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鬆是一名劊子手,只爲了處刑而鑽研自己的技藝。手上雖有數不清的人命,但他並非真正的殺人者,只是一介‘處刑人’。
換言之,他並非戰士。
瑪麗和莫扎特也是一樣。他們一位是前法國王妃,一位是享有盛名的天才音樂家,怎麼也不可能跟粗魯的打鬥沾上邊。
但是在成爲英靈之後,他們三個人無疑是昇華了。
桑鬆的處刑刃變得更加鋒利,甚至可以隨意切開鋼鐵,身體性能也變得不像是人類。
瑪麗不擅長舞刀弄劍,所以她擁有了召喚奢侈的水晶進行各種攻擊的能力,這是在影射她生前喜歡收集昂貴寶石的癖好。
莫扎特是天才,也是偏執狂,生平除了音樂,他什麼都不精通。但是與瑪麗不同的是,他在成爲英靈之前就學會了如何利用音律來釋放魔術。用他的話說,他只不過是‘對惡魔彈奏的韻律’感興趣罷了。
作爲生前曾經殺死過瑪麗的桑鬆,他的寶具對瑪麗來說有着非常極端的剋制作用,但是他沒有第一時間釋放寶具,並非是爲了拖延時間這等無聊的理由,對桑鬆來說,最重要的是,要在處刑之前讓被處刑的人消停下來,最好是讓祂心甘情願的走上斷頭臺。
不停掙扎、叫喊着接受處刑的話,既不美觀,也不會令人感到‘享受’,無論是處刑人還是被處刑者都是如此。
桑鬆所追求的,是在最爲完美的一刻,給予瑪麗至高無上的‘快感’和‘愉悅’。
但是這種想法,是錯誤的,是扭曲的,是不爲人所接受的,就連桑鬆自己也能感覺到。
但是無所謂。
雖然瘋狂,但是無所謂;雖然混亂,但是無所謂。
只要是爲了能夠再一次斬下王妃的頭顱,用已經窮盡一生來精煉的手法,再一次......再一次,令她感受到‘愉悅’,那麼........
“寶具——【爲死神奏響的葬送曲(Requiem for Death)】!”
不知情趣的小提琴曲打斷了桑鬆的思考,在那魔音灌入耳朵的瞬間,似乎身體也變得遲鈍了些許。
“百花盛放,寶具,【存於百合王冠之中的榮光(Guillotine Breaker)】!”
緊隨而來的是瑪麗的寶具,隨着寶具真名的解放,桑鬆的四面八方忽然出現水晶一樣閃爍着炫光的透明壁壘,將他包裹在內。
正如先前所說,瑪麗和莫扎特並非是精通戰鬥之人,因此他們沒有嘗試着跟桑鬆近距離交戰,而是先手便使用了寶具,以自己最強的招數來牽制敵人。
“王妃......爲何要拒絕我。”桑鬆隔着壁壘看向另一頭乘坐在水晶馬上的瑪麗,表情開始變得有些扭曲,“爲什麼.......您難道不想要愉悅嗎,不想接受我帶給您的第二次親吻(斬首)嗎?!”
“我說過了,桑鬆。”瑪麗表情複雜,“我無法理解你的藝術,如果你想要將你所認爲的‘快樂’強加在我身上,那我必定會反抗到最後一刻。這無關好惡,只是人類的本能——我不想死,我還有想要做的事情,還有不得不了結的麻煩,也不想這麼快跟御主分離,他做的飯可比宮廷裡那些老廚師要好吃多了。”
桑鬆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直劍擡起,又放下,他沉吟了許久。最後,他似乎明悟了什麼,眼眸中的狂亂竟在一瞬間褪去。
他沒有跟瑪爾達那樣以自身意志抵抗狂化的能力,但在被傾慕的人親口否定了自己的理想之後,哪怕是滿腦子狂亂的瘋子,也會感到啞然和無力。
桑鬆垂下武器,苦笑一聲。
“真是可悲。爲什麼我要像一個迷失自己的追求者一樣追着王妃不放呢。”
“桑鬆.......”
