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凌然微微側着頭,望了望後面出殯的隊伍,隨即她笑得溫和而歡快,不過這笑看在楚千潯徒戈怰眼裡可就不是那麼和善明暖,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心肉跳了。
她半眯起眼眸,微微冷笑一聲,指尖擡起,往迎面駛來強硬要求他們讓道的馬車輕輕一彈,就像彈琴絃一樣的指法手勢,銀芒自空氣中掠動,閃在金黃日光下,幾乎沒有任何聲息,穿過了對面學士府馬車車簾,直入車廂。
銀芒如剪,在空氣中乍現便隱入光線微微的暗影裡,蘇麗玲蘇美玲兩姐妹只覺眼前有什麼閃過,隨即覺得臉頰被什麼輕輕劃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伸手去摸,這一摸頓時大驚失色,兩人纖白手掌皆沾了一手的血。
“啊!”驚叫聲尖利刺耳,衝出車廂,像颶風般刮過繁華如熾的街道。
兩人同時拔高破嗓的尖叫,嚇得路人俱愣在了原地,然而兩人同時看着對方的臉龐時,再次“啊!”一聲,刺破蒼穹九重雲天的悲憤絕望叫聲,令愣住的路人身體俱同時震了震。
蔚凌然閒閒彈彈手指,眼神涼涼望了過去,不着痕跡的挑了挑眉,她不過送了這對錶姐妹兩道叉而已,值得她們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叫麼?
她們當初不是一直嘲笑一臉麻子的她醜賽無鹽麼?現在她不過讓她們也嚐嚐這種被人嘲笑看不起的滋味!
這對自恃貎美的兩姐妹,從今之後只能頂着兩道叉見人了,哈……想想蔚凌然都覺得愉快,心底的陰霾也掃散不少。
她剛纔彈過去的銀針還塗了點令傷口加大加深,永不會結枷的藥,就算是放在現代的整容技術,蘇美玲蘇麗玲兩姐妹的臉也永遠沒有恢復的可能。
在學士府不算奢華卻極致彰顯身份的馬車尖叫不斷時,一旁被喝逼退讓完全不起眼的馬車傳出了低低冷笑,叫吧,叫吧,等下還有你們受的呢!
“綿宇,將馬車趕到一邊去,讓他們先過。”蔚凌然淡淡語聲風一般飄到綿宇版車把式耳裡,綿宇怔了怔,隨即從主子意味深長的吩咐中聽出門道,體內血液也跟着莫名沸騰起來。
他一邊將馬車趕往旁邊,一邊挑眉瞟了瞟那輛學士府馬車,搖着頭在想不知車裡坐了什麼人,曾將主子得罪那麼狠。
學士府的馬車與他們的馬車相擦而過時,分明清晰聽到裡面有年輕女子的聲音在哭喪着嚷,“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蔚凌然瞄了瞄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馬車,搓了搓指頭,一粒粉白的藥丸彈飛出去,誰又會注意到幾近透明的指甲末大小的藥丸呢。
所以蔚凌然很悠然很光明的彈出藥丸,對象卻是拉着學士府馬車的兩匹馬,那藥丸在兩匹馬鼻孔處擦過,無聲散開,似輕煙一縷飄散無形。
隨後兩匹馬突然發狂般撒足亂奔,更要命的是,兩匹馬不聽使喚,並不朝同一個方向奔跑,各自犟着往不同方向揚蹄,馬車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拉扯折騰,馬車沒有散架,但車裡面學士府兩位嬌小姐卻快顛跑得散架了。
蔚凌然冷哼一聲,低低笑道,“呵呵,表姐表妹,讓我助你們一臂之力,送你們一程吧!”
聲落,手動。
這回飛出去的卻是徒少爺愛叫的杏仁——殼,兩匹馬本已發狂,突遇痛擊,齊齊奔跑嘶鳴拖着馬車撞向送殯的隊伍。
“呯、呯!”
兩條一紅一綠的人影自側翻的馬車內飛出,直直如隕石般墜落在送殯人羣裡。
“轟!”這一聲巨響足令路人目瞪口呆半晌,學士府的馬車比那兩姐妹的下場更慘,直接撞上了孝子扶送的漆黑棺木,這一撞後勁還未止,棺木被撞跌落地,兩匹瘋狂的馬蹄足高揚,楞是將釘死的棺木踢開,這還不是最後的,棺木踢開之後,兩匹馬拖着馬車殘駭,直接踩踏着棺材裡的屍身從上面輾過。
這一切發生其實在瞬息之間,那家送殯隊伍還未反應過來,兩匹瘋馬拖着不成形的馬車揚長奔出老遠了。
然而他們回過神後,看着那副被踢開的棺木,看着被畜牲踩踐的屍身,臉色可就不是一般的難看了。
他們盯着剛剛跌跌撞撞站起來的蘇家兩姐妹,那千百雙眼睛簡直能噴出火來將她們燒成灰……蘇美玲蘇麗玲被他們眼中極寒極烈的暴戾氣息嚇得腳一軟,又倒了下去……。
蔚凌然可有可無的瞥了她們一眼,淡淡道,“綿宇,我們走。”
表姐妹們,這份大禮你們蘇家就好好享受吧!
