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節

海倫暗自慶幸,看來李兵不知道是她把護照帶走了。她正想結束談話,就聽李兵說:“說不定是濤濤把護照拿出來玩丟了。”

她好奇地問:“濤濤在我們家?”

李兵責怪說:“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麻煩?你對李虹講什麼她孩子在鄉下受罪,搞得李虹廣州也不去了,還罵她公婆,現在她丈夫把她趕出來了,她沒地方去,前天跑來說要在我這裡住——”

她估計李兵是在找藉口讓李虹住進來,反正她也不在乎,就大方地說:“那你讓她住進來就是了——”

李兵大聲說:“你瘋了?她現在這樣,我還讓她住進來,你怕別人不說閒話?你怕她丈夫不找我麻煩?她現在一分錢沒有,難道要我來養活她?”

“那你說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都是你惹出來的麻煩,你管她那些閒事幹什麼?”

她也有點煩了:“你也不用管她的閒事嘛,她跟她丈夫鬧矛盾,你着什麼急?”

“她好歹還是我的乾妹妹嘛,我怎麼能看着別人欺負她?”

“既然她是你的乾妹妹,你願意怎麼幫她就怎麼幫她,我沒意見。我那時告訴她孩子的事,也是看在她是你乾妹妹的份上,可憐她的孩子。”

“有什麼可憐的?我們小時候不都是光屁股坐地上的嗎?也沒見誰的屁股被蟲子咬掉。”

她無話可說,“我們小時候”就是李兵的理由,只要是他小時候經歷過的事,都是合理合法的,都可以甚至應該用到自己的下一代身上。爲這個話題,他們已經打過無數次嘴仗了,誰也不能說服誰。

李兵試探說:“你看可不可以叫於真幫忙照顧濤濤,好讓李虹到廣州那邊去打工?”

這回輪到她大叫了:“你真是瘋了,別人幫我們照顧咪咪就已經夠麻煩人家的了,你還想再塞個孩子給她?她又不是開幼兒園的。”

“那要麼就把咪咪領回來讓李虹帶,這樣你就不用寄錢給於真了——”

她更生氣了,聽李兵的口氣是想讓她寄錢回去養李虹母子倆,如果說這個要求還沒把她肺氣炸的話,那他用領回咪咪來要挾她就真的是讓她氣死掉了。她剋制着自己,儘可能心平氣和地說:“我沒有寄什麼錢給於真,你現在讓李虹住進來也不合適,你剛纔已經說了,她丈夫會找你麻煩,別人也會說閒話。你想幫她,就把我留給你的那些錢給一點她,她可以回龍溪去住。”

李兵說:“算了,算了,你留給我的錢也就那些,我哪裡有多的錢給她?”

她爲了穩住他,說:“你把主要精力放在你的公司上面,不要爲你乾妹妹的事或者咪咪的事分心。你沒錢用的話,我可以給你寄點回來——”

李兵聽說有錢寄回來,情緒一下就高漲了,連聲說:“那我就先謝謝了。還是我老婆能幹哪,我這靠老婆養活也不是個事啊,等我公司搞好了,加倍還你。”

她接完李兵的電話,更想把他從加拿大移民申請中劃掉了。這個人,就算不在咪咪的事上鬧彆扭,惹麻煩,也會不斷地用咪咪做人質,問她要這要那。

她給靜秋打了個電話,說了護照的事,並說她想向加拿大移民局申請,把以前的三個人移民改成她和咪咪兩人移民,因爲她現在已經拿到了咪咪的護照,而且又把咪咪放在於真那裡,似乎沒必要把李兵辦出來了。

靜秋提醒她說:“加拿大移民局是很死板官僚的,你申請任何一個變動,他們都有可能把你的申請拖延很久,不知道是他們把你的申請扔到隊尾去了,還是他們辦事太慢,需要很長時間來變動一個細節。我申請改變面談的地方,就被拖了近一年。我有個朋友在申請遞上去後結了婚,按移民局要求彙報自己婚姻狀況有改變,結果也被拖延很久。”

她想盡快把咪咪接來,但又有點不甘心就這樣便宜了李兵,於是說:“但是如果把李兵辦出來,又怕他到時在離婚的問題上搗亂——”

“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更好,但是你女兒現在在中國,雖然是跟着你的朋友,但李兵要把她接回來不是很容易嗎?如果他發現你中途把他的名字弄下來了,他可能會狗急跳牆,想辦法讓咪咪出不來,除非你能一直瞞着他,一直把他穩在那裡。”

“現在他好像是被穩住了,不知道他以後。”

