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牙部落大薩滿敖嘎西端坐在幾隻熊熊燃燒的炭火盆中間,姿態顯得肅穆而疲憊。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漠無表情,只有一雙閃爍着血光的眸子亮的嚇人;古樸粗獷的戰歌從他微微翕張的嘴脣裡逸出,迴盪在火焰之間;他的每一個手勢都讓火盆裡面的炭火燃燒得更加旺盛,不時躍起數米高的熾熱火柱,和滾滾濃煙一起****着帳篷的穹頂。
戴着白銀面具的蠻獸人之王走入帳篷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頗具神秘意味的景象。他在門口停留了一會,然後舉步走進火盆圍成的圓圈,在敖嘎西大薩滿面前席地坐下。
“第一批前鋒部隊已經成功登上了城牆,守軍的陣線正在動搖,看起來很有可能會在這個晚上就攻破西風郡城。”蠻獸人之王語氣幽幽的開口說。
“今夜不是流血的終結,王。”敖嘎西大薩滿擡起雙眼作出回答,手指理着胸前的大串珠寶項鍊,“不過抵抗時間不會太久,或者三天,或者一週,孩兒們還在浴血奮戰,他們殺死的人類小蝦米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蠻獸人之王的面具後面似乎傳出一聲苦笑,“還是不要繼續使用這種蔑稱了,敖嘎西薩滿。”他用略顯生硬的蠻獸人語低聲說,“人類並非真正的軟弱種族,蘊藏在他們血脈之中的勇氣一旦激發,就連最勇猛的咆哮武士都難以與其對抗。”
“激發勇氣的人類,太少。”敖嘎西大薩滿語氣不屑的表示,“王,三月大神的子孫比他們更有資格主宰這片土地。”
“我並不是爲了主宰這片土地才掀起戰爭的,敖嘎西薩滿,而是爲了應對即將降臨大地的末日劫難。”蠻獸人之王用不容辯駁的語氣說,“我不希望戰火連綿,殺戮不斷,因爲每一分力量都非常寶貴,獅鷲帝國的國運必須終結於這次戰鬥,哪怕是動用我所不想使用的力量。”
敖嘎西大薩滿的臉上泛起了不贊同的神情,這是兩人之間一直都存在的巨大分歧。在敖嘎西大薩滿看來,爲了建立起一個幅員遼闊的蠻獸人大帝國,有限度的殺戮和流血都是非常必要的,至少在最初的時候應該這麼做。然而蠻獸人之王卻直截了當的拒絕這種提議,而且拔出佩劍戳在腳邊,發誓如果有人膽敢這麼做,就要與他來上一次至死方休的神前決鬥。
哪怕是最桀驁不馴的蠻獸人咆哮武士,都對身兼神眷者和奇蹟之子的蠻獸人之王崇敬備至,所以他的命令得到了非常徹底的貫徹。自從半個月前突破無人鎮守的塔爾隆要塞以來,沒有出現一起蠻獸人最喜愛的燒殺搶掠,望風投降的城鎮和莊園全都完好無損,只留下必要的一隊駐軍和一位臨時執政官;經過頑抗而被攻破的堡壘也沒有遭到更大的破壞,甚至巫醫們還被要求花費心思治療人類的傷者。只有極少數貴族領主被公開處死,然而那並非因爲他們不肯投降,而是他們驕狂任性、恣意妄爲的做法觸怒了蠻獸人之王。
這真是前所未見的入侵。敖嘎西大薩滿嘆了一口氣,不過效果卻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除了西風郡城和幾處特意繞開的領地之外,整個西風郡已經被蠻獸人牢牢握在手中,這可是數百年來所有蠻獸人都夢寐以求的恢弘戰果,簡直是三月大神賜下的偉大神蹟。
眼前的一盆炭火突然發出一聲響亮的爆破,炸開的火星四處飛濺,宛如一場流星火雨。蠻獸人之王端坐不動,一道若有若無的淡藍色氣流環繞周身,將近身的火星全都無聲無息的湮滅;敖嘎西大薩滿就顯得狼狽了一些,他胸前佩戴的項鍊鑲嵌着七種奇珍異寶,依次閃爍的光芒擋住了絕大部分火星,卻依然讓一顆漏網之魚點燃了他的鬍鬚。
敖嘎西大薩滿花費了將近兩分鐘時間,才把自己從鬍鬚着火的窘迫境地之中解救出來,然而他沒有時間去哀悼變得七零八落的焦黑鬍鬚,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炭火盆,語氣駭然的低聲說:“紅月女神瑪法在上……是頓?卡巴!頓?卡巴戰死了!”
蠻獸人之王霍然擡頭,金色的眸子透過面具盯着敖嘎西薩滿,“頓?卡巴?這不可能,有誰能殺死蠻牙部落的第一勇士?難道他遭遇了無畏者傑諾?貝爾蒙德,或者是身陷重圍,被人類守軍圍攻戰死?”
