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衣衣,你最近情緒不太對,是有什麼心事嗎?”

圖書館裡,已經來來回回打量了蘇衣不下十次之後,謝嵐終於皺着眉頭開口問道。

那邊,正晃着神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蘇衣聽到謝嵐的聲音,終於堪堪回過神來。不想讓謝嵐擔心,她揚揚脣角,扯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沒什麼啊,挺好的。”

謝嵐聽她這麼回答,乾脆連手中握着的筆都放下了:“在我面前,你就別想着說謊了,我可沒微藍那麼一根筋,你說沒事兒就相信。”

蘇衣手一頓,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說:“阿嵐,我喜歡的那個人……他有女朋友了。”

謝嵐表情平靜,一副瞭然的神色:“什麼時候的事?”

看到謝嵐這麼平靜的表情,無端的也讓蘇衣整個人一直懸而未決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點。她擡眼看着謝嵐,輕聲說:“有一陣子了。之前……我以爲自己不會傷心很久,我以爲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我以爲我們還可以做普通朋友。可是,我好像是低估他在我心裡的地位了。”

多日以來那些隱蔽的說不出口的難過、無助、掙扎彷彿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蘇衣低聲將她跟一劍輕安之間的種種過往全部跟謝嵐講述了一遍,說完之後,終於覺得心裡好受了一點。

“這種事情,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謝嵐耐心的聽她說完,有些不高興的問。

蘇衣卻垂下了眼簾:“早告訴晚告訴,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都已經這樣了。”頓了頓,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她擡起頭,說,“我以後,可能會很少上游戲了。反正……遊戲裡有我沒我,對他來說,應該也沒有多大分別。”

謝嵐嘆了一口氣。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人是一種極其聰明的動物,具體就表現在,他們很懂得該如何掩飾自己的傷口。換句話來說,就是他們很懂得如何逃避。在哪裡跌倒了,傷心了,受委屈了,下一次,就會非常小心的刻意避開這個地方,然後等待時間讓傷口慢慢痊癒。

擡起頭和蘇衣對視,看到對方抿着嘴脣一臉迷茫無助的表情,謝嵐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蘇衣的頭髮,語氣裡卻有些嚴肅的數落道:“你跟微藍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那邊,是捧着驕傲抱着自尊死活不願意將自己的心思看清楚,這邊,是捧着一顆心傻乎乎的交出去結果被摔的粉碎。”

蘇衣安靜的聽她說,突然鼻頭一酸,覺得有點想哭。努力的將已經快要溢出來的眼淚逼回眼底,蘇衣擡起頭,儘量讓自己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就知道說我們,你自己還不是半斤八兩。”

謝嵐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纔看着蘇衣,神色認真的說:“衣衣,我是一個理科生,從小就跟各種各樣的公式和數據打交道。我不懂什麼浪漫,也從來不相信什麼緣分,從我的角度上來看,你的這段感情,還是早斷早好。”

蘇衣聽她這麼說,彷彿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沒有反駁,也沒有贊同,只是咬着嘴脣低着頭不說話。

謝嵐自顧自的繼續說:“就算現在已經是21世紀了,但是網戀這種事情有多不靠譜,不用我說你也知道。衣衣,你是一個快要畢業的大學生,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了。忘了他,找一個真實的人,認認真真的談場戀愛吧。”

“阿嵐……”蘇衣聽到她的最後一句,終於擡起了頭,神色裡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她說,讓自己忘了他,找一個真實的人,認認真真的談場戀愛。

真實的人……

蘇衣閉了閉眼,突然覺得,這場做了大半年的黃粱美夢,的確該醒了。

夢醒了,她還是蘇衣,那個仍舊一無所有的蘇衣。

那天,跟謝嵐在圖書館學習完回到宿舍之後,蘇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八荒OL》這個遊戲卸載了。

