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問了一句,安樂平答了一句。目送着這位鼻青臉腫的國舅爺,李修笑了。
懂了,就不必問了。
長安有四害。四害是從什麼時候被確定下來的,恐怕沒多少人能夠記得,這四個名字卻一直生活在長安民衆生活中。
當四害之首高克爽的死訊從江州府傳來時,長安民衆沒敢大張旗鼓的慶祝,卻也在心中暗暗竊喜。而後,衆人的目光落在國舅爺安樂平頭上。
李修新進長安,沒有那些先入爲主的想法。在他看來國舅爺安樂平似乎不能稱之爲害。不同於其他三人的欺男霸女橫行無忌的惡行,安樂平的劣跡只有一條,打架而已。
國舅爺的打架對象不分人等,看不順眼的王侯將相他敢去打,惹他心煩的販夫走卒他也去打。雖然不惹人命,卻也是打完拍拍屁股就走。你若找他講理,他還和你打上一場。
久而久之,惡名算是留下了。也開始讓人忽略他在打架中吃虧也不曾用國舅爺身份欺人的事實。當然,更多的時候人們是畏懼他國舅爺的身份,而打不還手。
在李修看來,這就是個愛四處惹事打架的刺頭,一個魯莽而又懵懂的孩子。算不上是惡人。
論起真正的惡跡,安樂平和其他三害相比,完全是一個好人。他被排在京城四害中的老二位置,一半是被其他三害利用了他的身份,就如同周曄利用他來找李修麻煩一樣。另外卻是因爲的他的身份顯貴。非好即壞,安樂平沒做過好事,在一些盲從而偏激人的心中,不自覺的就給他定下了位置。
許石頭痛揍了安樂平一頓,李修在心裡不擔心安樂平會過後仗勢欺人,他只擔心安寧公主的反應。心中隱隱有些不敢面對安寧公主。
心中帶着這份擔憂,面上李修卻從容的回到家中。租賃下的小院裡有小妹和許嬸,就是李修在長安的家。
剛剛推開大門,等在門房的馮二來就笑眯眯的迎了上來。一副勞苦功高的模樣。
“四少爺,您要找的人,小的終於爲你打聽清楚了。”
李修心中一喜,忙到:“你打聽到恩師的下落了?”
柳夫子來到長安已經將近一年了,師徒二人的聯繫說斷未斷,柳夫子只給他送來一封信。信中很簡單,根本沒說他自己的事情,全是對李修的詢問和叮囑。不知道是柳夫子疏忽,還是有其他原因,那封信中根本沒有回信地址,李修就是想和柳夫子聯繫,都不知道去哪裡找這位神秘的老頭。
自從收下馮二來這位長隨,李修第一件事,就是讓這位自稱長安通的馮二來去打聽恩師柳夫子的下落。
聽到馮二來回稟,找到了柳夫子的下落,李修心中欣喜異常。
馮二來笑得有些諂媚,“四少爺,你和害苦了小的。您猜測柳夫子是給朝中某位重臣的做幕僚,小的就一門心思滿長安打探,差點被長安和萬年兩縣的衙役當做圖謀不軌的歹人給抓進大牢。”
“好了好了。”李修沒心思聽馮二來的誇耀,說道:“
忘不了你的功勞,先說說結果。”
馮二來弓着身子道:“四少爺,您的這位老師可不了得,乃是當今的尚書左樸射啊。”
“什麼?”自大來到唐朝,李修就未曾受到過這麼大的驚嚇,頓時傻呆呆的站立在門口,口中無意識的唸叨着:“你說柳夫子是當今尚書左樸射?”
同樣震驚道下巴都掉下來的還有陳二少,陳承上前一把拽過馮二來,大聲道:“你說什麼?柳夫子是當今尚書僕射?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啊。我的兩位少爺。”
“噗通”,陳承鬆開了抓着馮二來衣襟的手,雙眼發直,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嘴裡還不斷的唸叨這:“這怎麼可能?”
