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怎麼也在這。”快十點的時候,米靖終於來了,他看見趙之源,愣了一下。
“怎麼現在纔來。”趙之源沒有回答米靖的問題,只是皺着眉頭淡淡反問。
“不是應酬去了麼。”米靖的表情有些訕訕,然後他直接轉向我,“姍姍,醫生怎麼說?”
“情況不太好。”我咬了下嘴脣。其實我很想立刻撲進米靖懷裡,我心裡很難過,很無助,但是趙之源在這裡,我實在不好意思那麼做。
米靖點點頭,然後看向趙之源,“姐夫,我在這陪着姍姍就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
“嗯,我先走了。”趙之源拉了下大衣,“她還沒吃晚飯,如果要守夜,記得買點兒吃的。”
“行我知道了。”米靖答應着,然後把趙之源送到電梯口,才又回來了。
“你哭喪着臉幹嘛呢。”米靖忽然就感覺不耐煩了,“這不是人還沒死呢麼。”
“護士說,如果今天晚上醒不來,以後可能就好不了了。”我想哭,但是忍住了,米靖好像心情不太好,還是不要惹他煩了。
“好不了不是正好麼,你還沒受夠她的鳥氣?”米靖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我一眼,“你還指望她好了繼續找我訛錢是怎麼的。”
“沒有沒有!”我急忙擺手,“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好好的,就沒了……”
我解釋不下去了,我覺得解釋也沒有意義,米靖不喜歡外婆,甚至很討厭她,外婆死了恐怕他還要拍手稱快。
“沒了就沒了,她在的時候也沒見對你好過。”米靖氣呼呼的說完,一屁股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姍姍啊,你們要在這,那我晚上就回去了?”保姆笑眯眯的湊過來,“明早我帶早飯來給你們?”
“嗯,你回去吧。”我點了下頭,反正一羣人都待在這耗着也沒意義,再說有米靖陪着我,就夠了。
於是保姆開開心心的走了,我挨着米靖坐下,挽住他的胳膊,把腦袋靠在他肩上。米靖沒說話,把煙掏出來剛想點,又想起醫院不能抽菸,煩躁的罵了句三字經,然後忽地站了起來。
“我去抽根菸。”米靖皺着眉頭進了樓梯間,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心裡那種酸澀感再一次泛起來。
我轉臉看向玻璃窗裡面的外婆,監護室裡其實還有個護士留守,她一直在外間看雜誌,我就沒見她擡過頭。
過了大約五分鐘,米靖回來了,重新坐下,只是臉色依然不好看,我不敢多嘴惹他生氣,只能乖乖待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米靖越來越不耐煩,他站起來走了幾圈,又坐下,不到兩分鐘再次站起來,如此重複了許多遍之後,他站在我面前。
“咱們回去吧。”米靖皺着眉頭對我說,“這不是有護士在呢麼,我們待着也沒用啊。”
我覺得很意外,今天晚上,可以說是外婆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居然讓我回家?從前我一直覺得,米靖是個善良的人,雖然他有時候感覺吊兒郎當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他對外婆也沒多少好感,但是他總不至於完全無視外婆的死活。
“你上了一天班,晚上又應酬,累了吧。”我抿了下嘴脣,“要不你先回去,家裡有包好的餃子,你餓了就下點兒吃,我在這守着。”
米靖沒說話,看了我一會兒,重新在我身邊坐下來,只是依然不太高興的模樣。然後他安安穩穩坐了大約半個小時,又起來走了兩圈。
“那我先回去了,你就在這裡哪兒都別去,有情況應付不來就給我打電話。”米靖說完,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我實在困的不行了,明天還得上班呢。”
“嗯,你去吧。”我點點頭。
米靖囑咐我晚上別睡着了,小心感冒,然後他就走了。我一個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雖然醫院的住院樓裡暖氣很熱,但是我的心,一直絲絲縷縷的冒着涼氣。
在椅子上坐到半夜,我開始覺得冷了,畢竟在走廊上,不如病房裡暖和。我站起來走了走,跺跺腳搓搓手,監護室裡的護士整不住的打呵欠,看的我也有些犯困。我瞅了一眼外婆,她還是老樣子,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
早上天快亮的時候,我已經忍不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然後我聽到有急匆匆的腳步聲靠近,眯着酸脹的眼睛看了下,發現原來是醫生來了。
他直接推門進了病房,護士已經在等,然後他們圍着外婆開始檢查,我的睡意立刻不翼而飛,站起來跑到玻璃前面看。
原來外婆醒了,雖然看起來迷迷糊糊的,但是確實是醒了。醫生正在給她檢查各項身體數據,沒過多久,醫生出來了。
“危險期過了,但是病人還要插管,可以出監護室了。”醫生的話讓我長舒一口氣,可看着還插着管的外婆,我實在高興不起來。
真是活受罪啊。
天亮之後,保姆來了,給我帶了早飯,我就坐在外婆病牀邊吃。保姆問我要不要回去睡一會兒,我揉了揉太陽穴,最困的時候醒來了,現在反而沒什麼睡意,回去恐怕米靖已經走了,我一個人也不想待,乾脆就在醫院等着吧。
“你可真孝順啊。”保姆嘆了口氣,“如果我也這樣了,我兒子媳婦不知道會不會這麼守着我。”
我對保姆笑了笑,她如果知道我曾經還做過小人詛咒外婆,不知道會不會覺得我孝順。
中午米靖給我打電話,問我怎麼不回家,我說我不困,晚上就回去。
“餃子沒壞吧,要不你先湊合一下,對不起啊,今天我給你好好做晚飯。”我很抱歉的對米靖說。
“行了,你回來趕緊睡覺吧,做什麼飯。”米靖的語氣不是很好,“你就讓那老不死的死了算了,守什麼守,浪費感情。”
米靖說完就切斷了電話,一片忙音傳來,我愣了一下,默默將手機重新裝進包裡。
連續一週,我幾乎天天在醫院待着,基本是早上起牀就到醫院,晚上趕回家給米靖做晚飯,如果米靖說不回來,我就在醫院待到探視時間結束再走。這期間左嘉文來了一次,趙之源也打電話詢問了一下,米靖卻再也沒來過。
“你真上癮了是怎麼的,家裡垃圾都多久沒倒了,以前你不是對你外婆恨的要死麼,現在你又是在幹嘛呢,成天守在她病牀前面,怕她遺產不給你留啊?”在我做壞了一頓飯之後,米靖終於爆發了,他指着我的鼻子對我吼。
我低着頭默默的掉眼淚,這段時間我確實沒有做家務,作爲一個妻子,我實在是失職,更何況我是米靖養着的,給外婆花的錢是趙之源給的,我卻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好過分。
“真是不讓人省心,要死就趕緊死啊。”米靖扔了筷子,直接往門口走。
“老公!”我趕緊叫了他一聲,“你去哪兒啊。”
“我去死!”米靖沒好氣的扔下一句話,換好鞋子,咚的一聲摔上門,走了。
我忍不住趴在餐桌上放聲哭了起來,我覺得特別委屈,外婆雖然已經出了重症監護室,但是我看得出,她的生命真的快要走到盡頭了,我只是想在她最後的日子裡陪她一下,不希望她孤零零的死掉,我錯了嗎?
正哭着,手機又響起來,保姆給我說外婆又昏迷了,我顧不上收拾桌上的東西,急匆匆抓起包就去了醫院。
“其實病人情況到了這一步,哪怕勉強活着,也只是在熬時間罷了。”護士彷彿有所指的對我說。
我看着剛剛被搶救過來,已經瘦的不成人樣的外婆,默默咬緊了嘴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