她沒有想到的是,在卸載遊戲的整個過程之中,她的情緒竟然一直都很平靜,握着鼠標的手都小小的顫抖都沒有。

謝嵐說的對,她已經長大了,是個大人了,不再是一個十五六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了。她應該學會,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明明知道觸碰不到的人,還是不要再執着了。

就把他當作是自己一個美好的夢境好了。

夢醒了,但生活還是要繼續。

又不鹹不淡的過了一個星期,這天,剛下了早課,蘇衣卻突然接到了林可可的電話。

“喂,林可可?”蘇衣的語氣是有些疑惑的,畢竟,她和林可可除了在商英課上互相幫忙佔個座借個筆記之外,生活幾乎毫無交集。

“蘇衣,你明天晚上有空嗎?”對面的林可可聲音裡依舊活力十足。

明天是週六,再加上自己在便利店打的那份工也已經結束了,蘇衣想了想,好脾氣的回答:“有空啊,有什麼事嗎?”

林可可一聽她說有空,似乎瞬間就放心了一大半:“蕭衍學長後天就要去英國做交換生了,我們合計了一下,打算明天晚上幫他辦一個送別宴。說起來,蕭衍學長走了,以後S大里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他一樣對學弟學妹這麼耐心溫柔的人了……哎,說起來還挺不捨得的呢。”對方稍稍停頓了一下,緊接着,完全不顧及蘇衣的回答,一錘定音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啊,明晚八點,一秒天堂見!”

說完,就自顧自的掛斷了電話,留下還沒有緩過神來的蘇衣。

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蘇衣只是默默的想,不知道……夏微藍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上了一天的課之後,蘇衣滿臉疲憊的回到了宿舍。宿舍裡,謝嵐和夏微藍難得的都在。謝嵐安靜的躺在牀上看書,夏微藍戴着耳麥抱着卡通抱枕縮在電腦桌前看電視劇。

蘇衣想了想,輕聲喊了一句:“微藍。”

夏微藍彷彿沒有聽見,依舊雙目無神的看着電視劇,反倒是謝嵐歪着頭看了她一眼。

蘇衣又喊了她一聲,對方仍然是不理不睬。蘇衣咬了咬脣,終於還是耐不住性子的走了過去,走到了夏微藍的跟前,一把把她耳朵上的耳麥拿了下來。

夏微藍一下子清醒了,她擡頭,一臉迷惑不解的神情:“衣衣,怎麼了?”

蘇衣看着她,不知道該怎麼把這件事情委婉的說出來,沉默了幾秒鐘,最終還是選擇了一種最直白的方法:“蕭衍下個禮拜要去英國做交換生了,你知道嗎?”

“啪嗒”。輕飄飄的一聲響,夏微藍手一鬆,剛剛一直抱在懷裡的卡通抱枕突然就掉到了地上。聲音明明很輕,卻好像一下子砸到了她的心裡。

夏微藍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躺在牀上默默看書的謝嵐終於把書拿開,神色不明的看着夏微藍,似乎是擔心下一秒她的眼淚就會鋪天蓋地的掉下來。

周圍好像一下子沒有了聲音,天地間一片安靜。安靜的讓她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只剩下自己微微顫抖着的聲音:“衣衣,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蕭衍他要去英國,是什麼意思?”

蘇衣僵硬的站在她面前,有些不忍心的避開夏微藍空洞的眼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頓了頓,她終於還是硬着頭皮再一次勸說道,“我只是覺得,微藍,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反悔?呵……衣衣,你怎麼會以爲,我有權利反悔呢。”夏微藍一雙平日裡總是光彩照人的大眼睛閉了閉,過了半晌,才慢慢開口,“這樣也好,走了也好……眼不見,心不煩。”

“微藍!”蘇衣聽她這麼說,有些着急了起來。她本來以爲,夏微藍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就算不會一下子改變主意,好歹也會有些動搖。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而夏微藍卻不說話,她只是微微笑着,將剛剛掉在地上的卡通抱枕撿了起來,仔細的將上面的灰塵一一拍打幹淨,才又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懷裡,寶貝的不得了。

蘇衣皺着眉頭仔細一看,那個外表普通的卡通抱枕左下角,一行行雲流水的鋼筆字赫然寫着:蕭衍贈。

嘆了口氣,蘇衣腳步輕淺的朝着夏微藍又走近了幾步,蹲下來,擡起頭仔細看着夏微藍臉上的表情,柔聲道:“微藍,既然這麼割捨不下,爲什麼不給你們彼此一個機會呢?”

