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紅着眼睛來找蘇如繪:“如繪姐姐,我想問你件事。”
“這是怎麼了?”蘇如繪擡頭看到她異常,吃了一驚,立刻看向她身後的掬翠,暗自比了個三的手勢,掬翠微微搖頭,丹朱卻已經說了起來:“你知道四殿下在哪裡麼?我聽說他並沒有被送出宮。”
當日甘美雖然逃得了被長泰活活打死的下場,可是也被長泰着人丟棄……雖然因德妃把額頭磕得血流滿面,讓送去了瓊桐宮,但宮裡也只有少許人知道。丹朱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一個。
乍聽見她問甘美,蘇如繪暗暗吃驚:“你有事情要找四殿下?”
“不是我,是榮壽公主。”丹朱不忍道,“齊嬤嬤不要別人伺候太后,我在停芳園裡閒下來,這幾日一直去看榮壽公主,公主瘦了好多,連飯也不怎麼肯吃了,德妃娘娘又忙着協助皇后娘娘主持採選,嬤嬤們哄都哄不住,這兩天我每次過去,都看到公主不肯在自己住的地方,把人趕開了,獨自坐在四殿下住的地方掉眼淚。”
蘇如繪皺了皺眉,嘆道:“榮壽公主也是命苦……澂嬪娘娘年前纔沒了……”
那位宮中如今僅有的小公主一出生就沒了生母,因着身子虛弱沒人敢接手,澂嬪許氏爲了自己的養子甘美能夠有出頭之日,壯着膽子以賭博的心態將她接到了倚晴齋,小心翼翼的養着,又因爲她那沒見過面的皇姐樂安公主是在太后身邊養大又意外夭折,太后生怕太早對這個新來的孫女寄了感情,日後反成傷心,所以在她未曾脫離早夭之態前,這世上只有兩個人會待她親近,一個是養母許氏一個是四哥甘美。
然而許氏爲着甘美的前程,已經魂歸太液,屍體都入葬多時了,甘美勉強揀回一條命,卻連面也不能見……對於一個虛歲五歲實際只有三歲的孩子來說,昭華宮再比倚晴齋廣闊華美,能夠讓她安心的那兩個人都已不在,唯一的安慰或者就是甘美住過一段時間的宮殿了……
“如繪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四殿下到底在哪裡?今兒我在昭華宮哄了她半天,一直說到替她打聽四殿下的消息,公主才肯吃飯。”丹朱小聲懇求,“我瞧公主這麼下去,澂嬪娘娘那兒養起來的一點身子骨,遲早也要……”
這話不祥,蘇如繪吩咐衆人退下,這才拉了丹朱的手:“你一向喜歡小孩子,在自己還小時就如此,先前的甘沛,如今的榮壽,我也知道你沒有別的心思,可榮壽公主雖然沒得太后准許,但澂嬪娘娘是在昭華宮住着時沒了的,按着規矩,如今公主的母妃就是德妃!今年這回採選,情況複雜,陛下雖然爲了替良王長臉,讓皇后娘娘來主持,但淑妃娘娘協理多年也被點了名,而貴妃有身子不便行動,但太子養在她膝下,故此只參加最後的參祥,我也不瞞你,如今德妃跟進跟出採選你道是爲了什麼?四殿下一來還沒正式算到她名下,二來年紀也不夠,三來惡了陛下,誰也不會在現在提起他的婚事讓陛下煩心!她是爲了替貴妃看着!劉修儀未必會與貴妃做對,但皇后與淑妃那邊可都各有盤算……德妃娘娘獨自應付這兩位,這會疏忽了公主是難免的,你心疼公主歸心疼,可三天兩頭的過去,難免會叫人有其他想法,若是傳到了未央宮或永信宮去,指不定就被她們拿來指責德妃娘娘,到時候你一下子就得罪了貴妃、德妃這兩位!”
丹朱拉着她袖子懇切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如繪姐姐,頭一回我去看了眼公主,她孤零零坐在了四殿下寢殿角落抱着澂嬪娘娘並四殿下穿過的舊衣的模樣……我……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纔不時過去的!”
“澂嬪娘娘的舊衣?”蘇如繪立刻警覺,“四殿下的寢宮裡面有四殿下的舊衣也就罷了,澂嬪娘娘沒了之後,她的遺物難道不該全燒了麼?怎麼會被公主找到?而且還帶到了四殿下寢宮裡去?”
丹朱愣了一愣:“這……也許是從倚晴齋那邊拿過來的?”
“倚情齋那邊早就收拾好了。”蘇如繪皺眉,“你去了這些次,可有發現公主身邊的嬤嬤、宮女有懈怠的?若是有,倒恰好向德妃解釋下你這兩回去的多的緣故,權當是爲了提醒她。”
“要說懈怠倒未曾見,只是澂嬪娘娘去後,公主身邊的人逐漸被換上了德妃的人,按理這也是正常,畢竟如今公主是德妃負責,若依舊用澂嬪娘娘那些人,出了差錯德妃娘娘也難說清楚。可公主大約是年紀小的緣故,對這些人很不喜歡,她們越哄公主越是生氣。”丹朱無可奈何道,“公主還是太小了,這些道理她哪裡聽得懂?”
蘇如繪沉思片刻:“就算告訴了公主四殿下在哪裡,也不能帶她去看,她肯甘休麼?如今就天天跑到四殿下的寢宮裡,若到時候想跑到四殿下現在的地方去怎麼辦?”
丹朱吃了一驚:“四殿下到底在哪?”
“在瓊桐宮!”蘇如繪道,“淑月殿旁的偏殿裡,陛下原是說讓他自生自滅,德妃娘娘都不敢去探望和關照,如今只盼着時間久了陛下淡忘……”她險險失了口,丹朱倒沒聽出來,微微憂慮道:“其實藥是餘太奇誤診煎錯的,四殿下也只是恰好趕上喂太后喝下,也不能全怪他,陛下這樣做,四殿下心裡一定也難過的很。”
蘇如繪心道:甘美可不難過,他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接了廢妃高氏秘藏多年的那包“百年”的,如今死裡逃生,雖然趴在淑月殿受着苦,但想着不遠處仁壽宮德泰殿裡堂堂嘉懿太后此後都只能僵臥病榻連簡單的睜眼都難以做到,心裡還不定有多痛快。
百年是宮廷秘藥,此藥說是毒,卻不致命,只是服用者全身僵直,偏偏神智清醒,對於曾經強悍如嘉懿這等人,明明腦中清晰無比,偏偏連一根手指都難以移動,只能看着自己躺在牀上任人服侍……這種羞辱與無法自控的感覺比凌遲一萬遍都叫她更覺得折磨。
那廢妃高氏是要恨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肯在做了先帝最寵愛的妃子後甘願忍受了幾十年裝瘋賣傻的日子,最終等到了甘美到她面前詢問舊事,拿走那包她藏得機密的百年?
“如今陛下還在火頭上,萬萬不能在他面前提起四殿下,你最好也哄一鬨公主,若她見到陛下,切不可提。”蘇如繪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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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擔憂道:“聽你這麼說,那四殿下他……”
“太子着人暗中照料,而且那邊伺候從前瓔華夫人的思煙姑姑也會幫手,四殿下暫時無礙,只是也不再禁得住其他什麼……”蘇如繪沉聲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