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
聖魄蘭特教國的北部,首都赫爾沙雷姆終於從一場動盪中恢復了平靜。
緊接着赫爾沙雷姆的城邦便開始忙碌地爲盛大的加冕儀式做準備。
這個歷經磨難的國度即將迎來新的領袖。
地勢之巔的教皇廳下,城邦建築多爲深灰色或白色的古典風格,空氣中瀰漫着花香和幽深的音樂,整潔寬敞的街道上到處是華服的商人騎士教士。
街頭巷尾,市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討論着南方霍寧帝國傳來的消息。
“聽說霍寧帝國現在情況很糟,到處都是混亂和屠殺。”
“據說是一個黑袍男人,統御着數名強大到不可思議的黑袍魔頭,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
有市民小心翼翼地說。
另一個人連忙打斷他。
“別亂說,霍寧的禍亂之源正是我們之前的教皇蘭克洛斯的邪惡面……”
話音未落,就被旁人呵斥,
“注意你的言辭!我們現在的教皇是尊敬的西格蕾·聖·阿納斯塔修斯陛下!”
如果不是西格蕾擊敗並驅逐了發瘋的蘭克洛斯,遭受無差別屠戮的很可能就是赫爾沙雷姆市民了。
至少在這件事上,赫爾沙雷姆的居民們無不心懷感激。
浩劫剛與他們擦身而過,整個城區就沉浸在節日般的氣氛中。
鮮花綢帶裝點着每條街道和房屋的窗臺,無論室內還是室外,人們都在談論即將到來的盛事。
儘管這兩天霍寧帝國傳來的變故消息讓他們知道接下來的塞維利亞大地和平復興四週年紀念大概是辦不成了,但無論這個世界是否會再度爆發戰亂,他們都不會像十幾年前那般絕望。
成功不是終點,失敗也並非終結,唯有前進的勇氣長存。
他們心裡的火種早就在許多年前被點燃過了,無非就是在絕境讓它再熊熊燃燒一次。
而如今聖魄蘭特帝國,也並非沒有頂樑柱。
那是他們的信念所在——
聖魄蘭特教國最宏偉、最重要的建築赫爾沙雷姆教皇廳,今天加冕儀式的舉辦地點。
經過連日勤懇的清掃和修葺,戰鬥留下的創痕已經被徹底抹去,教皇廳重新展現出昔日的輝煌。
廳堂外,身着白色鑲藍邊披風的神官們已經列隊完畢,整齊劃一威儀四座。
爲首的聖騎士高舉繡有獨角獸紋章的聖魄蘭特國旗迎風招展。
儀式正式開始前,從教皇廳前方的廣場一直延伸到數公里外的街道上,早已是人山人海,萬頭攢動。
成千上萬的民衆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廣場擠得水泄不通,只爲能見證這一歷史時刻。
廣場中央矗立着圓形高臺,上面被鮮紅的地毯覆蓋,三排潔白的大理石柱環繞四周,纏繞着紫綠相間的綢帶,正中屹立的月之女神塑像手握法杖,身披薄紗,高臺前方的階梯兩側身姿筆挺的騎士們嚴陣以待。
他們身披銀白戰甲,頭盔頂端飄揚着碧藍的羽毛,手中長矛閃耀寒光,宛如一道堅不可摧的鋼鐵城牆,教會的樂師團就位於臺階之下,隨時準備奏響歡慶的樂章。
直到赫爾沙雷姆鐘樓的時針指向正午十二點。
鐘聲齊鳴,歡快的音樂驟然響起。
伴隨着悠揚的旋律,主教隊伍浩浩蕩蕩地從教皇廳中走出,在衆人的注目下,簇擁着身着華服的西格蕾緩步走向高臺。
她的身姿高挑,淺色長髮散在腰後,雙瞳如閃耀在夜空中的星星,又似盛開在春天的紫羅蘭,身上那野心家氣場之強形同這片大地之上的女王——
看到她的一瞬間,許多普通市民不禁被震懾到。
“她和老教皇的氣場完全不一樣啊。”
任誰都能看出,她不滿足於在掌控眼前,而是要征服目光所及的一切。
“比遲暮保守的老教皇凌厲太多了,她看起來是真的想一路南下征服世界,在生物層面上會感到畏懼她。”
“傳說中西格蕾聖女是個強大卻較爲溫和的女性,怎麼感覺她比教皇還教皇?”
“不然你以爲是什麼樣的人物,能把老教皇趕下臺……”
遠端的市民們小聲議論着。
但他們看不到,西格蕾的眼中帶着一絲落寞。
“如此美景,你卻無法與我一同分享。”
西格蕾望着這盛況,用無聲的言語,呢喃道。
她還記得,第一次把聖子拐到她的藏館時,蘭奇想帶上她一起潛入寂滅分支,就曾問過她,當她到達高處便發覺自己總是孤獨,無人同她說話,孤寂的嚴冬令她發抖,她在高處究竟意欲何爲?
她沒有承認,在結束忙碌之後也只能獨自欣賞自己的藏館,無論是達成了什麼樣的成就,都無人能與她分享這份喜悅。
當時隱隱有點被那小子勾起了玩心,接下來就是一發不可收拾,再回過神來,已經懂了站在高處的理由。
“唉。”
體驗這登頂一把手的儀式固然不錯,可是沒蘭奇陪她,她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意義。
愛江山,但她更愛美人。
還是要先把蘭奇娶到手再說。
那就不得不計劃一下回到現世後,去威爾福特家見見家長了。
不過不急,先和聖子碰面給他個驚喜重逢。
蘭奇肯定做夢都沒想到,影世界裡剛告別她西格麗德大主教不久,過段時間就能在現世再見到她。
“聽說……次元分支有能夠直接超遠程傳送的法術,但傳送距離越遠,傳送位階越高的目標法力消耗越大……好想一回現世就馬上見到聖子。”
西格麗德心裡嘆息道。
如果聖子從影世界出來,一回家坐下就忽然聽見敲門聲。
再打開門就能看見倚靠着行李的她。
那是多麼浪漫的事呀。
她這趟南大陸之旅的情報導航和護照,基本都是由次元分支幫她提供的一條龍服務。
至於最高端的空間傳送基本就不用想了。
這不是錢的問題。
超遠距離傳送她霸天主教這個巔峰八階所需要的法力太大,哪怕是唯一可以辦到的空間法師次元主教用完這種規模的傳送法術都會直接喪失作戰能力,狡猾的託利亞多不會傻到在另一個樞機主教面前把法力消耗到見底。
做夢時間結束,西格麗德的思緒被赫爾沙雷姆的震聲喚回現實。
她身後,教皇廳雙扇巨門洞開,午陽透過玫瑰花窗,在地面鋪就的紅毯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宛如一條通往天國的路。
鐘聲齊鳴,歡呼如潮,民衆發自內心地歡迎着他們的新教皇。
西格蕾微笑着向人羣揮手致意,感謝着子民的擁戴。
這個時代的世界,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啊。
她心想。
“榮耀歸於女神!讚美我們的教皇!”
