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察司在長安城內存在已久,如今暗察司的現狀也在皇城內大小官員的心中存在已久。李修來找沈彥抱怨,完全在沈彥的意料之中。
不過,在沈彥口中聽到小小的暗察司內竟然有大大小小七十一位官員,這還不包括李修這位主管,更不包括所謂的不入流的吏員雜役,這着實讓李修很是吃驚。
不說暗察司能不能揹負得動這些官員的俸祿餉銀,就說李修心中的特務機構的暗察司,就不該是這種人事狀況。
在吏部尚書沈彥的官房內,李修聽到暗察司的真實情況,笑過之後,就在沈彥這位大唐宰輔之一的官房內陷入了沉思。
到現在爲止,李修依舊不明白爲何弘泰皇帝會和柳夫子合力將他推到暗察司郎中的位置,但是他仔細想過,沒有比作爲廠衛組織特務機構的暗察司能更好的幫助他尋找殺害生母的真兇。
基於這種難以出口的理由,李修在半推半就之下同意柳夫子的推薦,坐上了暗察司主官的位置。
可是,即便再如何從傳言中瞭解暗察司的現狀,李修也沒想到那座近乎荒廢的官衙內竟然有這麼多混吃等死的朝廷官員。
這下官員是懷才不遇還是另有原因,不管是何種情況,浙西資歷年齡都在李修之上的養老官員都不是李修所能接受的。這些人究竟官場,人際關係複雜的一塌糊塗,根本無法釐清誰是誰的門生,誰是誰的親屬。已經決定接受暗察司的李修,絕對不允許自己的治下有這些隨時肯能爆發的暗雷。
治理這種情況的最好方法就是快刀斬亂麻,打定主意的李修猛然擡頭,正好和沈彥探究的目光對個正着。
面對沈彥的目光,李修十分堅決的道:“這些人,我不要。”
“你不要這些人,老夫也沒官員給你派遣。”
“不可能。”李修斜了一眼沈彥,道:“朝廷別的不多,就是官多。您是禮部尚書,沒有人比您更清楚哪些官員有真才實學,給我派遣幾個得力之人作爲助手,也不算你公器私用。爲何不行呢?”
沈彥微微一笑,道:“不是老夫不給你派官,也不是無人可用,而是老夫不能。暗察司名義上是歸朝廷的欽天監治下,實際上卻是由陛下直接掌控。現在暗察司內的官員是吏部所差不假,可都是經過陛下點頭同意的。如今你要大肆換人,你說,這是老夫能夠做主的嗎?”
“難道說,暗察司裡的那些尸位素餐之輩我一個人都不能動?那要我去當暗察司郎中做什麼?去管理那幾間馬上要倒的破房子嗎?”
“柳夫子的家底都給你了,你還不知足!”沈彥嘆息着,橫了李修一眼,出奇的,李修竟然在沈彥的口吻中聽出了點點羨慕。
沈彥終於從他的書案後走了出來,在李修的注視下關好門,才說道:“陛下心中自有有他的安排。人,老夫是真的不能給你。不過,那些你不願意要的人,老夫倒是能幫你一把,讓他們離開你的衙門。”
“那也行,所有
人,包括七十一位官員,以及那些吏員雜役,我一個不要,勞煩您統統弄走。”
沈彥皺眉,道:“那些人中也不完全是養老之輩,也不乏有真才實學之人。”
“那也不要,除了那些真正的暗察司遺留下來的老人之外,其餘的人一個不要。您給我不了我人手,我就自己去和陛下要。陛下若再給不了,我就自己找。總之,那些經歷官場多年,分不清根底是誰的人,我一個都不要。”
“你倒是謹慎。”沈彥點點頭,道:“新官上任,又揹負陛下偌大的希望,多些謹慎總沒壞處。不過……。”
沈彥話音一轉,道:“你讓老夫如何分辨那些是暗察司當用之人,那些是暗察司內別有用心之人。”
李修冷笑,道:“那些我不管,或者您去問老師,或者您去問陛下。你們費勁心思的將我推上暗察司郎中的位置上,不先把衙門弄乾淨,等我去給你們掃尾。您覺得依照我的脾氣,可能嗎?”
“那你又當如何?”
“撂挑子不幹,回江州府找爺爺去。”
“胡鬧!”
