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火紅的身影,伴隨着一陣香風閃過,緊接着是霜雪般的白髮漫天飛舞,屈綵鳳絕世的容顏同時映在了李滄行和徐林宗的眼裡,她看了一眼在牀上的黑石屍體,以及仍然痛哭不已的沐蘭湘,神色一變:“怎麼會這樣?”
徐林宗輕輕地嘆了口氣:“綵鳳,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一進來就殺黑石師伯滅口,還重傷辛師弟。”他說到這裡時,突然眼神一變,“綵鳳,難道是你?”
屈綵鳳猛地一扭頭,直視徐林宗,雙目中冷芒暴閃:“是我什麼?徐林宗,你是不是想說,是我讓滄行下的手?”
徐林宗咬了咬牙:“只要你說是不是就行了,綵鳳,我也相信不是你們串通好的,可是,可是現在我必須要給武當上下一個交代。”
外面開始變得人聲嘈雜,數百名武當弟子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徐林宗對着院外厲聲叱道:“全都在外面,誰也不許進來!”
屈綵鳳直勾勾地看着徐林宗,眼神中充滿了驚疑,轉而變得憤怒,她的身軀微微地發着抖,而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一如她現在這一身火焰般的大紅霓裳,被她全身的怒氣鼓盪起來,無風自飄。
屈綵鳳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聲音中充滿了遺憾與憤怒:“哈哈哈哈,好,好,好得很,徐林宗,過了這麼多年,我原以爲你應該變了,你既然說你愛我,可是連對我起碼的信任也做不到,這還叫愛嗎?你永遠只是那個冷酷。自私的武當掌門,永遠不可能相信我這樣的人!”
徐林宗的嘴角勾了勾。眼神中閃過一絲難言的神色,他搖了搖頭。手中舉着的劍卻沒有放下來:“綵鳳,我只想聽你親口解釋一聲,究竟是不是,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信你的。”
屈綵鳳厲聲道:“徐林宗,如果你不是已經懷疑了我,還會問我這樣的問題嗎?無論我是承認還是否認,在你的心裡,早已經認定了是我讓滄行直接就殺人報仇的吧。”
徐林宗嘆了口氣。轉而看着李滄行:“李滄行,綵鳳如此維護你,看來是錯不了,你爲自己師父,爲她報仇,情有可緣,但你不該傷了小師弟,對他下這麼重的毒手,我無法原諒你!”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徐師弟。你這麼聰明的人,就不知道用腦子想想嗎?我要追查那個黑手的下落,又怎麼可能接受任何人的請託,二話不說地上來就殺了沐元慶?就算我要報仇。至少也得等到我問完了再下手是吧。”
徐林宗的眼中寒芒一閃:“不用跟我說這些,現在鐵證如山,你抵賴不了。如果你不肯說實話的話,我只好把你拿下。換個地方,換個方式和你交談了。”
李滄行的眼中神光暴射。多年前在武當被打壓,被驅逐,被陷害時所受的屈辱,辛酸,一幕幕地浮上心頭,他的周身紅色的天狼戰氣一陣暴漲,眼珠子也變得血紅一片,一頭長髮如雄獅的鬃毛一樣,無風自飄,強大的氣場一陣暴溢,厲聲吼道:“誰想動我,上來試試!”
徐林宗的鬚眉被這陣子真氣震得一陣搖晃,他的周身也漸漸地騰起了一陣天青色的戰氣,轉而變白,而太極劍上,漸漸地響起了一陣龍吟之聲,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衣袂無風自飄,顯然已經是作好了出手的打算。
李滄行心中黯然,他萬萬沒有想到今天的事情會發展到如此的地步,辛培華爲什麼要這樣指認自己,從他剛纔那樣怨毒地盯着自己的眼神裡,可見他絕沒有說謊話,看來是有人易容成自己下的毒手,只是小師弟的武功在現在的武當也屬三大長老之列,即使是自己,想要勝過他也並非易事,更不用說在這狹小的房間裡劇烈打鬥,而停在原處的沐元慶的屍體卻沒有受到什麼波及了,看來易容出手的那人武功之高,絕世罕見,自己碰到了也未必能勝過,究竟會是什麼人呢?