神殿騎士在高臺周圍迅速列出嚴密的人牆,確保加冕儀式順利進行。
身着白袍的主教緊隨其後,他們恭敬地向西格蕾行禮,隨後整齊地排列於臺階右側,昭示着聖魄蘭特教廷將團結一心輔佐新任教皇治理國家。
伴隨着西格蕾的步伐,聖歌在廣場上空迴盪。
西格蕾緩步走上高臺,臺下民衆的呼喚聲交織成一曲振奮的樂章。
來到高臺之上,西格蕾微微舉起右手,示意民衆安靜。
廣場上逐漸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期盼着新教皇的加冕演說。
“敬愛的聖魄蘭特子民,今天,我以命運女神和全體人民的名義在此立誓,我將傾盡全力,以赤誠之心和熾熱之魂,繼承初代教皇的意志,帶領國家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
西格蕾緩緩開口,聲音鏗鏘有力,
“經歷種種磨難,我們終於迎來了新生的曙光。但真正的考驗,或許纔剛剛開始。讓我們攜手前行,將先賢的遺志發揚光大,共創聖魄蘭特的美好明天!”
嘴上這麼念着。
她心裡其實在想這種事情本來應該由聖子幫她做纔對。
演說還是聖子比較擅長。
而先前在北大陸,她在大多時候也喜歡把這些事交給聖子來出面,她在背後撐腰。
果然他們就算結婚了,在事業上也是天作之合,完美的搭檔。
誓言落下,掌聲如雷歡呼聲似浪。
“西格蕾·聖·阿納斯塔修斯萬歲!”
“聖魄蘭特萬歲!”
吶喊匯聚成排山倒海般的洪流,無數鮮花、綵帶紛紛揚揚,如蝴蝶翩躚起舞,鐘聲嘹亮,聖歌飄揚,七彩玻璃花窗下的光柱爲肅穆的廳堂鍍上一層夢幻的色彩。
“勤勉盡責,以德服人,以義治世!讓聖魄蘭特重現昔日榮光!”
西格蕾的聲音響徹雲霄,字字鏗鏘,
“大難將過,曙光將至,這個飽經磨難的國度必將走向更加燦爛輝煌的明天。”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成千上萬只白鴿撲棱着翅膀飛向蔚藍的天空,化爲一片潔白的雲彩,翱翔在金色的午陽中。
盛典讓時間變得飛快。
直至順利結束,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萬物籠罩在一片玫瑰色的晚霞中。
熱鬧的赫爾沙雷喧囂聲漸漸遠去,聖魄蘭特的新任教皇西格蕾回到了她的御座廳。
厚重的橡木大門後一片金碧輝煌,高聳穹頂的聖魄蘭特教會壁畫已重鑄,牆壁上也鑲嵌了新教皇親自選定配色的綠寶石和紫水晶。
“該做的工作我都做完了,真是個會使喚主教的聖子。”
臺階盡頭,是那張一成不變的聖魄蘭特教皇御座。
西格麗德坐在御座上,輕輕閉着雙眼,在心中默默唸禱。
“加油,剩下的就靠你了。”
也許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做有關於這個時代的噩夢。
那一定是蘭奇幫她劃上了句號。
……
數小時過去,另一邊。
霍寧帝國南部。
首都。
聖特里克。
濃霧繚繞的夜晚,城市上空月血月猩紅,照亮了下面那古老美麗的聖都。
建築羣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月光塔尖頂和螺旋形石塔被月光投下長長的影子。
行駛在鋪着鵝卵石的街道上馬車窗簾緊閉,車內隱約有人影晃動,街道兩旁,閉着的店鋪和關好的窗戶讓空氣變得有些靜謐和不安。
從千米高空中看去。
金色的螢火,猶如映照着城市鏡面上的璀璨光點。
而這個可以眺望夜晚聖特里克的高處,彷彿是颱風眼。
他們的身影在聖特里克的夜空中劃過,形同幾顆流星。
周圍的雲霧形同綢緞,與他們擦身而過,每穿過一次雲層,下方的城市燈光都恍若無數星辰倒映在地面上,爲降落鋪設了一條光芒閃爍的道路。
他們在的天空墜落,隨着他們不斷接近地面,這個城市也變得愈發清晰,他們被一片無邊的夜景所包圍,閃爍的星辰變成散佈在漆黑綢帶上的珍珠,而血月散發出紅芒照耀着他們。
許久過後。
轟!!
深夜的街道上,當從天而降的影子陸續着陸的瞬間,接連製造出的動靜化作突如其來的震響,在熱鬧的街道上回蕩。
街道寬闊的路面因爲他們落地的衝擊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塵土飛揚間周圍的空氣充斥着微微的震感。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很快引起了聖特里克路人的關注。
這算是毗鄰南岸的地帶,算得上頗爲繁華。
原本從高空降落屬於危險行爲,但這羣神秘的身影似乎本就來意不善。
街道上人影稀疏。
“那是什麼……”
市民看到從天而降的身影時,一種本能的危險感覺油然而生。
“是魔族!魔族來到聖特里克了!”
人們本能地感到了不妙,驚恐向遠處奔跑,嘴裡大聲呼喊着聖特里克警衛。
這羣不速之客全身籠罩在黑色的斗篷中,面容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下,只露出閃爍着寒光的眼睛。
爲首的黑袍男人默默望着這片城邦。
明明是第一次抵達這處血月壞世的決戰之地,卻想來像見過很多遍了。
【任務目標1:閱讀老友卡利耶拉的來信;前往魔界煉獄城帕斯夸爾&保護好卡利耶拉留下來的小火花;領悟泰比裡厄斯之鏡;給血月壞世時代書寫結局。(完成)】
【任務目標2:理解黑日之蘭克洛斯的心境:49.32%。(完成)】
【任務目標3:挑戰者全員生存至21天時限結束,剩餘時間0天00小時41分。】
如影世界的的任務信息所示,他們還剩最後的一小時不到。
由於蘭奇在影世界裡的出發時間比起三次模擬都要晚,相比最後一次模擬都要晚了大半天時間,所以一路有着諸位大魔族幫他殲滅行省並全速趕來聖特里克,也差不多臨近尾聲。
不過這時間已經夠了。
有了三次模擬的經歷,蘭奇對於路程和時間規劃早已爛熟於心,皆在他的預估範圍內。
“把這座城堡毀掉?”
