。你們又不傻,自己去找正主去。”
李修冷笑着,將軍卒的怒火引向韋家。心中卻打定主意,這些只敢和自家主官吼叫,而不敢面對外敵的人,暗察司一個都不要。
一雙雙憤怒的發紅的眼睛直視着韋家衆人,目光中的怒火仿若要將韋家人當成柴禾去點燃。但是,也僅僅如此。百餘人各個帶傷,面對韋家的積威,卻依舊沒敢動彈。
李修真的不知道是是該哭,還是該笑。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些渾身帶傷的兵丁是很可憐,但更可恨。捱了打,受了傷,眼看着昔日同袍的屍體漸硬,卻還不知道何爲勇氣二字。
偃旗息鼓息事寧人,是這些可憐兵丁的想法,卻不是韋家人的想法。
被傅堅劈翻的兩具屍體躺在血泊之中,韋家百年,門前染血的時候,只有可憐的幾次。韋家能夠忍下皇權的碾壓,卻不弄容忍一個五品小官在韋家大門前肆無忌憚的踐踏韋家顏面。
“李修,你今天必須死。韋家千年世家的門楣不是你能侮辱的。“
韋殊跳着,罵着。大聲吩咐着手下。
韋家家丁死士不是李修目光所及中這少數的幾十人。很快,韋家高高的院牆上探出無數個腦袋,
刀槍,棍棒,弓弩。
甚至一具八牛弩已經從照壁後推了出來,比壯漢手臂還粗的弩箭搭在弦上,鋒銳的鐵簇箭尖整整好好對準了李修。
“李修,今日你在劫難逃。我韋殊即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爲我死去的孩兒主持一個公道。“
猛然中,衆人驚醒。
韋殊的獨子就是死在李修手上,李修如今送上門來,韋殊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