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貢的眼睛裡,裝滿了褒姒鬱鬱寡歡的神情和冷若寒霜的顰眉,他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命令馬場的賽馬鎩羽而歸。
“爲什麼你皇后姐姐仍舊是雙眉似蹙,不見一點開心的樣子?難道今日的賽馬不激烈好看嗎?”步入桃花軒,愁眉不展的明貢撫着雪貴人的額頭,奇怪地問道。
笑語盈盈的雪貴人指着明貢的眉間,嘻嘻道:“王上,您瞧瞧您自個兒,眉頭皺得就像天邊的烏雲,皇后姐姐一見您這樣子,還怎麼開心嘛?”
“嗯?”明貢經雪貴人一提醒,趕緊就着雪貴人的梳妝檯,細細用銅鏡招了招,不禁喜笑顏開道:“雪兒,你這個狹猝鬼,竟然敢打趣寡人,說,有什麼好辦法,讓你皇后姐姐開心!說不出來,寡人辦你個欺君之罪。”
雪貴人嘟着小嘴,笑眯眯了好一陣子,忽然說道:“要不王上這樣吧,讓皇后姐姐想不到,或是突然有一個驚喜,或許,皇后姐姐會開懷一笑的。”
“那寡人要準備什麼驚喜呢?”明貢饒有興趣地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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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像煙火那樣的東西,放在天上,可以五彩繽紛,或者,就是璀璨的花燈,這些都是皇后姐姐最喜歡的,王上找一段空隙時間,突然請皇后姐姐登上高樓觀看,這不就可以突然襲擊了?”雪貴人靈機一動道。
“王上難道要在驪山進行煙火盛會嗎?”次日,驪山行宮的水龍書人殿,上大夫程榮聽了明貢的吩咐之後,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程榮,其實這是寡人想逗皇后開心所想出來的對策,至於需要多少的煙花和火藥,你安排內府酌情準備,儘量不要超過元旦的支出。”明貢謹慎地提醒道。
“是,臣等一定酌情來辦。”丞相陸凱暗暗給程榮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跪下答應道。
出了水龍書人殿,程榮疑惑地注視着胸有成竹的陸凱,不由得追問道:“丞相大人,剛剛御前召對,你爲什麼要突然打斷在下,答應王上的決策呢?”
陸凱捋須笑道:“程榮大人,你這還看不出,王上嘴上說的是酌情而辦,但是實際上,是讓咱們盡力完成,這是爲皇后娘娘辦的煙花,自然馬虎不得,也節儉不得,相反,倒正是咱們討好王上的最佳時機。”
望着陸凱得意洋洋的背影,程榮不禁黯然神傷,無言以對。
過了幾日,秋風送爽,丹桂飄香,明貢以巡視驪山防務爲名,浩浩蕩蕩地擺下了御駕,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宮扇林立,香爐侍候,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步上了驪山的城牆,直到烽火臺。
一路上,文武大臣議論紛紛,有說有笑,紛紛頌揚着大週中興的光輝業績,而姜氏、葛妃等後宮嬪妃,也是青黛濃妝,長袖青據,一個個笑逐顏開。
驪山城防的正中,被開闢出一道用黃沙紅毯鋪砌成的御道,四周甲士環立,劍戟如林。身着九袞龍袍的明貢,神采奕奕,大步踏上了新築的烽火臺,親捧酒觴,祭奠天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後續的臣子,在御前太監小如子和鑾儀衛的引導下,整齊地行三跪九叩大禮,並叩首山呼。