李修搬出了鎮國公沈靖,頓時讓沈彥哭笑不得。不得不說,李修這個策略很有威脅力。作爲執掌大唐近半兵權的鎮國公府,的確讓大唐上下都感覺頭疼不已。李修若真的回到江州府,在鎮國公的庇護下,就算是當今天子弘泰皇帝也沒有太多辦法。總不能因爲李修這個“小人物”,讓大唐朝廷和鎮國公府翻臉。如今的大唐朝廷上,有一個以韋瑾蒼爲首包成團的文官集團就已經夠讓弘泰皇帝頭痛了。
其實李修說的也有道理,不管弘泰皇帝和鎮國公想讓李修去做什麼事,總要給夠好處。不能只讓馬兒跑,卻不讓馬兒吃草不是。
而且李修的拿捏十分有分寸,不是當着柳夫子和弘泰皇帝的面前提要求,而是通過沈彥的口,既有緩衝的餘地,也道出了暗察司現今的實情。一個好用的衙門,一個能爲朝廷爲天子分憂的衙門,總要有真正能夠做事的人。
當然,李修來吏部一回,就沒打算輕鬆放過這位掛着參知政事頭銜的吏部尚書,一番胡攪蠻纏插科打諢之後,終於如願以償的拿到半打吏部任免官員的空白文書。在這些文書上填上名字,再交到吏部備檔,一個朝廷官員就算新鮮出爐了。
雖然看起來有些違規違例,但身爲吏部尚書的沈彥敢將這些官憑交給李修手中,李修就敢接着。只是這些文書清一色都是七品以下的低級官員任免文書,不過對於李修來說,也算聊勝於無。他現在就連這些文書上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去填呢。
走出吏部官衙的過程中,李修在心裡琢磨半天,心中雖然有幾個人選,但是還是要去問當事人的想法。
李修走出吏部之後,直奔管着大唐官員俸祿餉銀的戶部而去。天色已經過午,走完戶部還要去將作監討要修繕衙門的木料石料。官場新丁去求人辦事,還不清楚這兩個衙門會如何扯皮呢。李修在心裡不斷的做着心
裡建設,腳下的步伐漸漸的急促了起來。
沈彥送走了李修,站在官方門前佇立半晌,對着無人的官房長嘆了一聲,“人走遠了,你是不是也該出來了。”
一聲沙啞的輕笑,柳夫子邁着氣勢十足的官步,從離間走了出來。
“你們準備瞞着他到什麼時候?你想躲到什麼時候?”
沈彥的發問讓柳夫子似乎有些無言以對,沉默了片刻,才苦笑道:“作爲當年事情的旁觀者之一,你心裡也應當明白,那些事情讓這個孩子知道得太早,是沒有好處的。”
沈彥點點頭,道:“緘口不言老夫能做到。只是老夫不明白,你們聯手將這個孩子從江州府騙到長安來,究竟做得什麼打算?暗察司是不是真正沒落了,你我都清楚。你暗中掌管暗察司多年,如今卻在風雨即將到來之際,費盡心思的將暗察司交到他的手中,甚至不惜暗中欺騙和你相知多年互爲摯友的當今陛下,您心中究竟在謀劃何事?”
“無中生有的罪名,老夫可擔當不起。”柳夫子捻鬚輕笑。
沈彥橫了柳夫子一眼,道:“究竟是或不是,你心中最清楚。你我認識多年,雖然談不上相交,但也算相識一場。咱們先小人後君子,老夫先把醜話說在前面,你一大把年紀了,千刀萬剮也算是活夠了,那個孩子還年輕,你別害了孩子。到時候別說老夫繞不了你,就是遠在江州的我那位兄長,都不會輕易放過你。”
柳夫子老眉一動,詫異的道:“你是說沈靖的老匹夫還在關注着這個孩子?”
“哈哈。”沈彥大笑,道:“我還以爲你一直能裝下去呢。原來聽到兄長的名字,你也心虛。”
“老夫有什麼心虛的。”柳夫子一臉的不在乎。
沈彥冷笑道:“心不心虛只有你自己知道。別以爲用那份天大的人情換來李修的進京,兄長就會對那個孩子不聞不問。說穿了,兄長只是想知道,你這位曾經謀劃了當今天子登基的謀臣,如今又想謀劃什麼。”
柳夫子沒在乎沈彥話中的譏諷之意,低頭沉思了片刻,道:“這麼說來,在長安你對方對李修照顧,是受沈靖老匹夫的囑託了。”
“那到沒有。”沈彥冷笑道:“兄長只是讓我看着你。照顧那個孩子,是因爲他很對老夫的脾氣。”
柳夫子連連點頭,道:“這才說的過去了。”
“有什麼說得過去的?”
面對沈彥的追問,柳夫子微微一笑,不僅沒有回答,反而擡腿就走,邊走邊說。
“沈彥,你真的不如沈靖老匹夫。你也不想想,那個孩子是什麼人,老夫怎麼會害他。老匹夫就是看明白這點,才同意李修進京的。也是因爲看明白這點,才只讓你看着老夫,而不是想方設法阻止老夫。”
“我那點不如兄長?”
沈彥衝着柳夫子的背影沉聲問道。回答他的是柳夫子快意的大笑。
“就憑你這麼一問,你就不如老匹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