“什麼都別說了,王妃陛下。”桑鬆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刃,“我在這個時代的法蘭西殺害了無數的人,殺人的技巧比起生前變得更加純熟、精湛,這一切都是爲了您.......”
“........”
“我一直相信您會來,所以纔不停的磨練自己。想再見您一次,想更嫺熟的砍下您的頭——若能讓您體會更多、更完美的瞬間。我覺得如果這樣做,您一定會原諒我.......”
“傻瓜,真是個可悲又可愛的人。”
“哎......?”桑鬆驚訝的擡頭。
瑪麗對他展露微笑:“從一開始,你就不需要求得我的原諒,桑鬆。我並不恨你,從來都不狠,你只是結束我的人生的人,僅此而已。”
“陛下.......”
“桑鬆。”莫扎特此時也放下了指揮棒,對他說道:“明確的說,我很討厭你。雖然瑪麗亞不想跟你計較,但對於你成爲殺死瑪麗亞那幫人的走狗這件事,我可不準備就這樣算了。如果到了這個份上你還不準備放棄,那我必定會用我的‘音樂’將你送回地獄。”
桑鬆也看過去,冷哼一聲:“阿馬德烏斯,我也是一樣。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極爲厭惡你那將死亡貶爲娛樂的安魂曲,若是有機會能夠執行你的處刑,我肯定會歡欣鼓舞的接受這份差事。”
“戚,所以我才討厭你們這種性格陰暗的傢伙。”
“要說性格陰暗,我看你也差不了多少。”
瑪麗哭笑不得的看着這兩個大男人隔着水晶牆互相挑刺毒舌謾罵,在他們說出更加過分的言語之前,忍不住出聲叫停: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在王妃面前不覺得失禮嗎?”
莫扎特立即歉道:“抱歉,瑪麗亞,實在是這傢伙太惹人厭了。”
桑鬆瞪了莫扎特一眼,隨後眉頭平復下來,向瑪麗行了一禮:“尊請您的原諒,王妃陛下。我實在忍不住將這個男人的手指一節一節砍下來的衝動,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排解殺意。”
“喂!你這傢伙,不要若無其事的說這種恐怖的話啊!”
“唔......”瑪麗頭疼的扶了扶額,“這場鬧劇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明明一開始她可是抱着你死我活的心情去迎接戰鬥的,現在卻變成了兩個男人隔着牆壁明裡暗裡的對罵,瑪麗的興致一下就降到谷底了。
其他人如今還在賭上性命戰鬥,就他們兩個這麼悠然真的好嗎.......?瑪麗瞄了一眼前方貞德等人的激鬥,如此想道。
桑鬆似乎也感受到了瑪麗的心情,對她低頭道:“看來時候到了。”
“嗯?”
“王妃陛下,過去爲您執行處刑的是我,現在,這項職責交由您手中了。請讓犯下罪孽的桑鬆歸於塵土吧。”
瑪麗愕然,她沒想到本應作爲他們的敵人的桑鬆竟然會主動求死。但目視到桑鬆渴求的眼神,瑪麗便明白,這不是什麼陷阱,只是一個男人發自內心的夙願。
她艱難的點頭:“.......我明白了。”
“在最後,臣下有一個不情之請。”桑鬆低着頭說道。
“請說吧。”
“能否請您再說一次,在處刑前說過的那句話?”
“......對不起,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不是這句。”桑鬆搖頭,“即便相隔如此之久,我仍然猶記於心。當您微笑着接受了處刑之時,您心中喃喃的聖言——”
“願主祝福你。”瑪麗閉上雙眼。
“——沒錯,就是這句。”桑松露出開心、解脫的笑容,“啊啊,王妃陛下,勞煩您了。”
“我無法在這種行爲中感受到快樂,桑鬆。但是我會做的,就如同你所期望的那樣,我來爲你‘斬首’。”
“是的,王妃陛下。”
水晶壁,開始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