一片漆黑的城邦路面上,蘭奇身旁還有幾位披着黑色斗篷的同伴,散發着暴虐的魔力,如同來討債的惡魔。
“不用,很快我們就會被招待了。”
蘭奇答道,淡泊的眼眸就像望到了很遠。
“說實話,這一路殺霍寧人,殺得我都有點害怕了。”
他身側爲首的蠍尾魔女梅羅加斯自嘲着笑道。
她身材曼妙,黑色斗篷下隱約可見緊身皮衣勾勒出的曲線如同一條緊繃的弓弦,尾部隨時都能射出致命的毒箭。
褻瀆卿梅羅加斯哪怕是戰爭時期都沒有這樣殺過霍寧人。
上億級的殺戮確實是讓她見世面了。
教皇准許他們從南方開始就肆意無差別地屠殺,連身爲惡魔的他們都有點心慌,這樣做真的不會遭到命運女神的懲罰嗎?
“我保證,你們現在都是我的使魔,所有的功德都會算到指使者頭上,你們無需有任何心理負擔。”
蘭奇向他們幾個大魔族承諾道,
“外面的世界是腐朽的,那些所謂的‘掠奪’和‘殘酷’都是他們編織的謊言,只有我們擁有真正的啓示,因爲我們知道愛的真理。”
他慈眉善目地給大魔族們講解。
“黑日卿,你沒能在魔界和我們繼續共事下去真是太可惜了,你纔是真正的殘忍冷酷,吾輩的標榜。”
幾道身影皆是哂笑誇讚。
“……?”
只有梅羅加斯聽完蘭奇的話,她感覺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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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觀察着蘭奇,毒蠍般的眼睛彷彿能夠穿透他的心,那抹着霧霾紫的脣彩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妖豔,她輕輕舔舐着嘴脣,舉手投足間魅惑的同時又難以隱藏骨子裡的暴虐。
梅羅加斯沒想到的是,教皇竟然不覺得這是在扣功德,而是在加功德?
果然這癲佬很特別,在教皇面前,梅羅加斯都覺得自己像個正常惡魔。
“喂,教皇。”
她用蠍尾輕盈鞭笞般地碰了碰教皇。
“梅羅加斯,怎麼了?”
蘭奇回頭望向她。
“我說,等這次霍寧首都殺完,反正伱也回不去聖魄蘭特教國了,要不要考慮來奈卡……”
就在這時,一道突如其來的紅光將他們籠罩,刺眼的赤色在黑暗中照亮了每道身影的臉龐。
梅羅加斯的話語還沒說完,地面上結界的空間引力憑空出現,迸發出耀眼火光和震耳欲聾的轟鳴,將他們吞沒。
蘭奇和大魔族們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到一股重力襲來,隨之猛然下墜!
空間扭曲變形,時而延展,時而壓縮,耳邊呼嘯着獵獵風聲,恍若千萬只惡鬼在咆哮嘶吼。
周遭的景象飛速向上墜去,原本漆黑一片的虛空中突然出現了無數斑斕的色彩,萬花筒般旋轉變幻。
建築物如同嵌在黑夜中的魔方,從眼前不斷掠過,有的倒置,有的歪斜,完全無視重力法則。
華麗的木屋建築與古堡般的石牆交錯,閃爍着璀璨與猩紅的光芒,形同一個扭曲而奇異的世界。
“教皇!”
梅羅加斯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格外尖利刺耳,向教皇伸出了手,努力想要夠到他。
她是在陷入結界時離教皇最近的大魔族,其他大魔族此刻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梅羅加斯,不用擔心。”
蘭奇迴應喊道。
血月城不存在絕對強力的結界屏障分隔,僅僅是在下墜時因爲穿過不同的空間結界而被分散,如果沒有其他血族擋住大魔族,他們不用多久就能重新聚合。
由於這次大量闖入者,血月城才變成了攻堅戰對敵模式,而非上次的圍剿模式。
血族始祖們將敵人分散開可以充分發揮血月城的主場防守優勢,將敵人送到更合適的對手主場並逐個擊破。
除非是隻有一個敵人貿然闖進來,纔會讓他們全部聚集在一起,圍殺敵人。
規劃者想必就是第七始祖赫麗提珥。
身爲血族占星師的她會將落入血月城的大魔族們分別匹配到不同的分殿,由血族侯爵作戰。
血月城的入口處在西側,中心是血王宮,其餘東南北幾個方向都是血族侯爵統御的分殿。
而虛弱的聖魄蘭特教皇則會被送去最兇險的血王宮,與第三始祖拉夏爾單對單。
“你必須贏!你的腦袋只有我能收下!”
梅羅加斯呼喊着,爲蘭奇送上蹩腳的勝利祝福。
她的蠍尾還是本能地想要勾住蘭奇的衣角,無奈結界中的重力四亂,能扭曲一切的空間將他們兩個瞬間分開,就像兩片被狂風吹散的落葉。
他們在彼此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謝謝你,梅羅加斯。”
蘭奇獨自繼續下墜。
身邊的建築物越來越密集,一座座倒懸的城池向他壓來。
“教皇大人,你怎麼來了?”
戲謔的聲音在四周迴盪,如神明的宣告。
這聲音對於蘭奇來說太過熟悉,他在泰比裡厄斯之鏡中聽到過了太多次,甚至都有點懷念。
“怎麼,不歡迎我?”
