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魔正式向道門宣戰。
這次跟從前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不再以一個毀滅者的身份自居,而是打着統一道門的旗號,要將整個道門變爲邪道。
夢魔跟李自成似的打入京城,吃得下的玄術師就吃,吃不下的玄術師就殺,崇禎皇帝焦女王一看那哪成,跟他交了幾次手就想自殺,好在被宰相攔住:“時機未到。”
焦女王就知道他跟一燈是一夥的。
白翩大言不慚:“你我纔是一夥的。”
焦女王一直有一個疑問——
“爲什麼每個男人都聽你的?”
你不會真是女主吧?
白翩現在已經很有優越感:
“他們都是凡夫俗子,纔會主動讓位於我。”
男主之位。
白翩懷疑她的美人計:“夢魔來勢洶洶,陶光不會叛變?”
夢魔打着招降的旗號,一些骨頭軟的已經投靠了他。夢魔也能忍住不吃他們——先吃反對他的。
焦女王莫名就想到了焦若昀。他也曾爲虎作倀,她料定他結局潦倒,誰知他竟能全身而退。
可笑的僥倖。
最不相信僥倖的人,就是玄術師。
叛投夢魔的玄術師,肯定知道自己早晚會被吞噬。他們只是不想戰,想保存實力,想苟延殘喘,等到分勝負之時,再決定站在哪一邊。
這就是虛僞的人性。
白翩怕陶光不堅定,焦女王卻不怕:
“他能堅定是他的造化,不能堅定是我的命數。”
白翩的語氣變得很酸:“你把他也收了?”
焦女王一本正經地點頭:“我發現他是唯一一個不愛你的男人。”
女主白翩:陶光這隻小|婊|砸!!
崔少奶奶也湊上來添堵,將一張花箋遞過去:“看看。”
花箋上是枝枝蔓蔓的彼岸花,帶着若有若無的香氣,只有簡短的幾個字:同病最後一相憐。
落款是無岸。
焦女王不知不覺笑出聲:“夠風雅。”
崔少奶奶無語:“你真要去?”
焦女王懶得解釋。她第一次知道夢魔的名字,也第一次知道他如此風雅,越來越瞭解敵手,她感到興奮。
如果敵手不夠強大,她怎能甘心同歸於盡?
焦女王風衣颯颯,灑脫赴約。
月夜,荒郊。
夢魔身着斗篷,梳起髮髻,長髮翻飛,恍然也有幾分風骨。
背影已遺世獨立,轉身則更爲驚豔——那是一張她從未見過的臉。俊美得她必須汗顏:“你長得比我還好看。”
夢魔輕笑:“我比你多活一千多年,自然處處勝過你。”
焦女王搖頭:“可惜你是寇。”
夢魔閉目去感受這春夜寒風:
“我也曾高坐於龍臺之上,江山在我腳下,萬物在我手掌,世人仰我鼻息……”
焦女王接着搖頭:“你是夢中之王,一切不過是夢罷了。”
夢魔不懂:“都活着不好嗎?”
焦女王勾脣一笑:“你原來只殺惡人,現在也殺好人,早晚會殺普通人,你怎麼能活着?”
夢魔也笑:“那你呢?”
焦女王一撩秀髮:“我陪你。”
夢魔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我是一對愛侶呢。”
他笑得眼裡有了晶瑩。
焦女王不懂他的傷情。
夢魔輕輕揮手,夢境立現,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場景——洞房花燭。
特別的是沒有紅蓋頭,拜天地的是一對男子。一個是小白臉,另一個也是小白臉。
嫁衣如火,紅燭生姿,焦女王不動聲色地眯起了眼睛。
喝完交杯,就進入正題。
兩個男人背對背,紅着臉把自己褪至薄薄一層寢衣。
焦女王一眼認出了先動手的那個人。那是一個試試探探的擁抱,被抱住的人輕聲嘆道:“無岸……”
一個法式長吻之後,兩人一同倒入紅帳之中。
風景被紅帳遮擋,焦女王無法看得更清晰,僅從紅|帳起伏之勢判斷出,實在是很激烈。
一般在這種時候,總有一個煞風景的來捉|奸。
不出意料,焦女王看見了第三個男人。
那是一個很英武的男人,一劍劈開了牀上交|纏的鴛鴦。英武男把其中一隻小白臉拽出來,臉上是駭人的殺意:“你在做什麼?”
小白臉慢條斯理地披上外衣:“你不肯跟我|做,我只能找別人。”
英武男扇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瘋了!”
另一隻小白臉推開英武男,陰森地警告:“別找死。”
扭頭又是柔情似水——他心疼地撫上那個巴掌印:“同枝,疼不疼?”
焦女王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同枝?我還同志呢!
夢魔狠狠瞪了她一眼:“連理枝!”
同枝趕英武男走。
英武男冷笑:“你不就想要他的修爲嗎?你想分擔他的怨氣?你想讓我屠龍?”