靜秋想了一會,說:“就怕他在護照上做手腳——比如他把舊護照掛失了再申請一個新的,那時你還得去問他拿護照;或者他把咪咪藏起來,以你一個人的力量,很難在中國找到你女兒。你們的婚姻關係沒結束,女兒沒有正式判給你,如果你私下把女兒帶走,他也可以告你。”

她想了一下,的確如此。李兵在國內辦個新護照很容易,因爲他認識一大幫公安局的人。他要把咪咪藏起來也很容易,因爲他有一大羣鄉下兄弟和親戚,隨便塞在哪個人家裡,她都很難找到。她嘆了口氣說:“哎,法律也不能幫點忙。”

“法律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後發制人’的,一定要等到出了事,法律才能開始動作。出事之前,法律只能威攝那些懂法而且不敢犯法的人。再說中國現在這樣的狀況,權大於法,即使出了事,罪犯也不一定受到懲罰。”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等到面談了再說,也許不用劃掉李兵,到時候不把移民紙給他,自己帶着咪咪走掉就行了。

星期五下午三點多鐘,海倫就出發到A城去打工,B城和A城相隔八十英里左右,她原以爲一個多小時就夠了,哪知道在高速公路上遇到塞車,一直搞到六點左右纔到達餐館。

她從後門一走進餐館,就嚇了一跳,那真的叫做“人才擠擠”,好多的人,擠在小小的廚房裡,可以用水泄不通來形容了。

店裡新招了一個廚房幫工,是頂阿GAM那一角的,主要是切菜炒飯。這人是個老墨,名字的發音很像“火得海”,而且這個“得”要讀成彈舌音。等“火得海”沾了SAUCE在廚房的案板上寫出他的名字時,她才發現就是英語裡的GEORGE,“火得海”大概是GEORGE的西班牙語發音。

“火得海”只會說他家鄉的土語,不會說英語,更不會說漢語,能說一點西班牙語。幸好BENNY知道幾個西班牙詞,都是跟打工的老墨學來的,所以喊ORDER的時候還算能夠溝通。

店裡還新僱了一個炒鍋,是個福建人,姓張,大家就叫他小張,人長得高高瘦瘦,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可能因爲是剛來,還不知道店裡那些菜的做法,顯得手忙腳亂。雖然唐人餐館大同小異,但廣東人開的餐館跟福建人開的餐館據說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的。而且各個餐館對同樣一個菜添加的配料也不盡相同,要熟悉還需要一點時間。

海倫不知道自己擠在這麼多人中,能幹什麼。BENNY正忙着教“火得海”炒飯,阿SAM在教小張炒菜,SUSAN在打包,DENISE在接單,DAVID在送餐,有時還幫着打包、接單或者炒菜,看來是個當老闆的料,因爲什麼都能幹。

BENNY看見她來了,就跟她打個招呼,叫她去前面幫忙,然後又串前串後忙他的去了。她一看到店裡人多,馬上就覺得店裡不需要她了,她就很慌張,就老覺得別人在認爲她多餘,在嫌棄她礙手礙腳。在這種時刻,她就特別希望BENNY能殷勤她一下,讓她覺得至少他還是需要她的。

她很怕他現在已經把她弄到手了,就不在乎她了,又怕他嫌她技術不好。她他是在紐約長大的,肯定不會等到二十多歲了纔開封。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肯定都是象包包一樣,即使剛開始不會,後來也因爲勤學苦練而變得技術高超了。

她想他肯定覺得她很老土,因爲他一下就看出她是FIRSTTIME了。不知怎麼搞的,她現在的思想跟從前相比,好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是以前,她聽他說她是FIRSTTIME,她一定會很高興。那時李兵懷疑她不是FIRSTTIME的時候,她是很傷心的,覺得自己很“虧”。後來她就是因爲擔心付老師會嫌棄她不是FIRSTTIME,而且怕李兵會在外面中傷他們兩個,才放棄了付老師。

現在她卻非常擔心BENNY會因爲她是FIRSTTIME而嫌棄她沒經驗。她那天的表現也真是太糟糕了,他讓她享盡了做愛的樂趣,而她卻傻傻地躺在那裡,連回吻都不會,結果弄出個“八比一”。她的“八”都是他帶來的,而他那個“一”還是他自己的勞動成果。

她一邊打包,一邊觀察他,見他忙得風馳電掣的,又覺得他不是在冷落她,只是太忙了,或者他覺得她現在已經是他的女人了,所以就可以嚴厲一點了。她竭力爭取打包不要出錯,免得挨他訓。以前他訓她,她覺得那是把她當小孩看,是寵她;現在如果他訓她,她就會覺得他是在罵她了。