黑袍教皇倒懸着將銀白麪具按在臉上,朝血王宮方向自由落體墜下。
他已然解除了僞裝,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就當是克瑞瑅帝國血月城攻堅戰的預演了。
儘管在現世裡找不到這麼豪華的大魔族將軍隊友陣容,而且現世由於克瑞瑅帝國處於全盛狀態,可能現世纔是血月城真正的困難模式。
但眼前這個血月壞世末期的衰敗血月城,蘭奇早已爛熟於心。
“呵呵,當然歡迎,只是不知教皇大人等會兒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
始祖的聲音如魅影般在漆黑中響起。
突然,一扇金碧輝煌的拉門在他面前打開。
蘭奇毫不猶豫地穿過,墜落開始減速。
就是這裡了。
血月壞世的最終之地,血王宮。
他環顧四周,當腳終於觸到地面時,他見到自己正緩緩降落在一座圓形廣場的中央。
廣場由黑白相間的大理石鋪就,矗立着十三根高達百米的石柱。
戲謔的聲音在四周迴盪——
“歡迎來到血月城,聖魄蘭特教皇。”
聲音來自廣場邊緣深不見底的霧氣中。
身影緩緩走出,身着純黑色的絲絨禮服,衣襟上繡着金色的霍寧貴族家徽。
他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皮膚白皙如瓷,柔順的褐發垂到肩頭。
“真沒想到你會過來呢,我可是有在霍寧帝國安分守己地過了這麼些年哦。”
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語氣輕鬆,在跟一個老朋友敘舊。
但他的眼神卻充滿了諷刺和不屑,嘲笑蘭奇的愚蠢和無知。
“不過,既然你都來了,那就讓我們好好聊聊吧,聖魄蘭特的教皇大人。”
拉夏爾優雅地行了一個古老的貴族禮,右手按在胸前,左腳向後退了一步,身體微微前傾,像在向一位尊貴的客人行禮。
“拉夏爾,你竟然還有心情和我聊天?”
蘭奇隻身立於廣場中央,對第三始祖拉夏爾問道。
他清楚拉夏爾用霍寧帝國的禮儀招待蘭克洛斯這個被奪走了家鄉故土的霍寧人,無疑是一種諷刺。
“不然呢?是想讓我親手抹殺掉已經弱得只剩差不多……六階的你,還是就這樣等着你生命的最後分針走盡,然後感受自己的無能爲力?”
拉夏爾的語氣還是那般溫柔,
“說實話,我都不忍心和你動手了。”
拉夏爾眯起笑眼,張開了雙手。
但他的動作中透着股傲慢和不羈。
那是絕對勝者的宣告。
三位血族侯爵與東南北的殿堂都在正常運作,他甚至會受到血王宮的超高額傷害減免加持,就算教皇留了點後手能短暫殊死一搏,也威脅不到他。
“拉夏爾,你們的真王爲什麼不要你們了?”
蘭奇關切地望着第三始祖拉夏爾,絲毫不理會拉夏爾在說什麼,前言不接後語地問。
“……?”
剎那之間,拉夏爾太陽穴附近的血管開始抽搐。
他的額頭上血管直冒。
“……你……說……什……麼?”
拉夏爾的赤紅眼瞳逐漸變得獰然,隨即近乎瘋狂,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們不會是被拋棄的失敗品吧?”
蘭奇疑惑地盯着第三始祖拉夏爾,誠心提問道。
“蘭克洛斯,找死!!!”
拉夏爾聲嘶力竭地喊道。
他暴起的手掌控制着血霧,無數深紅的觸鬚從霧中伸出,如同毒蛇般席捲向蘭奇,要將聖魄蘭特教皇這副冢中枯骨拖入萬劫不復的鮮血深淵之中!
……
數十公里外的血月城南側。
第八始祖索默賽特掌管的滅盡殿。
血族侯爵與大魔族的戰鬥已然爆發。
這座殿堂宛如一座無邊際的角鬥場,四周環繞着漆黑的山岩,巖壁上鮮紅的寶石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着妖異的光芒。
血寶石銘刻着曾經在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敗亡者的血骨,空氣中瀰漫窒息的血腥味。
殿堂中央開闊的戰場地面上佈滿了蜿蜒裂痕,裂痕中滲出了鮮紅的岩漿,地面上流淌,大地也在爲這場戰鬥而顫抖。
兩位大魔族正背靠着,在與血族最強武者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進行着遭遇戰。
“小心,滅盡殿的地形能讓他隱去行蹤。”
水銀卿密希奧通體皮膚呈銀色,如同液態金屬生命,但卻有着正常的魔族女性體態。
擅長鍊金和治癒的她擋在骸骨卿戴蒙蓋特前,時刻警戒着可能從任意方向突襲而來的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
她身後的骸骨卿戴蒙蓋特身材修長,身着一襲黑色的禮服,衣襬上繡着銀色的裂紋,黑髮如同緞子般光滑,在殿堂的風中輕輕飄動,山羊角下的骸骨如面具般攀附在他臉頰上。
“密希奧,你管好自己就行,不用幫我擋。”
骸骨卿戴蒙蓋特臉龐俊美而冷峻,與水銀卿密希奧傳遞着魔族意念,眼眸瞥向昏暗的四周和那個擅長偷襲的血族始祖。
儘管水銀卿密希奧能讓她液態化抵禦諸多物理攻擊並賦予她過強的生命力,可他們兩個畢竟都是魔界文臣身板,水銀卿密希奧一樣會失去作戰能力。
在風聲襲來的一剎那,骸骨卿戴蒙蓋特擡起手掌,頓時地面涌動的黑霧間亡靈召喚物開始復甦,連綿成列陣的全軍,水銀卿密希奧的魔力也纏繞上骸骨軍團,組成了亡靈們的水銀血肉,阻擋住了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的拳勢,並向他瘋狂涌去。
“明明有着將軍的實力,卻要行偷襲之事。”
骸骨卿像看垃圾一般地鎖定着第八始祖索默賽特。
在他們面前被骸骨軍團擋住的血族最強大的戰士之一——索默賽特侯爵。
他身材高大魁梧,足足有着近兩米高,渾身的肌肉如同精鐵般堅硬。
“呵呵,只有勝者才配說話。”
第八始祖索默賽特的雙拳貫穿,佈滿了凸起的經脈。
他的每次出拳都帶着千鈞之力,紅色光影伴隨着音爆轟散了兩位大魔族文臣召喚出的水銀亡靈軍團。
“唔!”
面對這樣一個可怖的對手,水銀卿密希奧和骸骨卿戴蒙蓋特的壓力都開始倍增。
他們姑且還是根據戰前黑日卿給他們的情報防備住了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的攻擊模式。
但即便如此,他們兩個偏向輔助型的文臣協力也很難正面對抗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
若是被索默賽特偷襲得手,更是糟糕得難以想象。
落入血月城之後,他們文臣原本都應該是配合上將軍才能發揮出最強的作戰效果。
血族始祖自然是不會讓他們如願。
空間結界將他們兩個文臣送到了滅盡殿,對上法系職業最難對付的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
水銀卿密希奧分出魔力,藍光自她指尖射出,籠罩在骸骨卿戴蒙蓋特召喚的骸骨身上,爲召喚物提供着源源不斷的治療和防護。
骸骨卿戴蒙蓋特很難在索默賽特的攻擊下支撐太久。
戴蒙蓋特神色凝重地在地上灑下一片片亡靈魔力。
積屍氣在地上瀰漫,彷彿隨時可以將空間通道連接到地獄深淵,把周圍全部吞噬殆盡,連光都無法逃逸,猶如黑洞一般。
而對於七階以下的生靈來說,一旦被吞沒,下一秒恐怕只會剩下白骨。
縱使其不斷腐蝕着第八始祖索寞賽特,也無法讓不死的他受到實質性傷害,他用自身的再生力硬頂着積屍氣,向骸骨卿戴蒙蓋特靠近。
“弱,太弱了!”
