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着那湖邊還有不過半里路。這點路程,若是換作平日裡,汪長風幾個縱躍就可以跨過。
只是剛纔那一陣急奔和與黑衣使者的纏鬥,讓他氣息着實損失了不少。加之被氣浪擊中的那一下,雖然沒傷到要害,仍然像是被重物狠狠撞了一下,筋骨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汪長風喘了幾口氣,咬緊牙關,繼續往湖邊奔去。
就在此時,那邊的黑衣使者似乎已經發現了異常。只聽一聲怪笑從遠處傳來:“小子,傷了人就想這麼一走了之嗎?”那聲音開始聽不太清,到了最後卻越來越清晰,直如在汪長風耳邊說着一般。
更要命的是,汪長風發覺隨着那聲音而來的,還有一股越來越近的強大壓迫感。
即便汪長風已經跑出去一里多地,那個黑衣使者一旦全力施爲,仍然可以在瞬息之間追上他。
只是那使者正與敖鼎酣戰之中,如何分身出來追他?汪長風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並無使者追來,可是那種強大的壓迫感明明如此真實。
正在此時,只聽遠處傳來敖鼎的一聲大吼:“小心箭氣!”
汪長風一愣,只見遠處的黑衣使者袍袖一翻,一點寒光似乎閃了一下。緊接着,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汪長風看到一支黑色小箭如出洞的毒蛇一般,轉瞬射到自己的面前。
原來剛纔那股強大的壓迫感,正是這種看似毫不起眼的小箭瞄準之時帶來的。
汪長風不敢大意,敖鼎既然如此大聲提醒,想必這種小箭絕非看起來的那麼好對付。
汪長風撤身疾退,一掌拍向那支黑色小箭。以汪長風現在的掌力,別說是這種小箭,便是一杆長槍射過來,也會被掌風擊出幾丈遠去。
只是奇怪的是,掌風所到之處,那支黑色小箭只是微微震了一絲,勢頭不減反增,嗡的一聲鳴叫,繼續往汪長風胸口急刺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汪長風已無法再用掌力,只能抽身躲避。汪長風身形極快,那支小箭的速度似乎更快,直如那兩個黑衣使者一般,可以瞬間移動,簡直非人力所能爲。
幾尺的距離,汪長風只堪堪退開了半步,那支小箭擦着汪長風胸前而過,箭氣襲體,汪長風只覺胸口忽然一涼,低頭看去,只見衣服已被劃開了一道細細的口子,而一縷血跡正從那道口子裡滲出來。
汪長風剛想喘口氣,只聽嗡嗡的聲音又回來了,原來那支小箭射過去之後,不知怎的又轉了一個圈,拐了回來,往汪長風的面門射去。
汪長風心道,聽過江湖上有人善用迴旋鏢之類的武器,但那種都是有跡可循,而且一般控制距離不會過遠,頂多有個十丈八丈的也就到頭了。這支黑色小箭從黑衣使者那裡射出,距離自己怎麼也在兩裡地以上,這麼遠的距離還能以內力操控小箭拐彎,確實有些神乎其神。
不過汪長風馬上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剛纔那支小箭射向自己的胸前,位置不高,所以沒發現什麼異常,而此時那支小箭直奔自己的面門而來,迎着陽光,汪長風陡然發現小箭後面似乎有一根極細的銀絲,而那根銀絲之所以能被汪長風的眼睛捕捉到,是因爲汪長風發現那上面沾着絲絲血跡,不用問,正是剛纔劃過自己胸前的皮肉時所留下的。
汪長風這才明白這種黑色小箭的真正可怕之處,原來那個黑衣使者是通過這種細絲來遠程操控小箭的攻擊,而憑藉那黑衣使者的強大內力,不但那支小箭是奪命利器,如今看來那條細絲更是可怕,一旦沒有發覺此種端倪,恐怕即便僥倖躲開了小箭,也會被後面那條几乎看不見的細絲割斷喉嚨。
怪不得敖鼎要如此急着大聲提醒自己注意箭氣,原來這種小箭真正的殺招並不是小箭本身,而是附着其上的箭氣,或者也可以叫細絲。