衝撞了死者,還讓畜牲踩踐了死者屍身,這在天邦可被視爲大侮辱,今天出殯的人家可是天邦的尚書府呢。
蔚凌然閒閒剔着指甲,據說尚書府與學士府素來不和,相信經過今天這出鬧劇之後,她的好舅舅一家人都將陷入難以脫身的麻煩,尚書府一定會代她好好招待姓蘇一家子的。
城東,很普通的一家宅子裡。
蔚凌然一衆人化裝成外出遊玩歸家的百姓,集中在這間宅子裡。
此刻,她端坐着,有一口沒一口的抿着茶,看似不經意,實則專心的在聽着跟前的人彙報信息。
“……暗牢是個相當隱秘的地方,我們查了多日,才知道了大概,它建造在皇宮一角的地底下,專門秘密囚禁一些重犯,圖紙我們還沒繪出來,因爲在皇宮底下,我們的人很難進去,所以有些線路還不明確,我們準備今晚再去探一次路,明早一定會將路線圖繪出來。”
蔚凌然垂眉沉默着,徒戈怰想了想,揮了揮手,道,“好,辛苦了,你們下去。”
“凌然,你真的相信……他們,這會不會是個陷阱?你仔細想想,天邦皇帝秘密關押着他們做什麼?”
蔚凌然看了看楚千潯,他的意思她明白,是啊,按說以前,皇帝根本不會畏懼學士府一個文官,自然不會爲了控制蘇崇禮而一直秘密關押着蘇婉貞母子,再說,以蘇崇禮的德行,爲了利益也絕對不會顧她們母子倆的死活。
如果換作是她,早在捉住蘇婉貞母子時,就秘密將兩人處死了……,畢竟當初與他們息息相關的“蔚凌然”皇家兒媳已經被逼殉葬了,還留兩個廢人幹什麼呢?
然而,現在她的身份不同,她是珞籬的大洛王還是汐羽的女皇,如果蘇婉貞母子倆仍活着,被天邦皇帝牢牢關押在暗牢裡,這卻是極有可能的,前提是,他們在當初她被逼殉葬時,他們活了下來……。
蔚凌然負手在屋子內走來走去,她面容沉靜如堅冰,眼眸寒芒幽幽的閃爍發亮,無論消息真假,這麼多年,她好不容易有了確切消息,就算是陷阱她也得闖上一闖,闖出個明白來。
如果……,她一定要乘機向天邦皇帝替蘇婉貞他們討個公道,生母早已故去,養母……!
蔚凌然握了握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千潯,你的顧慮我都明白,但是,在沒有證實之前,我不會放棄的,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將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
“凌然”楚千潯平靜地凝望着她,“無論你作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他沉靜地笑了笑,楚楚風流的韻貴氣質更添幾分沉穩成熟清越的味道,連一個清淺平常的笑容都如此風情魅惑。
蔚凌然看他一眼,腦裡竟然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皇帝還真是個好職業,是個提升氣質的好職業,楚千潯不過做了皇帝一段日子,整個人都大氣沉穩舉手投足皆風情更添無窮魅力了!
她壓根就忘記了她自己現在也是“皇帝”一枚。
楚千潯看她神情古怪,不免又看多了她幾眼,直看到她自覺臉紅轉開了目光爲止。
“凌然,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詳細安排。”
“明天,有證人。”徒戈怰這句話是爲另一種可能作準備。
蔚凌然衝兩人笑了笑,淡淡道,“嗯,你們也累了,早點休息。”
衆人確實也累了,這些天沒日沒夜的趕路,禪精竭慮在作各種安排,各自道過晚安之後便回房休息。
然而,總有擾人清夢的事情發生,就連在暗防嚴密高手如林,外表極不起眼的宅子也一樣,這人還專挑最爲疲倦精神最差的蔚凌然來擾。
深夜天幕濃黑如墨,也不知來人是怎麼突破他們外圍的重重防守,竟然再次故技重施,擲了把寒光閃閃的飛刀入蔚凌然房中,將她驚醒之後,竟然以身作餌在她窗外晃,引着蔚凌然追逐出去。
黑影身法快如流星,在前頭有意引導蔚凌然追來,不停變換步法中,看得蔚凌然微微怔了怔,覺得這人身法似乎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見過?
明天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