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仰天大笑,聲音如同悶雷般在滅盡殿中迴響。
他猛地向前一躍,速度快到幾乎肉眼難以捕捉。
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水銀卿密希奧面前,一拳朝她的面門砸去。
水銀卿密希奧本能喚起魔力抵禦,而骸骨卿戴蒙蓋特的骸骨護盾也她面前展開。
可索默賽特的拳頭彷彿有千斤重,輕易地擊碎了護盾,重重地砸在水銀卿密希奧的身上。
水銀卿密希奧只覺得一股巨力傳來,整個身形都被轟散,化作了分裂四散的水銀。
骸骨卿戴蒙蓋特見狀,即刻召出深淵鎖鏈限制住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的行動,給水銀卿密希奧聚合的時間。
不到眨眼工夫,星離雨散的水銀卿就初步聚合成了幾個小型的水銀卿,向索寞賽特侯爵發起了反擊,一道道銀針瞬間刺穿了他。
“有點意思,看來還能玩你們一會兒。”
索默賽特看到水銀卿密希奧還能站起來,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這種穩贏的局。
沒那麼快結束,反而更讓他盡興。
全是享受。
話音剛落,第八始祖索寞賽特侯爵的身形再次消失,下一瞬間已經出現在骸骨卿戴蒙蓋特身後。
他的拳頭朝戴蒙蓋特的後背砸去,戴蒙蓋特只覺得狂風襲來,應急喚出的召喚物都沒能擋住攻勢,自身像炮彈般被砸向滅盡殿山崖上深深陷了進去。
“戴蒙蓋特!”
水銀卿密希奧尖叫一聲,連忙施展援護魔法。
但第八始祖索默賽特的追擊太快,骸骨卿戴蒙蓋特強忍着劇痛站起身,還未展開反擊,就已經看到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來到了面前。
……
此時,血月城的東側。
第七始祖赫麗提珥侯爵鎮守的徹寒殿,另一場激戰也在上演。
殿堂坐落在一片冰封的湖面上,四周寒風凜冽,冰晶在空中飛舞。
湖面上的冰層厚達數米,表面光滑如鏡,倒映着殿堂的倩影。
冰層之下卻隱藏着無數暗流,隨時都能將入侵者捲入湖底的深淵。
殿堂本身就是血色冰雕,廣闊空間點綴着晶瑩剔透的冰柱,外圈如同鋒利的長矛,內圈如同優雅的蝴蝶。
“給我滾開,赫麗提珥侯爵!!”
褻瀆卿梅羅加斯不斷揮舞着她的金屬利爪,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殘影,想要將蠍尾扎入赫麗提珥身體裡,將她的血髓吸乾。
“……”
第七始祖赫麗提珥僅僅是保持着虛化狀態,舉起漆黑法杖,在空中劃出星圖。
她並沒有理會褻瀆卿梅羅加斯的憤怒,也不與梅羅加斯硬碰硬,只旨在拖住她。
而梅羅加斯越急,破綻就越多。
星圖開始緩緩旋轉,一顆顆星辰從中飛出,在褻瀆卿梅羅加斯周圍環繞。
每當梅羅加斯蠍尾揮動,星辰就會自動調整位置,爲赫麗提珥指引出最佳的閃避路線,同時打破梅羅加斯的平衡。
而當梅羅加斯的蠍尾針尖襲來時,星辰則會釋放出耀眼光芒,將蠍尾的毒液盡數抵消。
“明明,明明應該由我在他身邊,讓他看看我的力量!”
褻瀆卿梅羅加斯看到自己的攻擊一次次落空,不由得嘶吼。
她的雙眼散發着瘋狂的殺意,速度越來越快,幾乎化作一片紫色的毒影。
“你不應該想殺了教皇嗎?爲什麼這麼急着去保護他?”
赫麗提珥神色冷冽。
她的占卜之力雖然強大,但法力消耗同樣很高。
拖住梅羅加斯的難度比預想的還要高。
而且梅羅加斯按理說不該狂化,只有在情緒化到極端程度時,梅羅加斯纔可能變得更強一步。
“他是我的獵物,我也是他的獵物,在我們互相殺死對方之前,由不得你們這些血族來打擾!!”
褻瀆卿梅羅加斯一聲尖嘯,蠍尾如劃破空間般襲來,速度過快地直取赫麗提珥的心臟。
赫麗提珥揮動法杖,銀光閃過,將蠍尾擊偏。
但就在此時,梅羅加斯的利爪也從另一方向刺來,快如流星。
赫麗提珥只覺得肩膀一涼,低頭一看,肩上一塊血肉已被褻瀆卿抓走。
鮮血從傷口處涌出,瞬間染紅了她裙袖,她隨即暴退。
“血族的味道還真不錯,當然也許單純是你比較香甜。”
梅羅加斯將手放進嘴裡抿了抿,吞食着赫麗提珥的血肉,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解恨,
“享用了你的血肉,我也得還你一點體液才行,讓我們兩個營養均衡一下,這樣纔算禮尚往來。”
褻瀆卿梅羅加斯晃了晃她的蠍尾,針尖深紫色的毒液搖搖欲滴。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對上你這種東西。”
赫麗提珥忍着傷口傳來的劇痛和自己心裡的噁心,再次舉起漆黑法杖。
與魔族攝政王梅羅加斯作戰不僅要面對魔族當今最強的壓力,還會因爲這個對手身上無盡的慾望和淫靡而感到生理不適。
第七始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正面戰鬥中戰勝褻瀆卿梅羅加斯。
她的任務就是在徹寒殿一直拖住梅羅加斯,把優勢給滅盡殿和魂魄殿,以及最關鍵的血王宮。
第七始祖赫麗提珥揮動法杖,殿堂的四壁突然開始移動,無數冰柱從地面和牆壁上凸起,冰錐陣不斷變換位置,向梅羅加斯覆蓋而去。
“我現在也沒心情和你廝殺!知道的話就給我滾開!”