夏微藍不說話,只是無聲的開始掉眼淚,一滴滴眼淚從她的眼眶裡爭先恐後的跑出來,將她懷中的抱枕打溼了一大片,她卻還是死死抱着它,固執的不肯放手。

哭夠了之後,夏微藍吸了吸鼻子,伸出手來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麼,她輕輕地說:“他終於覺得累了,他終於……要放棄我了。真好,從今往後,蕭衍終於可以自由自在的過自己的生活了。”

“他會找到一個比我優秀十倍百倍的女孩子,他會找到一個比我對他更好的女孩子,這樣……我也能安心了。”

這種話,根本不像是從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夏微藍口中說出來的,她的字典裡面,應該只有“積極”、“爭取”這一類的詞語,而不該是像現在這麼頹廢消沉的字眼。

蘇衣張張嘴,正打算再說些什麼,旁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牀上下來了的謝嵐卻搖搖頭阻止了她。

謝嵐看了一眼蜷縮在電腦桌前的夏微藍,輕聲對蘇衣說:“衣衣,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微藍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這既然是她做出的決定,我們做朋友的,沒必要干涉。”

蘇衣愣,終於還是有些無力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晚上,八點,一秒天堂門口。

今天晚上的一秒天堂,就好像是被S大的學生包場了一樣,到處都是熟面孔,連陸恆遠都來了。

原來……向來眼高於頂的陸恆遠,跟蕭衍也是好友麼。

跟謝嵐一起走進來的蘇衣四處張望了一會兒,不禁再次感嘆蕭衍的好人緣。

再轉身一看,剛剛還在身邊的謝嵐已經沒了蹤影。蘇衣失笑,她一定是去找陸恆遠了吧。

人羣中,蕭衍坐在最裡面,依舊是一副完美到無懈可擊的好教養,正在耐心的一一回答着身邊的一些學弟學妹提出的問題。

不經意的轉眼一看,蘇衣卻意外的發現,何蓁也在。

說起來……她好像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何蓁了。不過也對,蘇衣回想了一下,她第一次跟何蓁見面的時候,就是蕭衍跟夏微藍一起撮合的,當時,蕭衍告訴自己,何蓁是他研究生同院系的好友。他會來,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也不在意,蘇衣在林可可的招呼下,點了一杯芒果汁,走過去,在人羣裡找了一個比較安靜的位置坐下。

蕭衍看到她來,對她點頭一笑,蘇衣卻分明看到,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夏微藍今天沒來。

而原本在遠處的何蓁,卻手中拿着一杯酒,已經走到了她身邊。

蘇衣擡頭,正要客套的打個招呼,對方卻比她更快的開了口:

“蘇衣,好久不見,你最近過的還好麼?”

蘇衣溫和的笑了笑,她對何蓁雖然談不上喜歡,但也是不反感的:“挺好的,你呢,還在那家咖啡店幫你姐姐兼職嗎?”

何蓁聽她這麼一說,眼神卻突然閃爍了一下,他動作輕緩的抿了一口酒,然後語氣淺淡的說:“你不去,我還在那兼職幹什麼?”