“嗯,這驪山雖說是山清水秀,但是離我大周和西戎的邊境很近,的確是邊防的要地,所以爲了我大周的長治久安,必須加強邊防,鞏固城牆。”明貢威嚴地俯視着羣臣,朗聲說道。
這時,皇后褒姒與喜笑顏開的雪貴人,正身着大紅氅衣,珠環翠繞地立在明貢的身後,代表後宮向天地致意。
在一片莊重大氣的韶樂縈繞下,周天子的西巡大典達到高潮,在賞賜羣臣國宴之後,笑逐顏開的明貢,突然一把執住褒姒的皓腕,把她留了下來。
“王上,您這是何意?難道,姒兒今日的大典,做得不好嗎?”褒姒回首凝視着目光炯炯的明貢,宛若受驚的小鹿。
“不,姒兒,除了天下和社稷,咱們難道就沒有屬於兩個人的甜蜜嗎?來,跟寡人上烽火臺!”明貢神秘地悠然一笑。拉着褒姒的柔荑,興高采烈地上了驪山最高的烽火臺,那裡,遠遠眺望,可以看見天邊綺麗的火燒雲,眼看,夜幕就要降臨了。
“嗖!”一個閃爍的東西瞬間飛上了半空,在衆目睽睽之下綻放出五顏六色的絢麗光輝,宛如曇花一現般,在長空逝去。
褒姒頓時呆了,眸子裡閃現着晶瑩的淚花。
“皇后姐姐,你看,王上放煙火了!”這時,蹦蹦跳跳的雪貴人,披着紫色的披風,樂呵呵地依偎在褒姒的身旁。
“轟轟轟!”隨着號炮的炸響,一時間,驪山上空,百花齊放,絢麗奪目,無數的美豔火花,映照着幽靜的離宮,越發顯現出無盡的美好和喜悅。
“姒兒,怎麼樣?沒有想到吧,這些煙火,都是寡人精心爲你準備的。”明貢的一隻手,緊緊執住褒姒的柔荑,深情而溫柔地說道。
褒姒驀然回首,莞爾一笑,這一刻,讓身爲天子的明貢既驚訝又溫馨,褒姒那仙女般的喜悅,似乎便是那瞬間逝去的煙火,永遠的留在了明貢浪漫的記憶中。
回眸一笑百媚生,傾國傾城,明貢花費了大量的點子和精力,終於等來了褒姒罕有的會心一笑。
“太好了!皇后姐姐終於一張笑容了!”褒姒懷中的雪貴人,喜悅地閃爍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拍手恭喜道。
“是呀,真是太圓滿了,若是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寡人是不是天下最幸福的人?”明貢端詳着眉眼彎彎的褒姒,不由得感慨萬千。
“王上,您爲臣妾準備的這場煙火,一定花費了不少的財力吧?”褒姒轉念一想,再度關切地詢問道。
“姒兒,你放心,寡人是知道分寸的,只要博你一笑,寡人什麼代價,都可以付出!”明貢絲毫不在意地欣然答道。
這一夜,驪山星夜璀璨。
“元帥,昨晚您看見了嗎?咱們西戎的遠處,大概幾百裡,上空煙火繚繞,五彩繽紛。”次日,西戎國元帥府,一大早,憂心忡忡的老狼主便御駕來到伯丁的府邸,向伯丁緊急詢問道。
“喔,狼主,這個微臣和賤內都觀測到了,是大周驪山的烽火臺發出的,據說,這些煙火是因爲大周天子爲了取悅他所深愛的皇后,而命人準備的。”伯丁不以爲然地拱手答道。
“竟然還有這種怪事?寡人還以爲,是大周準備集結大軍,攻打我們西戎的信號呢。”狼主不由得啞然失笑道。
“啓稟狼主,這一點也不奇怪,臣妾過去是大周人,知道大周皇室的權力有多大,他們的王上凡是想辦到的事,無論多麼荒唐,也是可以辦成的。”伯丁身邊的芸娘,冷冷一笑,接話稟奏道。
“那麼此時的大周究竟實力有多強?可以和我國相敵嗎?”狼主憂心忡忡地問道。
“這個狼主請放心,大周天子雖然雄心勃勃,並且他們中原地域廣闊,國立雄厚,但是他們的缺陷也不容忽視,臣以爲,大周只不過是一艘腐爛了的大船,外表壯觀,但是內裡早就腐爛不堪,就像昨晚的煙火,不過是過眼雲煙。”伯丁胸有成竹地對答道。
新鄭城,前一夜,鄭府也同時看到了天邊的那場絢麗煙火,鄭侯伯友,感到十分的驚詫,特意召來兒子掘突,進書房商量大計。