梅羅加斯冷笑着蠍尾一甩,電繭環繞的紫色魔能炮從蠍尾上爆鳴而出,瞬間將冰錐陣擊得粉碎。
但此時,地面突然裂開,寒氣從裂縫中噴涌而出,瞬間將梅羅加斯包裹。
梅羅加斯只覺得周身彷彿被無數鋒利的冰刀割傷,寒意刺骨,連骨頭都在顫抖。
她的動作漸漸變得遲緩,被凍住了一般。
赫麗提珥看到梅羅加斯的冰凍狀態,知道血月城的防禦機制已經起效。
她強撐着站起身,血月在徹寒殿的穹頂上散發着柔和的血光,籠罩在赫麗提珥身上。
在血月的照耀下,赫麗提珥的法力開始恢復,臉色也漸漸恢復了血色。
……
血月城北側,魂魄殿,這裡已經成了修羅戰場。
漆黑的大殿內,無數遊魂在哀嚎呻吟,牆壁掛滿了鏽跡斑斑的鎖鏈和鐐銬,地面上散落着森森白骨。
殿堂外,是一片荒蕪的土地,地面上佈滿了焦黑的裂痕,彷彿大地也承受不住這裡的怨念。
天空中黑色遮蔽了所有的光明,只有一輪血紅的月亮,化作邪惡的眼睛,俯視着這個世界。
殿堂本身就是墓穴,牆壁和地面都由漆黑的石塊構成,雕刻滿扭曲的面孔,四周血紅的鬼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殿堂中央,祭壇上散發着詭異紫光,環繞在周圍的數根漆黑石柱中心懸掛着一口鐵鐘,鐘身佈滿了鏽跡和裂痕,每一次敲響都會使入侵者弱化半分。
就在這魂魄殿內,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和萬威卿奧格林展開了殊死搏鬥。
萬威卿奧格林,身披着鍊甲輕鎧,攜帶有十數柄武器的魔族劍聖,自身專修斬擊屬性,通過武器附加其他特性。
“奧格林將軍,讓我們看看誰的本領更多吧,早就想領教一下當今魔族第一集團軍軍團長的實力了!”
當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變身爲通體眼珠的怪物時,整個魂魄殿都開始震動,地面開始龜裂,牆壁上的石塊紛紛剝落。
無數鬼魂從地下和牆中涌出,發出淒厲的慘叫,在殿堂上空盤旋。
祭壇上的符文變得更加明亮,紫色的閃電從中劃過,在空中劈啪作響,祭壇周圍的石柱開始搖晃,纏繞在上面的鎖鏈嘩嘩作響,發出刺耳的聲音。
“靠吞噬他人獲得的力量,終究不屬於你自己。”
魔族劍聖奧格林從腰間抽出一柄半透明的短劍。
他每次揮刃都要撕裂空間一般,劍刃劃過的地方,現實近乎出現了裂痕,可以看到無數扭曲的景象,形似被打碎的鏡子。
任憑第九始祖貝恩哈德的森羅亡靈向萬威卿涌來,萬威劍氣皆是將其盡數吹散,無法傷及到萬威卿分毫。
“萬威卿!在我看來,你們這些苦修者纔是最爲愚蠢,把你的力量交給我吧。”
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渾身上下佈滿的密密麻麻眼珠每一隻都在不停地轉動,他張開雙臂,無數遊魂自他周身涌出並凝聚,化作一張巨口向大魔族將軍萬威卿奧格林撲去。
“我的力量,你豈能承受得起?”
萬威卿奧格林手中的武器已經變爲一柄槌,通體銀白,槌尖閃爍着雷光。
面對貝恩哈德的數十對魔眼,他毫不動搖,鈍器僅僅是朝着正中揮下,電光四濺。
每道雷霆都能擊潰大地。
令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在麻痹和眩暈狀態下不得不減緩攻勢,應對萬威卿隨時可能到來的致命反擊。
但第九始祖貝恩哈德有無窮無盡的天賦法術可以使用,很快便再度在天際喚出數重巨眼,交叉落下的射線將奧格林包圍。
萬威卿奧格林將雷霆鈍器收回腰間,拔出一柄赤色長劍,皮膚變成了深紅色,身軀要被這柄劍點燃起來一般。
他手中長劍上的火焰也變得飄舞無比,刃上閃爍着熾烈的紅光,彷彿由烈焰鍛造而成。
萬威卿奧格林揮舞着長劍,帶起一陣炙熱,掀起徑直數公里的塵土和碎石化爲黑灰。
他的攻擊形同起舞,卻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破壞力。
第九始祖貝恩哈德閃避着奧格林的攻擊,眼珠在他身上快速轉動,不斷尋找着進攻的機會,每當萬威卿奧格林被他找到破綻,第九始祖貝恩哈德就會用眼珠射出腐蝕光雨,侵襲萬威卿的要害,然而都被萬威卿一次次格擋了下來。
“奧格林,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正在變弱?”
貝恩哈德狂笑着突然張開血盆大口,
“別忘了這裡可是我的主場魂魄殿。”
無數黑色的觸手從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口中伸出,章魚的觸鬚一般瘋狂地向萬威卿奧格林纏去,每一條觸手上都佈滿了吸盤和倒刺,散發着惡臭和腐爛的氣息。
奧格林揮動銀月彎刀砍斷了數條觸手,但更多的觸手纏了上來,從他的鍊甲上劃過,瘋狂地吸取奧格林的鮮血和生命力。
“那又如何,在你的主場就不能殺你了嗎。”
萬威卿奧格林終於被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命中,身上轉瞬潰爛的傷口不斷溢出鮮血。
但他卻感覺不到痛苦一般,皺了皺眉,他知道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這種特質如果拖得時間太長,對自己十分不利。
他必須儘快結束戰鬥。
“呵呵,不管如何,我們這裡都不是決定最終勝負的主戰場。”
第九始祖貝恩哈德看到萬威卿奧格林的狀態,露出了殘忍的微笑。
他知道,只要再拖一會兒,奧格林就會徹底淪爲自己的獵物,成爲自己永恆的奴僕。
只要孱弱的聖魄蘭特教皇落敗給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
血月城中心廣場。
從血王宮蔓延而出的血王神火狂舞,卻侵襲不到白袍教皇半分。
他來此之前早有飲下一口生命力狂暴的狼血,如同月女神的庇護一般化爲狼影爲他驅散着血王神火,使他不受火焰侵襲。
也許狼巫會有更加針對血王神火的加護方式,但是狼戰士幾乎不會魔法,想用高階狼戰士的力量抵禦血王神火,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飲下。
拉夏爾從出手就想要抹殺掉教皇,將聖魄蘭特教皇凌遲致死。
千萬道黑色的霧氣從血王宮涌出,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盤旋,漩渦中心,暗紅色的閃電劈啪作響,照亮了拉夏爾冷酷的面容。
“……”
面對拉夏爾的攻勢,蘭奇絲毫不爲所動,被暴風所籠罩,絕對免疫下了拉夏爾的九階魔法攻擊。
他身着教皇的聖潔袍服,銀白的面具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塔莉婭憑依狀態的他大約能發揮出略強於七階的實力。
但在第三始祖拉夏爾面前還是太不夠看了。
拉夏爾的雙眼如兩團黑洞,深不見底,散發着無盡的邪惡與瘋狂。
“教皇,你就剩這麼點力量了嗎?”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在嘲笑蘭克洛斯的無力。
果然教皇身上還保留着些許手段能夠短暫迴光返照。
但這種防禦手段他相信教皇用不了幾次了。
而九階的魔法攻擊,接下來還有很多呢!