敖嘎西大薩滿朝已經只剩下些許餘燼的炭火盆丟出了一把硫磺,火焰頓時轟然再燃,在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赤紅色光幕,上面隱隱約約出現了頓?卡巴生命最後時刻的那一幕。
與頓?卡巴對峙的身穿黑色鎧甲的高大身影剛剛映入眼簾,蠻獸人之王就低低嘆息了一聲,“是他?克萊門農?格雷果……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名字!”
敖嘎西大薩滿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王,您認得這個人類騎士?他在一對一的決鬥之中殺了頓?戈爾巴,但是我不認爲他的實力能夠比得上頓?卡巴。”
“如果他真的是千年之前的那個人的話,頓?卡巴必死無疑。”蠻獸人之王已經恢復了鎮定,不過從面具後面透出的目光更顯銳利,“黑鴉女巫的預言之中並沒有提到過他……究竟是巧合,還是命運之輪發生了我所不知道的異變呢?”
敖嘎西大薩滿做了個手勢,火焰光幕之中出現的景象迅速運動起來,彷彿時間在這一刻被加速了,一番令人眼花繚亂的激烈交鋒之後,頓?卡巴和格雷果伯爵的戰鬥終於進入尾聲,格雷果伯爵的黑色巨劍落地的那一瞬間,蠻獸人之王不禁再次發出一聲驚歎。
“勝利者居然是頓?卡巴?”
敖嘎西大薩滿有些不滿的重重咳嗽了一聲,“王,你不該不相信頓?卡巴,他是蠻牙部落的第一武士,即使是在整個亞伯拉罕大沙漠,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猛士。”
“我知道,但是……”蠻獸人之王剛說了半句話,就突然收住話頭,“既然是頓?卡巴佔了上風,爲什麼又戰死了呢?”
“當然是人類小蝦米耍了陰謀詭計,破壞了神聖的單打獨鬥!”敖嘎西大薩滿用手勢停止了光幕之中影像的變化,然後語氣堅決的表示說,“強大的蠻獸人咆哮武士絕不會在一對一的決鬥之中落敗!”
蠻獸人之王無聲的笑了笑,永不言敗是蠻獸人性格之中強悍堅忍的一面,也是驕傲自矜的一面。嚴酷的自然條件讓蠻獸人一族擁有了強悍過人的體質,但是並沒有讓他們和人類一樣擁有激發鬥氣種子的能力,是血脈不夠純淨,還是其他原因,目前學者大師們還拿不出值得信服的結論。也正因爲如此,在普通兵員素質方面,蠻獸人遠遠超過人類,但是在高端武力方面,結果就正好相反了。
頓?卡巴是蠻牙部落的軍事長官,在整個亞伯拉罕大沙漠的所有部落勇士之中,也能排入前五。然而經過蠻獸人之王的仔細評估,他的實力最多隻能和人類的持劍伯爵相當,遇到一隻腳已經踏入天騎士門檻的傑諾?貝爾蒙德,敗亡恐怕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然而在這次決鬥當中,頓?卡巴確實是佔據了上風,已經被打掉手中兵器的格雷果伯爵看起來沒有什麼逆轉戰局之力了,不過……
蠻獸人之王的眸子之中突然閃過一絲異色,“那個人類騎士還沒有施展出鬥氣!”他忍不住脫口而出,“敖嘎西薩滿,讓影像繼續,我要看看接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蠻獸人之王的想象之中,接下來發生的想必是格雷果伯爵終於展露出一直以來始終隱藏的底牌,讓決鬥戰局發生逆轉,並且擊殺了頓?卡巴。然而讓他頗感失望的是,格雷果伯爵最後並未展露出什麼超凡能力,因爲在此之前,一支銀色的利箭打斷了決鬥,精準無比的穿透了頓?卡巴的右眼。
“卑鄙!”敖嘎西大薩滿霍然站起,動作之大,幾乎打翻了面前的炭火盆,“打擾神聖的單打獨鬥,卑鄙的人類小蝦米,三月大神必將怒火傾瀉在他們的頭上!”
“確實是……卑鄙。”蠻獸人之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同時緩緩摘下自己右手上面的鐵手套,露出和普通蠻獸人完全不一樣的右手,那隻手白皙修長,完全和人類貴族沒什麼區別。
“黑月之神索納塔,迴應吾的呼喚。”他把右手伸向炭火盆,火光頓時給那些手指鍍上了一層橙紅色的光芒,“蒼月之痕,無響之音,災厄並生,喚,應,負界門開,索納塔的恐怖之握!”
炭火盆裡面燃燒的火光驟然轉爲純黑,一陣細語低喃,似乎在迴應着蠻獸人之王的禱告。與此同時,在西風郡城城頭,剛剛射殺了頓?卡巴的陶瑪裡爵士突然感到一陣心悸,背靠着城牆垛口緩緩滑坐下去;而在一處城牆廢墟後面,釋放了一記“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轟殺術”的傑迪?盧克斯霍然擡頭,臉上的表情顯得驚疑不定。
“這是……在天空之中,與永恆城堡極爲近似的力量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