大唐京官主要就是說三省六部,三省爲尊,六部次之。而三省中最重要的就是尚書省。尚書省統管六部,嚴格說,是六部的上級機關。
而尚書省主官被稱之爲尚書令,但這是在太宗皇帝以前的事情。因爲太宗李世民親自擔任過尚書令,爲避諱,從太宗皇帝以後,大唐名義上有尚書令這個官職,實際上去是懸之不用,尚書省所有政務都由尚書左右僕射管轄,其中還以左僕射爲尊。
三省六部中以尚書省爲尊,尚書省又以左僕射爲尊,毫不誇張的說,尚書左僕射就是大唐無論文武的百官之首。
大唐宰相有多人,甚至六部尚書都能掛上參知政事的頭銜,成爲名正言順的宰相。或許,有些宰相之間的排位資歷高低無法論斷,但尚書左樸射絕對的宰相之首。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唐官員第一人。
乍一聽到自己的恩師竟然成爲大唐第一宰輔,李修心中徹底震驚到迷糊的程度。
無論如何,李修也想不到,那個蝸居在王家莊的一個私塾先生,竟然在迴歸長安短短不足一年的時間,成爲了煌煌大唐的宰輔。
即便是柳夫子滿身神秘,李修依舊沒想到,他眼中的那個整天嬉笑怒罵的老頭,竟然有這般能耐。
“你確定沒有弄錯?”李修心中相信了馮二來的話,依舊忍不住再次確定。就想很多男人,面對自己的女神求婚,即便親耳聽清對方的同意,也忍不住一再的追問確定。
馮二來本來就弓着身子,這下更低了,笑道:“四公子,千真萬確的。”
“這個老頭,神秘的有些過頭了吧。”李修心中驚喜連連,口中忍不住嘟囔着。
聽見李修將堂堂大唐皇朝除了皇帝的第一人稱之爲“老頭”,馮二來心中爲之咋舌,更爲自己竊喜。這得是多親密的關係,纔敢將百官之首稱之爲“老頭”啊!
本來以爲李修這個鎮國公府四少爺是棵大樹。馮二來狠心辭了九品驛丞的官職,就是爲了抱住這棵大樹,享受陰涼,繼而換取一場富貴,卻不想,他抱着的不是一顆大樹,而是一片廣闊的森林。
鎮國公府權勢滔天,這不假。可鎮國公府世襲罔替的富貴榮華,未必有他什麼事。大唐百官第一人卻不同,沒有世襲罔替的尊
榮,有的是滔天的權利。稍稍照顧他一下,此生榮華富貴官職,就都到手了。
越想越美,越美越想。馮二來忍住不湊趣道:“我的四少爺,你看是不是準備一下,去拜見您的恩師呢?”
李修搖頭笑笑,道:“先不忙。我還沒想明白,這個老頭怎麼就搖身一變,成爲尚書左僕射了呢?”
馮二來急忙道:“我都打聽清楚了。柳相爺在崇德朝,就已經是戶部侍郎了。當今陛下登基時,更是立下汗馬功勞。爲當今陛下能夠順利登基,柳相爺曾不遠萬里,去北疆大營勸說鎮國公老人家放下刀兵。可以說,柳相爺勸住了鎮國公老人家,當今陛下才能夠順利登基,柳相爺的從龍之功是實打實的被當心陛下記在心裡的。
而當今陛下登基之後,柳相爺做了幾年吏部尚書參知政事的宰相。而後,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辭官遠遊。直到去年春天才重回朝堂。陛下直接封柳相爺爲工部尚書,僅僅半年多點,又封爲大唐的尚書左僕射。當真稱得上是深受天子信任。”
自己的這位恩師當真稱得上是傳奇人物了,李修心中感嘆。心情激盪之下,隨意的道:“這麼說來,柳師先是崇德皇帝的臣子,而後又成爲了當今陛下的肱骨之臣?這應當算是貳臣吧。”
李修隨口一問,卻讓馮二來有些慌了,一瞬間,心思轉了幾圈,眨了眨眼。試探着道:“自古貳臣也是能臣,例如魏徵大人一樣造福萬民留名千古。您該不會是……。”
李修搖搖頭,道:“所謂貳臣,大多數非臣之過,乃君之過。我只是想着,見到柳師可以當面笑話笑話他。”
去當面嘲笑當朝的尚書左僕射?馮二來再次爲之咋舌。大唐敢當面笑話當朝尚書左僕射的人不是沒有,一隻手就能數過來。恐怕當今天子,想要當面嘲笑尚書左僕射,都要在心底斟酌再三。
馮二來就將李修的話當成笑話聽,不過卻是徹底放下心來,不管這對師徒之間如何相處,那是李修的事。只要李修不傻呵呵的將柳夫子認定爲貳臣,而心生埋怨,不認這個老師就好。
“那您什麼時候去拜見柳相爺呢?”
李修微微挑眉,馮二來連忙擺手道:“您別誤會,小人只是想先去準備些禮物。免得您在柳相爺面前丟了情分。”
“見柳師不用拿禮物的。他這個當朝左僕射,應當給我這個弟子補上這些年欠下的禮物纔對。”李修身心愉悅,大笑着:“不過,拜見柳師還不着急。明天再說也不晚。”
間李修確定拜訪時間,馮二來心中很是欣喜,把李修口中的不用禮物,當成了戲言,躬着身子道:“小的還是準備些禮物爲好,免得柳相爺挑理。你們師徒相見就尷尬了。”
馮二來根本沒管李修是否同意,擡腿一路小跑的消失李修的視線中。
“恭喜啊!”
陳承的拱手恭喜,李修卻有着幾分患得患失。
他還是那個王家莊的李修,可柳夫子還會是那個王家莊的私塾先生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