他想不出形單影薄的聖魄蘭特教皇還有什麼可能翻盤。
“拉夏爾,你聽說過傳奇封印師阿斯克桑的故事嗎?”
蘭奇剛進入血王宮不久便快要輸掉的時刻,仍沒有爆發出任何教皇的威勢,只是自語着。
“莫名其妙!”
拉夏爾聽不懂聖魄蘭特教皇在說什麼謎語。
教皇的氣息依舊低迷,完全看不出來聖魄蘭特教皇當世無敵的模樣,周身的防禦結界迅速瓦解,看上去就像敗局已定。
但這瞬間,蘭奇袖袍中的四張魔法卡牌也隨風消散了。
血王宮廣場,雷鳴風起!
他身後的虛空中,亮起了四道直達天際的雷霆,下一刻,一切都有可能降臨。
橙色的光芒刺眼奪目,化作破曉的第一縷輝光,古老的契約被喚醒,黑暗中孕育出無與倫比的力量。
那黑霧與雷光風暴中,四位大魔族的真身降臨了。
黑霧中他們又似生靈又似幻影,虛影無比高大恐怖,只有那望向第三始祖拉夏爾的目光格外清晰,充滿了蔑視。
同爲邪惡。
他們卻是來自更純粹的本源之惡。
四位大魔族的憑空出現,他們身後的蘭奇如同立於王座前一般,睥睨着拉夏爾公爵。
血霧被一道道冰牆阻隔,複合籠罩在其上的結界令血霧收縮,敵法師的逆運算如一張無形的網,纏繞在拉夏爾的魔法上,將其層層解構,化爲無形,最後餘燼被深淵魔法吞噬。
拉夏爾的攻勢雖然凌厲,但在四位卿的聯手抵擋下,也成功被化解。
每一步都是最正確的選擇。
由四道大魔族身影中的指揮者瞬間分析完成,並將指示分發給其餘三位大魔族。
他們身姿各異地立於聖魄蘭特教皇面前,準備好了與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戰鬥。
“辛諾拉,你還需要閉着眼嗎?我們的教皇大人可是都戴上面具了。”
好不容易被喚醒的真理卿普拉奈身着一身剪裁得體的魔界禮裝,手中的銀灰色懷錶閃耀着柔和的光澤,望了望身側的妹妹。
“小男孩最噁心了。”
破法卿辛諾拉雙目輕闔,也許在沉思,毫不掩飾對血族始祖的嫌惡。
“那如果是那個黑髮綠瞳的吭吭變成了小孩模樣呢?你會想犯罪嗎?”
守護卿安塔納斯一頭醒目的酒紅色短髮,俏麗活潑地和辛諾拉打趣道。
安塔納斯今天一如既往身着緊身的皮衣獵裝,搭配及膝高筒長靴。
被封印成了魔法卡牌,可讓她悶壞了。
“呃……”
辛諾拉猶豫了。
她相信有着魔界名門教養的自己可以僅遠觀而不褻玩,但她怕塔莉婭借家教的名義犯罪。
辛諾拉已經發現了,塔莉婭的自制力比他們幾個想象中還要差。
“……”
冰雪卿阿爾彌斯雙眸淡若冰藍,緊盯着敵人拉夏爾公爵,沒有參與到其他三位大魔族的聊天中。
只有她比較正經。
她不明白這三個老友身上的鬆弛感是怎麼回事。
好歹眼前是個影世界的隱藏最終強敵,其強度遠超他們幾個大魔族正常情況能應付的極限。
四天前,蘭奇在抵達了魔王城奈卡利斯之後還找到了他們四個。
除了在魔王城留下必要鎮守的大魔族,或者說是連梅羅加斯也不太信任的大魔族,其餘可靠的大魔族已經傾巢出動,參與到了這次剿滅血族的行動中。
骸骨卿,水銀卿,萬威卿,皆是梅羅加斯派系的核心。
而他們四個蘭奇最熟悉的大魔族,使用傳統古法變爲了召喚物,封印藏匿於蘭奇身上,以在最終對付拉夏爾,防止蘭奇落單。
儘管他們四個加起來,打一個將軍穩贏,打兩個將軍能拖住,可是打九階屬於前所未有的難題。
“嚯。”
第三始祖拉夏爾看清了四道大魔族身影,歪頭一笑。
他確實沒想到教皇身上竟然還用稀奇古怪的辦法藏了四個大魔族。
但拉夏爾並沒有露出絲毫慌張,反而神色越發輕鬆,彷彿一切盡在掌控。
“蘭克洛斯,你就只能依靠外援了嗎?”
拉夏爾譏諷地笑了,
“你身上就是還藏了幾個大魔族又如何呢?他們都是最弱的大魔族,而你又跌到六七階了,恐怕馬上就會死掉。”
他幾乎一眼就看出了四個大魔族有幾斤幾兩。
弱得過分了。
僅有那個冰魔有着類似骸骨卿和水銀卿的戰鬥力,其餘三個都是及格線大魔族。
他第三始祖九階公爵身爲絕對的上位者,八階魔族的魔力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你恐怕沒有發現,我和蘭克洛斯有一點不一樣?”
蘭奇友情提示拉夏爾般地問。
“他好像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塔莉婭的意念聲在蘭奇耳邊說道。
她不好意思穿着卡利耶拉的新衣去見四位老友,怕被他們看出破綻,或者說這種和蘭奇靈魂相連的狀態太過丟人。
她怕解釋不清被朋友們誤會。
正好蘭奇現在只需要憑依保護,不需要她現身。
用過三次泰比裡厄斯之鏡的塔莉婭當然知曉,唯有蘭克洛斯的攻擊才能附帶太陽之力的傷害。
在拉夏爾眼裡,若是八階的蘭克洛斯,靠着特攻也許能和九階的第三始祖拉夏爾單打一會兒。
唯一有威脅的蘭克洛斯此刻弱得沒有戰鬥力了。
所以理所當然拉夏爾是穩贏的。
而想要威脅到拉夏爾,至少要三位及以上的大魔族將軍合力。
“你還能在死前脫胎換骨嗎?黑日卿?”
