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讒言了，一次也沒采納過。王徵本身並不是暴脾氣，之所以越來越囂張，並不是倚老賣老，而是自己的教唆。
工業部的生產任務隨着新政全面鋪開一年比一年重，除了滿足軍工之外還要兼顧民用。如果誰都能來催一句，那王徵就別活了，每天會被煩死，哪兒還有心思去搞統籌和研發。
爲了不讓這位老技術官員過早被煩死、累死，洪濤給他出了個主意。誰若是沒有旨意卻想額外佔便宜，千萬別慣着，見一個罵一個，敢頂嘴就拉着進宮面聖評理。不用多，有兩次就沒人再敢去嘰嘰歪歪了。
這主意要是換成別人出了也是白出，誰樂意因爲工作得罪一大堆同僚呢。武器和機械又不是自己家的，誰態度好誰關係鐵誰懂事就先給誰，不光能避免爭吵，還可以撈不少好處呢。
但王徵真敢按照皇帝的辦法執行，倒不是有恃無恐，而是從根本上不知道該怎麼當官，全身心的盪漾在機械的海洋裡不能自拔。
從拜徐光啓爲師進入工部那天起，他就沒真正進入過官場，絕大部分時間是和工匠、機器打交道，腦子裡除了皇帝之外誰都看不上，更誰也不想結交。
年過六旬的他媳婦死了十多年也沒續，兩個女兒早早送出了門，平時很少聯繫。仍舊像年輕時一樣以廠爲家，拿着皇帝鬼畫符似的圖紙和構想，也不問能不能實現，有功夫就和大匠們湊在一起研究，樂此不疲。
除了部裡有非要他拿主意的事情，或者皇帝要開御前會議，否則堅決不會離開海河機械廠的保密區。以至於工業部裡有部分官員上任兩三年了，都沒見過頂頭上司長啥樣。
可洪濤就喜歡這樣的官員，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合縱連橫，工業部的發展卻一天也沒耽誤。當皇帝的省心了，當官員的也輕鬆。
什麼叫敬業？很簡單，把自己喜歡的事情往極致上幹就是。啥時候幹煩了，不喜歡了，趕緊說話，換人接着幹。用不着你踩我、我坑你，多好。
“有了有了……此役基本實現了預期目標。和碩特、準噶爾兩部被徹底被抹除，杜爾伯特部只剩殘部向西遠遁，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回來，也沒有能力騷擾了。
扎薩克圖汗部被土謝圖汗部與車臣汗部吞併之後，兩部首領已經上疏朝廷請求內附，禮部也派遣使節前往歸化城與之交涉。
目前從阿爾泰山到北海以南地區都在帝國控制下，爲了加強對邊境地區的管理，總參謀部計劃在西邊臨近哈薩克汗國的哈巴河谷、塔爾巴塔、德魯日巴三地，和北方的烏里雅蘇臺、哈拉和林、溫都爾汗三地建城駐軍，明年春天開始，預計到年底前能完工。”
見到從皇帝嘴裡擠不出什麼好處，宇航員和譚不明一個拿着材料講解一個舉着教鞭在地圖上定位，把這次北征的收穫和如何確保勝利果實做了簡單講解。
洪濤盯着譚不明的教鞭，在腦海裡對應了下，大致清楚了這些城堡的方位和用途。
哈巴河谷位於阿爾泰山南麓的哈巴河上，有可能是、或者離後世的布爾津不遠。在這裡建造軍堡，可以防範從北向南翻越阿爾泰山或者順着河谷由西向東的入侵者。
塔爾巴塔應該就是後世的塔城，德魯日巴和後世的阿拉山口相鄰。這兩個地方都是北疆通往哈薩克汗國的必經之路，建城防禦非常有必要。
烏里雅蘇臺位於後世的蒙古國西部，原爲扎薩克圖汗部的汗帳所在地，在清朝時期是統御外蒙地區的軍事重鎮。
哈拉和林位於蒙古國中部鄂爾渾河上游，曾經是蒙古帝國的都城、元朝嶺北行省首府、北元的都城，輝煌一時。現在是土謝圖汗部的最大聚居地。
大幹耳朵位於蒙古國東部克魯倫河上游，是成吉思汗建立的第一個都城，現爲車臣汗部的汗帳所在地。後世這裡叫溫都爾汗，最出名的不是成吉思汗，而是某個人的飛機墜落於此。
在這三個地方建城，就像當年修建土默特、喀喇沁、科爾沁城一樣，純粹就是軍事基地，用來拱衛北部邊境、震懾當地牧民。
“亦力八里現在屬於誰的掌控之中？”
總參謀部的規劃不能說不妥當，這六座城都選在了交通要道上，用最少的成本保護了幾千裡邊境。但洪濤找來找去，還是在西邊找到了一個漏洞。
亦力八里是個地名，源於音譯。八里，蒙語的巴勒克，城的意思。在哈密北邊有個別失八里，這兩個八里是不是有聯繫呢？
還真有，它們都是東察哈臺汗國時期的都城，後來又成了葉爾羌汗國的城市。但在明軍攻佔葉爾羌汗國的戰鬥中並沒有涉及到這座城，之後也一直沒關注過。
它在什麼地方呢？其實從名字上就能聽出端倪。八里是城的意思，亦力八里就是亦力城，讀快點，聽上去是不是伊犁城了？
沒錯，亦力八里就是後世的伊寧。但別誤會，是先有的伊犁河，纔有的伊犁城，再有的亦力八里。伊犁是哈薩克語發音，雪的意思，用來表示這條河的清澈和來源。
倒不是誰故意用錯別字誤導，而是以訛傳訛，音譯到中原地區，誰也沒聽說過伊犁河，纔在史書上隨便寫成了亦力。
眼下從南疆到北疆，凡是有河谷穿透山脈的通道上都有城市鎮守，比如喀什噶爾、烏什、哈巴河、塔城、德魯日巴，唯獨伊犁河谷空了一塊，看着很礙眼。
“當年攻打葉爾羌汗國時，哈薩克汗國趁機佔據了這裡，有些葉爾羌貴族和哈薩克族人也跑過去躲避戰火。後來葉爾羌汗國戰敗，大軍尾隨而至，面對哈薩克軍隊不知該不該攻打，特爲此事請示過陛下。
陛下派沙迪和卓親自前往與哈薩克汗國談判，其中就有亦力八里的歸屬問題。按照雙方達成的協議，亦力八里城爲共管，城東歸帝國、城西歸哈薩克汗國。
多年來雙方在此分別設立關隘，對往來貨物人員徵稅盤檢，倒也沒發生過太激烈的對抗。”宇航員和譚不明互相看了一眼，由前者把當地情況做了簡明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