一連三問讓同枝臉色遽變。
無岸這時也明白過來。他拔腿就跑,可惜沒跑掉。夢魔被關了起來,身上是碎裂的嫁衣,同枝好心給他換了一件……
囚衣。
雖說嫁衣變囚衣神馬的是有點虐,焦女王依然毫無同情:“你活該。”
夢魔讓她看下去。
夢魔之所以被同枝的龍氣困住,不僅因爲他受了重傷,更因爲他依賴同枝的氣息,哪怕同枝只是虛情假意。
夢魔知道他必須斬斷情絲,才能逃出生天。
他在與同枝的又一次交鋒中,非常非常順利地……
就斬斷了命|根。
只因聽牆角的英武男跳出來罵他:
“下|流|種|子,只配當玩|物。”
同枝喝止:“同翼!”
血腥的畫面被打了馬賽克,最終的結果是夢魔逃了出來——肉|身|與魂魄都殘破不堪。
夢境到這裡就結束,焦女王表示意猶未盡:“結局呢?”
夢魔攤攤手:“對我來說這就是結局。”
親手斬斷情絲,纔是最重要的。
焦女王裝糊塗:“什麼意思?”
夢魔比她坦蕩得多:“我不是李自成,陶光也不是陳圓圓。”
美人計對我沒用。
焦女王嘆氣:“我也不想用這些伎倆,可你也不是坦坦蕩蕩。”
夢魔眼中一片莊重:
“從現在開始。”
只論陽謀,不論陰謀。
焦女王舉起一隻手:“擊掌爲約。”
啪地一聲,約成。
夢魔大笑:“黑龍,你比同枝更有意思。”
焦女王正視他:“無岸,是誰取的名字?”
夢魔不耐:“又想挑刺?”
焦女王笑得玩味:“無岸可回頭。”
夢魔反脣相譏:
“呂知行也把你害得不輕。”
焦女王轉身就走。
有很多事她懶得去想,可走在這灑滿月光的路上,心裡禁不住跟着亮堂。
呂知行是怎麼死的,她其實很清楚;呂知行爲什麼要殺袁進,她也清楚。
那團亂麻不知何時不見,變成一條條平行的紅線,永無相交的一天。清晰的是因果,而不是對錯——呂知行自以爲在救她,不想卻害了她,他爲此魂飛魄散,她又該向誰計較?
計較不得,沒法計較。
焦女王一回家就看見了她繼子。
崔蟄一臉心虛地站起來,很明顯剛纔在跟白翩密謀。
焦女王徑自坐下喝茶,一句話都不想說。
崔蟄被白翩趕了出去。
白翩老實交代:“還是龍蛋的事。”
焦女王自言自語:“爲什麼有些事……過了那麼久還忘不了。”
女主白翩很文藝:“天若有情天亦老。”
焦女王垂着眼想:夢境裡殘存的記憶,其實不是欲|望,只是過往。告誡自己不能再犯的過往。
可惜告誡着告誡着就變成了欲|望——好像潘多拉魔盒,越禁|忌越想要。
夢魔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焦女王吐槽這隻智障:“他到底是魔還是情聖嘛。”
白翩聽完夢魔的初戀,下了這樣一個結論:“他更在乎尊嚴。”
再饒有興味地問她:“你最在意什麼呢?”
焦女王莫測高深得只說了一個字——
“道。”
專一之道,念念心痛。
龍洞。
夢魔不吃歸降的玄術師,條件是他們得幹活。除了幫他打架,還得幫他找出對付黑龍的法子。
當然,信不信由他。
終於有人印證了他的猜想——
高架柱子上的白鋼,上面雕了龍形紋飾,其實是壓制龍氣的法器。只要方法得當,就能把黑龍永遠變成柱子上的龍紋。
玄術師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起方案。
陶光看了有些心寒。他們還是不相信那條龍。
陶光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夢魔此戰打得進退有度,他們一心想讓雙方偃旗息鼓,說到底兩個字:制衡。
他們其實不敢到最後一步。怕到頭來會犧牲自己。維持現狀最好,能維持多久算多久。
叛變的玄術師有不少是正在改過的。他們身上的怨氣並不重,他們只是怕死。怕死怕得取悅夢魔。
夢魔並沒有被他們取悅,他只關心那個不屑取悅他的人。
他喝得醉醺醺地問陶光:
“你爲什麼不怕我?”
陶光直言:“人心比你可怕得多。”
夢魔問他站在哪一邊。
陶光義正詞嚴:“我只爲正道。”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別指望我喜歡你。”
夢魔一口酒就噴出來:
“我看上你,又沒讓你喜歡我。”
你太傻。黑龍也傻。你們以爲我會動凡心?我被困了一千年,做了一千年的夢,自娛了一千年,還有什麼看不透?
人間情|愛一世,我已經用了一千年去忘第一次,哪有第二個一千年來忘第二次呢?
縱然我有那麼一點喜歡你,也不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金曲《千年》~~只恨人間 不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