拉夏爾望着心不在焉的教皇。
一種疑惑感,一種事與願違的落空感,還有一種自己在和空氣玩拳擊的被愚弄感,讓拉夏爾公爵笑了笑。
蘭克洛斯確實有點不一樣了。
不僅開口就是真王不要他們了,還時刻帶着莫名的泰然自若,一切都令拉夏爾血壓上下浮動。
“我說了,我不是蘭克洛斯,如果你真的覺得以對付黑日卿的辦法能對付我,那你會犯下無法彌補的錯誤。”
蘭奇心平氣和地與拉夏爾講道。
他隨便說幾句話拉夏爾就急了。
等會兒塔莉婭的魔音頂着拉夏爾的高精神抗性奏效應該都不成問題。
“也好,我正好將你們這些魔界的餘孽一網打盡,省得以後再去魔王城清算你們了。”
隨着話音,第三始祖拉夏爾的身影突然在空氣中拉出了一道長長的殘影,手掌帶起的漫天虛影蓋向了眼前的魔族們,速度之快,猶如黑夜中死神的召喚!
找四個文臣來對付他,太過病急亂投醫了!
拉夏爾獰然的眼睛裡紅色變得更深,深到幾乎要吞噬所有的光線。
再度涌起的風暴中,免疫力場除了將四位大魔族一同庇護了進去,光芒開始從黑暗的奇點涌出。
蘭奇的手心如同宇宙誕生般的虛空纏繞凝聚,霎時,正午烈陽的奪目光芒瞬間充斥了整個血王宮廣場,將黑暗的夜色驅散,化爲純白的光之世界!
這光芒是如此熾烈,彷彿要撐破玻璃,讓血王宮的玫瑰窗爆裂而出,連血王宮城堡都被鍍上了一層虹光氤氳。
當太陽在血王宮廣場上空放出奪目光芒的那一刻,整個血月城都爲之暈染。
即便是在數十公里之外血月城東南北三處的滅盡殿、徹寒殿和魂魄殿,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太陽微弱的光亮。
血月城滅盡殿。
第八始祖索莫賽特侯爵與水銀卿密希奧骸骨卿戴蒙蓋特正激戰正酣。
岩石破碎的聲音、魔法炸裂的轟鳴不絕於耳,整個殿堂就像隨時都會坍塌。
但在此時,微弱的亮光突然透過角鬥場進來。
光芒雖然微弱,在這個一向昏暗的殿堂中,卻顯得格外突兀。
索莫賽特侯爵敏銳地察覺到了這抹天敵般的自然光。
他猛地轉頭,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這……是什麼?”
索默賽特侯爵喃喃自語。
蘭克洛斯的光芒——
怎麼可能能夠照得這麼遠?
儘管這種距離下不會影響到他索默賽特,但他卻本能地感覺到了畏懼。
那像是遠方地平線的盡頭到了破曉時分,將要升起一道無法阻擋的旭日。
身負重傷鏖戰的大魔族水銀卿密希奧和骸骨卿戴蒙蓋特同樣感到十分驚訝,但臉上多了一絲瞭然。
“看來,那邊快要分出勝負了。”
水銀卿密希奧如釋重負地自語。
“呵呵,索默賽特侯爵,你以爲我們到底是誰拖住了誰?”
骸骨卿戴蒙蓋特點頭,眼中閃爍着戲謔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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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始祖索莫賽特侯爵聽到二人的話,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不,這不可能!”
索默賽特咬牙切齒地說,聲音中滿是不甘和憤怒,給自己壯膽般地咆哮着向水銀卿和骸骨卿而去。
遠北方的魂魄殿。
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看到那光芒,原本猙獰的面容上,竟然閃過一絲驚恐。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那光芒會灼傷他一般。
僅僅是一瞬的錯愕,就讓萬威卿奧格林斬下了他的頭顱。
血月城東側。
徹寒殿赫麗緹爾侯爵和梅羅加斯的戰鬥也因這突如其來的亮光而暫停。
赫麗緹爾侯爵望着那抹光芒,驚疑不定的神色中不斷涌現出絕望。
她能感受到。
這光芒中蘊含着的是她從未見過的力量!
對於占星師來說,任何無法理解的事情,都名爲失控。
蘭克洛斯明明馬上就要死了。
怎可能在此刻盛放出嶄新的日出輝光?
“好了,你成功擋住我了,我也想開了。”
褻瀆卿梅羅加斯握了握掌心,指節作響,
“乾脆我就在這裡陪你相親相愛吧,我一直都聽說女侯爵的身體很紮實,怎麼弄都弄不壞……”
她的表情已神似惡鬼,朝着赫麗提珥侯爵走近。
……
整個血王宮廣場上升起了一輪明日般的光球。
它的福澤下,連冰冷的大地都變得溫暖起來。
“拉夏爾,我不叫蘭克洛斯,我將會是幾萬年後再度在此與你決戰的人,希望屆時你能讓我盡興一點。”
輝光白光映照着蘭奇的臉龐,也傳來了他的話語。
拉夏爾公爵只感覺大腦快被這震耳欲聾的平靜聲音弄碎,如置身於晝夜顛倒的正午時分!
他不敢相信蘭克洛斯怎能在午夜召出如此大範圍的廣域太陽之力!
“你不是黑日卿,你到底是誰!!”
這瞬間,拉夏爾公爵雖然寧可相信這刺傷了他眼睛的光芒只是幻覺,但殘酷的事實卻是,他渾身的力量瞬間虛弱到只剩十分之一。
與蘭克洛斯的力量格外相近,卻又截然不同。
可謂是蘭克洛斯的同位異形體。
而兩者特性差距的這份情報差,又格外致命。
“如果我是魔族,那我的名銜……應該是……”
蘭奇思索着回答。
由於他在大愛詩人身上的印記都被塔莉婭吞走了,導致塔莉婭變成了狂愛魔王。
如果他能魔族真名顯現。
那大概就是——
“狂愛卿。”
他輕敲響指。
“狂愛卿……狂愛卿是什麼東西?!”
第三始祖拉夏爾從未聽說過在歷史上有這樣一個魔族。
他不認可這種過於荒唐的異樣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