汪長風稍一猶豫,那支小箭已近在咫尺之間。汪長風躲無可躲,只能勉力扭開脖子,在如此近的距離上,他能躲開的空間也就只有這麼大了。
好在那支小箭是繞了回來,勢頭畢竟慢了一些,擦着汪長風的脖子飛了過去。又是一陣涼意,汪長風趕緊拿手摸脖子,滿手鮮血,果然不出所料,又被那細絲劃開了一道口子。
汪長風不等那小箭再折回來,提氣拔腳就跑。他知道面對這種邪門的兵器,自己幾乎沒有勝算可言,傷不到敵人,卻只能爲敵人所傷,這種仗不打也罷。好在那名使者並未親自追來,對付這種小箭,打不過總還是逃得過的。
汪長風施展開身形,並未沿着一個方向飛奔,而是不停走之字。這樣一來速度自然慢了下來,好在更爲安全,那支小箭雖然在汪長風的身前身後飛來飛去,忽左忽右,到底比汪長風全力逃跑的身形慢了一絲,沒有再造成更多的傷害。
只是這樣一來,汪長風的內力消耗得更快,短短半里不到的路程,卻好像疾奔了半個時辰那麼久。
這場奪命狂奔,終於以汪長風率先抵達湖邊告終。就在汪長風準備縱身跳到湖裡的那一刻,汪長風感到背後又有一股壓力襲來,緊接着破空之聲傳來,不用問,恐怕是另一隻小箭跟着射了過來。
汪長風心中苦笑,看來那個黑衣使者真是執着,不把自己射中不罷休。可惜自己一路狂奔,再也無力去躲開身後的兩支小箭了。
就在汪長風入水的一霎那,他覺得一陣劇痛傳來,一支小箭已刺入了他的左肩。
撲通一聲,湖面上濺起一大片水花,一個身影落入了水中,身後似乎還拖着一絲極細的銀絲,在陽光下發出淡淡的詭異的微光。
這湖竟然是鹹的。
汪長風得出這個結論,不光是嘴巴喝了一大口水,更是身上的幾處傷口一入水就同時劇烈疼痛起來,這種感覺只有在傷口上撒鹽才能形容。
汪長風在水裡疼得齜牙咧嘴,卻無法喊叫出來。顧不上別的地方的疼痛,汪長風反手握住那支射入自己肩頭的小箭,狠命一拔,那支小箭應力而出,卻帶出來一蓬血肉,疼得汪長風簡直要哭出來了。
但如果要到湖底尋找逃生之路,這支小箭必須要儘快處理掉,否則一旦那個使者用上內力,恐怕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前進都是個問題。
好在剛纔落水的那一下衝擊減弱了小箭上攜帶的內力,汪長風拔出小箭也並未花費太多力氣。隨手將小箭一拋,汪長風咬緊牙關,奮力往湖底深處潛去。
好在那湖雖然極深,但並不大,汪長風不過遊了十數丈,突然感到下方的水流湍急了起來,似乎有一股力道在拖着自己往下沉去。
如果不是敖鼎事先告訴自己傳說湖底有逃生之路,汪長風此時斷然不會繼續下潛,反而會奮力掙脫那股力道,掉頭往水面游去。既然已經知道湖底有出路,汪長風索性不再用力,任憑那股力道掌控着自己。到了後來,那股力道越來越大,似乎要把汪長風撕碎一般。
汪長風只覺身上的幾處傷口在外部力道的拉扯之下,越發變大了,似乎鮮血在不停地涌出體外。
漸漸的,汪長風感到渾身再也提不起力道,連意識也有些模糊起來,就像是一隻掉落在漩渦中的小船,只聽聽天由命了。
只聽轟轟的雷聲從下面傳來,越來越接近漩渦的底部了。迷迷糊糊中,汪長風覺得自己被裹入了一條激流之中,隨着激流浮浮沉沉,不知所向。
不知過了多久,汪長風似乎感到有和煦的陽光照在自己身上,周圍有海鳥的叫聲傳來。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汪大人,汪大人,快醒醒!”
汪長風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心想這也許是夢境吧。夢裡他躺在長風號寬大的甲板上,曬着冬日裡暖和的陽光,就那麼懶洋洋的躺着,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去想。
他實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