蘇衣愣了,本來準備好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的掛在了嘴邊。他剛剛說什麼?自己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卻見何蓁神色平靜,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有力的說:“蘇衣,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認真的跟你說過,我喜歡你。”

蘇衣驚訝的看着他,大腦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何蓁對她有好感,她是感覺得到的,但是她以爲,那就只是一種普通的好感,過個三五天就會消失不見。可是現在,距離她上一次見到何蓁,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一時衝動會持續這麼久嗎?蘇衣有些不確定了。

何蓁卻只是微笑,他揚了揚一雙好看的眉,語氣輕快的說:“你不用緊張,也不用有壓力。我告訴你這個,並不是想要求你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說到這裡,他的神色慢慢變得柔和,溫柔的聲音裡帶着堅定,“蘇衣,不管你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被什麼人傷了心,如果你願意回頭看看,我一直都在。”

怔忡的看着他,也許是因爲太久沒有被人溫暖過,也許是因爲還沒有從那個人的陰影中走出來,儘管蘇衣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喜歡他,但是此時此刻,也還是被何蓁的話感動的眼眶發澀。

“謝謝你。”

而距離他們遙遠的pub的另外一邊,陸恆遠坐在一個離人羣很遠的地方,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酒,神色中少見的有些落寞。

謝嵐不緊不慢的朝他走了過去,直接就坐在了他旁邊的位子上。

陸恆遠剛有些不高興的擡頭,看到是她,隨即便收斂了神色,對着她舉了舉杯:“陪我喝一杯?”

謝嵐沒說話,只是從桌子上又拿了一個杯子,動作利落的給自己倒滿了一杯,然後看着他,一飲而盡。

陸恆遠輕笑,又仔仔細細的看了謝嵐幾眼,語氣中帶着讚賞的說:“沒想到你喝起酒來也很乾脆。”

謝嵐卻沒接他的話,她扭頭,朝另外人聲鼎沸的地方望過去,看了坐在最裡面的蕭衍一眼,然後把目光收了回來,輕聲問:“你捨不得他?”

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陸恆遠沒什麼表情的說:“蕭衍是我在S大里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佩服的人,我當然不想讓他走。”頓了頓,他又有些不平的說,“而且,還是因爲夏微藍。”

謝嵐挑眉,反問道:“你知道他跟微藍之間的事兒?”

陸恆遠輕聲嗤笑:“他們之間糾糾纏纏的那點事兒,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謝嵐瞭然的點了點頭。因爲表白被拒而選擇離開療傷的這種做法,在陸恆遠的觀念裡是絕對不存在的。陸恆遠這個人,儘管再清高再自負,但是他有一個身爲男人十分必要的優點,那就是他很清醒。無時無刻,他都保持着一顆清醒的頭腦。

在感情上,他從不搞曖昧,從不給人無謂的希望。他對蘇衣一見鍾情,所以追求,告白失敗後,就乾脆的離開,不糾不纏,從此一刀兩斷。

在學業上,不管他願不願意,因爲沒有選擇,所以必須認真完成。在實驗室裡,他從來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如何,頭髮上沾上石灰粉是常有的事。

在交際上,他喜歡強者,所以與蕭衍結交。現在蕭衍要離開,他捨不得,但站在好友的角度,他只會祝福他,把不捨壓在心裡,一個人安靜的喝悶酒。

陸恆遠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看的很透徹很清楚的人,也就是因爲他一直以來都活的太清醒,太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以在有些時候,他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但是謝嵐始終相信,陸恆遠他,有着一顆很柔軟的內心。否則,他不會在那一天,在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後,不聲不響的留下來,幫自己整理那些亂七八糟髒兮兮的實驗器材。

儘管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但是謝嵐仍然清楚的記得,那一天的陸恆遠神色清冷的朝她走過來,不發一言的從她手中拿走那個裝着紫色液體的試管清洗,聲音裡不帶絲毫感情的跟她說:“這不是女孩子該做的事。”

那一個瞬間,儘管一直自詡冷靜淡定的理科女謝嵐,也終於是沒有逃過這天造地設的此間少年,俗氣的開始了她長達三年的暗戀生涯。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謝嵐對着陸恆遠笑了笑,舉起酒杯,說:“陪你多喝幾杯?”