但李滄行來不及細想這想,對面的徐林宗已經擺明了出手的架式,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辛培華,耳邊盡是沐蘭湘的哭泣聲,嘆了口氣,周身的紅色天狼戰氣一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徐師弟,這裡不是動手的地方,你若真想打,我們換個地方好了。免得傷到了小師弟和黑石師伯的遺體。”
徐林宗冷冷地說道:“你莫要打什麼逃跑的心思!武當弟子聽令,結陣,守好這小院,任何人不得進出!”
外面的武當弟子們聽令後開始發動,訓練有素的他們,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結成了上百個真武七絕陣,牢牢地把這小院守得水泄不通。徐林宗一揮手,十餘名弟子奔了進來,擡起辛培華就向屋外走。
屈綵鳳走到了李滄行的身邊,看着李滄行的眼中,淚光閃閃:“滄行,今天就算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這個世上,除了你,再沒有一個信得過我的人了。好在大仇得報,雖死,我亦無憾了!”
李滄行搖了搖頭,轉頭看向了一邊的沐蘭湘:“師妹,你爹不是我殺的,你信我嗎?”
沐蘭湘緩緩地站起了身,轉過了頭,臉上已經看不出太多的憤怒和憂傷,清秀脫俗的臉上,早已經淚痕遍佈,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也腫得跟水蜜桃似的,她的整個靈魂彷彿已經被抽走,喃喃地說道:“爲什麼,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要殺我爹?”
李滄行厲聲道:“我說過,不是我殺的,師妹,你到現在也不信我嗎?”
沐蘭湘機械地轉過了頭,看了一眼正被擡出門外的辛培華,聲音中空洞地不帶一絲生氣:“連小師弟都親自指認你,李滄行,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她看了一眼站在李滄行身邊的屈綵鳳。眼中突然燃起一陣怒火,“終究。終究你還是愛上了她,不管你在我面前裝得有多愛我。但你的心,你的人早已經交給了她,對不對?”
屈綵鳳的粉面罩了一層嚴霜,厲聲道:“沐蘭湘,你說這話還有一點良心嗎,滄行這麼愛你,爲了你連命也不要了?你現在卻懷疑他對你的愛!”
沐蘭湘突然吼了起來:“他若是愛我,怎麼會不顧我的苦苦哀求,執意取我爹的性命?若不是你苦苦相逼。他又怎麼會下這毒手!”
沐蘭湘的渾身突然一陣青氣暴起,不知何時,七星劍從她的袖底抽出,三尺青芒,直刺李滄行的胸口,而劍身上的七星寒芒,照着她那張因爲肌肉的極度扭曲變形,而變得有些可怕的臉,森寒的劍氣把她漫天飛舞的淚滴都瞬間凝結成了一顆顆的冰珠。又被劍身上強烈的鳴震而造成的空氣波動震得粉碎。
李滄行一動不動地站着,直面沐蘭湘的劍鋒,這一下她出手太快,即使是徐林宗和屈綵鳳都沒有料到。這一劍凝結了沐蘭湘所有的怨氣與憤怒,速度快得如流星閃電一般,李滄行的臉上神色平靜。看着沐蘭湘的眼睛裡,清澈如水。充滿了愛的表情,一如多年前在武當山時。他滿心憐愛地看着小師妹在自己面前練劍時的那副模樣。
“噗”地一聲,七星劍狠狠地扎進了李滄行的左肩,李滄行的嘴角動了動,眉頭一皺,這一下正刺中了李滄行多年前被屈綵鳳扎中的那個傷口,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許多往事,而自己體內的生命之火,也隨着沐蘭湘的七星劍穿破他後背的肩胛骨,而變得越來越黯淡,模糊起來。
沐蘭湘的這一劍狠狠地刺透了李滄行的身體,直至沒柄,她的臉上表情開始凝固,直到她感覺到李滄行傷口處噴出的血,濺到了自己的手上,身上,臉上,鼻子裡鑽進了濃重的血腥氣味,而李滄行看着她的眼睛裡,仍然是那麼地平和,沒有一絲的抱怨與憤怒。
沐蘭湘尖叫了起來,鬆開了劍柄,一下子緊緊地抱住了李滄行,血淚橫飛:“大師兄,你,你爲什麼這麼傻,這一劍,你明明,你明明可以躲得過去,你爲什麼,爲什麼不閃不避?!”