“掘突,那天晚上,你恐怕也看到了,百里之遙的驪山山峰,忽然萬炮齊鳴,煙火漫天,你覺得,是不是天子西巡,出大事了?”鄭伯友面對着掘突,擔憂地問道。
掘突思考再三,拱手回答道:“父親大人不必着急,兒子認爲,那陣煙火必然是王上爲了慶賀朝會所釋放,目的是威懾西戎,安撫百姓,所以兒子認爲必然無礙。”
“掘突,你還在那裡裝聾作啞,外面都在紛紛傳說,王上在驪山舉行煙火盛會,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取悅他最寵愛的皇后褒姒,爲了博取美人一笑,你心裡不痛快,含着酸,但也不必要在這騙父親大人吧。”這時,怒氣衝衝的少夫人姜彩冰忽然一掀細簾子,從屋外步了進來。
“姜彩冰,父親面前,你怎能如此無禮?誰要你跟進來的?”掘突怒火萬丈地回首訓斥姜彩冰道。
姜彩冰自知理虧,趕緊跪下給鄭伯友請安。
“好了,起來吧,冰兒,你剛纔所說的所謂謠傳,爲父不管他是誰散佈的,但是不準在家裡再說,聽到了嗎?”鄭伯友淡淡地吩咐姜彩冰道。
“兒媳馨月,前來給父親大人請安。”這時,屋外傳來了馨月婉約的聲音。
“喔,是馨月呀,快進來吧。”鄭伯友不由得眉開眼笑道。
杜鵑幫馨月打了細簾子,但見馨月挽着雲鬢,一身素衣,款款地進來行禮。
一邊落座的姜彩冰立時橫眉豎眼,一副不屑的神情。
須臾,鄭伯友吩咐了掘突和姜彩冰、馨月幾句注意禍從口出的話之後,衆人散去,掘突的一隻手,執着姜彩冰身邊的丫鬟蒹葭,關切地問長問短道:“蒹葭,這些日子,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主子有沒有虐待過你?”
羞澀地躲避着掘突炯炯的目光,蒹葭只是低着頭,微微答了一句:“沒有。”
“蒹葭,你是死人嗎?怎麼不在我身邊伺候,難道想偷懶嗎?看你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像極了那個亡國妖孽!”遠處,傳來了姜彩冰盛氣凌人的叱罵聲。
掘突頓時動了肝火,幾步追上姜彩冰,逼視着訓斥道:“姜彩冰,你剛纔說什麼亡國妖孽?我告訴你,父親剛剛叮囑我們謹小慎微,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到時候連累我們鄭家抄家滅門,我做鬼都饒不了你!”
“喲,我說了哪一個了,這麼含酸帶醋的,也不知道誰認得誰?”姜彩冰鄙夷地冷笑一聲,領着瑟瑟發抖的蒹葭,款步走遠了。
驪山,眼看即將到了深秋,明貢似乎依舊興致未盡,在水龍書人殿大宴羣臣,並且召見了許多從各地趕來朝拜的親王諸侯,魯王初修和宋王慧恩也在其列,面對着弟弟慧恩,喜氣洋洋地陪伴在皇后褒姒的身邊,人影孤單的魯王初修不由得只覺得身邊涼風嗖嗖,黯然神傷。
“修兒,這次回來叩見父皇,是一次接近你父皇,恢復他對你信任的大好機會,你可千萬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呀。”初修的耳邊響起了姜氏苦口婆心的勸告,初修趕緊迎着母妃,跪下含淚叩首。
“起來吧,修兒,本宮就你這麼一個皇子,自然是永遠向着你的,這麼多年,瑾皇妃,朝中奸臣,我們母子踏過了多少的艱難險阻,所以你一定要堅強,母妃知道,現在的宋王慧恩,是你母妃的大仇人瑾皇妃的骨肉,而慧恩現在正受你的父皇和褒姒的寵愛,你一定不能輕易輸給他,你要把你該得到的東西,從別人的手中奪回!”姜氏在重華的攙扶下,聲淚俱下地對初修叮囑道。
“是,母妃,兒臣一定不負母妃所望。”初修咬緊牙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