“爽快。”

三杯酒下來,謝嵐的神志也逐漸變得模糊不清,但是她表面上依舊是一副安靜從容的樣子,一杯又一杯的陪着陸恆遠繼續喝酒。

她纔不會告訴陸恆遠,她的酒量完全就是三杯倒的水平。

也許是因爲自己有點醉了,她的膽子也大了不少,謝嵐看了他一眼,輕聲開口問道:“學長覺得,這麼一心一意的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不值得的事情嗎?”

陸恆遠神色不變,又喝下了一口酒,語氣淡然的說:“一心一意的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纔是一件不值得的事情。”說完,他擡頭與謝嵐對視,神色裡竟然有了些認真,“謝嵐,在這個世界上,一廂情願的愛情,是最愚昧的。”

兩個人在這裡喝了很久,那邊的蘇衣卻已經看不下去了。

她當然是不想打擾謝嵐跟陸恆遠談情說愛,但是深知謝嵐酒量的蘇衣看到謝嵐這麼一杯一杯就像喝水一樣的往自己胃裡灌着酒,還是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跟何蓁簡單的告別,正想走過去攔下謝嵐,卻突然被身後的蕭衍叫住。

蘇衣轉頭,那個人站在她身後,眉目如畫,雅緻溫柔。

“蘇衣。”蕭衍輕聲又叫了她一聲。

蘇衣點了點頭,眼神中帶着詢問意味的看着他。

蕭衍微笑,又走近了一點,然後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蘇衣,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

“什麼事?”

“那天晚上,我跟你說的話,一句都不要告訴她,好嗎?”蕭衍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平靜而溫柔。

蘇衣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原來,就算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蕭衍他……也不想用任何有可能的形式或者方法去博得夏微藍的同情,從而逼着她做決定。

蕭衍……你到底是有多喜歡她呢?

蘇衣點頭,一字一句鄭重的說:“好,我答應你。”

當蘇衣急匆匆的走到了謝嵐和陸恆遠所在地方的時候,謝嵐正爲自己倒滿了一杯酒,對着陸恆遠舉杯,神色平靜的說:“學長跟我的想法如出一轍。”

陸恆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兩人又碰了一個杯,各自一飲而盡。

蘇衣看的有點傻眼,這不是蕭衍的送別宴嗎?這兩個人在這裡瞎湊什麼熱鬧?再這麼喝下去,恐怕一會兒走的時候就只能把謝嵐擡回去了。

一把奪下謝嵐的酒杯,蘇衣皺着眉頭數落她:“阿嵐,別喝了,你的酒量怎麼樣你自己還不清楚嗎?再這麼喝下去明天的課都別想上了。”

謝嵐不說話,旁邊的陸恆遠卻輕笑一聲,語氣裡聽不出情緒的說:“原來,學妹不是千杯不醉啊。”說完,轉頭看了蘇衣一眼,神色冷淡的說,“蘇衣,你也來了。”

蘇衣沒心情跟他寒暄,只是草草打了個招呼,然後彎腰把謝嵐的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此時此刻的謝嵐已經幾乎醉的頭暈眼花,沒有力氣拒絕蘇衣的動作。

扶着謝嵐站了起來,蘇衣輕聲安撫着她:“阿嵐,我們回去了。”

一直坐在對面看着她們的陸恆遠,在蘇衣轉身要走的時候,動了動嘴脣,低眉輕聲說:“回去之後,幫她泡杯蜂蜜水。”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蘇衣頭也沒回的答道,然後,有些憤怒的說,“陸恆遠,你怎麼好意思讓一個女孩子喝這麼多的酒?”

陸恆遠的脣角卻彎了彎,少見的露出了一個微笑,他又大口的灌下了一口酒,毫不在意的說:“謝嵐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至少,她比普通的女孩子要堅強獨立的多。

這一點,他一直都很清楚。

蘇衣沒好氣的“切”了一聲,跟蕭衍打了聲招呼,婉言拒絕了他要送她們回去的提議之後,就扶着已經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謝嵐提前打車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