屈綵鳳一下子鴛鴦雙刀抄在了手上,刀鋒直指沐蘭湘:“好個負心薄情的女人,滄行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的命!”
李滄行的嘴角邊開始流血,他吃力地動了動嘴:“綵鳳,不要,不要亂來,這是,這是我的師妹的,的事情,你們,你們都不要,不要插手!”
屈綵鳳氣得一跺腳:“她都把你傷成這樣了,你還要維護他。好,好,好!”她氣得一轉身欲走,卻撞上了徐林宗冷冷的眼神:“屈姑娘,有些事情還要請你留下來解釋一下。”
屈綵鳳眼中寒芒一閃:“你想強留老孃下來嗎?老孃可不會象這個傻瓜一樣束手就擒!”
李滄行的魁偉身子已經倒了下來,正躺在不知所措,哭泣不已的沐蘭湘的懷中,他一邊向外咳着血,一邊說道:“徐,徐師弟,你,你放過綵鳳,不,不關她的事,有什麼,有什麼事情,我,我留下承擔。”
徐林宗想了想,收回了太極劍:“屈姑娘,你走吧。”
屈綵鳳回頭看了一眼李滄行,咬了咬牙,對着徐林宗一字一頓地說道:“徐林宗,你若是不把滄行救過來,老孃絕不會放過你和你的武當!”她說完,一跺腳,大紅色的身影飛出院落,幾個武當弟子想要上前攔截,徐林宗大吼道:“讓她走!”
這幾個弟子面露不服:“掌門,她可是傷了黑石師公和辛師叔的兇手,不可以…………”
徐林宗厲聲道:“我說了讓他走 ,你們聽不見嗎?”
這幾個弟子不忿地讓開一條通道,屈綵鳳紅白相間的身影從這通道中飛奔而過,很快就消失在了山道上。
沐蘭湘看着懷裡的李滄行,淚如雨下,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懼,剛纔父親的身亡,讓她感覺到的只是無邊的悲傷,還有被李滄行欺騙後的極度憤怒,可是她現在才第一次地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會永遠地失去這個男人,永遠。
沐蘭湘哭道:“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你不躲開這一劍?以你的,以你的功力,躲開這一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大師兄,你說話啊,你爲什麼不躲開?”
李滄行的嘴邊居然泛起一絲笑容,他吃力地擡起自己的右手,抹着沐蘭湘臉上的淚珠:“傻丫頭,若是,若是我躲了,你,你會信我嗎?我說,我說不是我殺的你爹,你,你不相信,我,我怎麼解釋也沒用,若是我,若是我不受你這劍,你,你又怎麼肯信我?”
沐蘭湘已經泣不成聲了,她搖着頭,不停地說道:“不,不,大師兄,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懷疑你的,我,我真的不應該相信別人的話,是我的錯,你如果,你如果有什麼事,我也不想活了!”
徐林宗嘆了口氣,走上前來,輕聲道:“師妹,還是先來救治他吧,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沐蘭湘猛地一擡頭,眼神中充滿了怨恨與憤怒,刺得徐林宗也不禁臉色一變,後退了兩步,只見沐蘭湘咬牙切齒地說道:“都是你,都是你和小師弟一口咬定是大師兄殺的我爹,我才,我才一時昏了頭,徐林宗,我這輩子再也不會信你了!如果,如果大師兄有什麼好歹,我一定會隨他而去!”
徐林宗眼中寒光一閃:“師妹,現在你爹已經死了,李滄行還活着,鐵證如山的事情,你爲什麼還要偏向他!”
沐蘭湘緊緊地咬着牙,恨聲道:“不,一定不是大師兄動的手,他說不是就一定不是,是我一時糊塗,信了你們的話,我不會把大師兄交給你們任何人的,永遠也不會!”
徐林宗的臉色一變,正要再說話,突然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掌門,不好了,不好了,那妖女帶着黑龍會的人殺上山來了!”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