幸好BENNY還能忙中偷閒,不時親熱她一下。他會借拿東西的機會在她身上貼一會,有時還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在她腰上扶一把,有一次甚至在她屁股上捏了一下。她從前最反感這種偷雞摸狗、摸摸捏捏了,但現在由他做來,特別是在她急於找到他愛她的證據的時候,都變得很親切很火熱了。

她剛一進來時,他就問過她“餓不餓”,她見大家都很忙,就撒謊說“不餓”。現在幹了一陣,她覺得肚子餓了,因爲開學之後,她都是下午五點吃晚飯,而不是象在餐館那樣晚上十一點才吃晚飯了。今天她是十二點左右吃的午飯,她覺得堅持不到晚上十一點去了,就一邊打包,一邊找東西吃。

店裡有些炸好的腰果,是做腰果雞的,還有些炸好的花生,是做宮保雞的,她以前就有點愛吃這兩樣,特別是腰果,但爲了減肥,不敢多吃。現在餓了,就不管那麼多了,她找了一個小塑料盒子,裝了一些腰果,一邊打着包,一邊不時往嘴裡扔一粒。

BENNY看見了,開玩笑說:“不要把腰果吃光了,我現在沒時間炸,待會要是有腰果雞的ORDER,那就慘了。”

她有點不高興,把剩下的腰果倒回到裝腰果的大瓶子裡去了。他笑了一下,跑過來問:“肚子餓了?我煎兩個雞蛋你吃吧?”

她不理他,他也不再問了,跑到後面忙什麼去了。過了一會,他端了個盤子過來,裡面裝着兩個煎得黃黃的雞蛋,很討好地問:“放糖還是放醬油啊?”

她覺得他還是很關心她的,又高興了,問:“還可以放糖吃?我們那裡都是放醬油的。”

“那就放糖試試看,保證好吃。”他說着就跑去拿了白糖,撒了些在雞蛋上,說,“你端到廚房後面去吃,我來打包。”

她跑到廚房後面吃了雞蛋,覺得胃裡好受多了,糖拌荷包蛋真的很好吃,她從心裡感激他,覺得做他的女人好幸福。她正要回到前面去,他走過來了,見她吃完了,就問:“現在不餓了?”她點點頭,他小聲問,“就是肚子餓?別的地方餓不餓?”

她擰了他一把,跑回前面去打包。

晚上回到住處,又是“擠擠一堂”,怎麼數,都差一個牀墊。“火得海”和小張在客廳睡,她和SUSAN在老闆那間房睡,剩下三個男的在BENNY那間房睡,但那裡只有兩個牀墊,總有一個人要睡在地毯上。

她向DAVID抱歉,說因爲她來了,就把他們夫妻趕到兩個地方睡覺了。DAVID說不怪她,應該是他們佔了她的位置,他們正在找房子,找到了就搬走了。

那幾個小夥子照例是看錄像看到很晚,海倫跟SUSAN聊了一會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她按上班時間開車到餐館去上班,DAVID用車把其他人車到餐館去。她發現BENNY沒來,她的心快速跳動起來,知道待會會發生什麼了。

果然,一點多鐘的時候,他打電話來了,叫她去車他來上班。她給DAVID講了一下,就開車回APT去。她剛把鑰匙插進門鎖,BENNY就從裡面把門打開了。他沒穿上衣,只穿了一條很長的短褲,一開門,就把她拉進去,反手把門關上,閂住了,笑嘻嘻地說:“你把時差傳給我了,搞得我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現在還算不算上夜班?”

她很乾脆地回答:“算。”

他一聽說算上夜班,就開始脫她的衣服,說:“你不是說你衣服上有餐館氣味嗎?來,我幫你脫了。”

她飛快跑進臥室裡去,怕有人會從客廳的窗玻璃那裡看見。他追了進來,繼續脫她的衣服,剛把乳罩揭開,就貪婪地用兩手握住,說:“噢,讓我抓一抓——”

她已經打定主意不能老讓他伺候她了,所以她也來幫他脫衣服,兩個人真有點象電影上那些偷情的人一樣,迫不及待,你脫我,我脫你,衣服扔得滿地都是。等到兩個人都脫了,他把她拉到浴室裡,她看見浴缸裡已經放好了水,還放了浴液,已經搞得滿池泡泡了。他把她抱了進去,他自己蹲在旁邊,說:“我給你‘洗糙’吧。”

她吃吃笑個不停,剛開始,他很認真地用那塊紫色的海綿給她洗澡,洗了一會,手就不老實地到處亂伸了。她在浴缸裡躲來躲去,搞得滿地都是水。瘋了一會,他把水放掉了,改成沖淋浴,他自己也站了進來,兩個人摟摟抱抱地洗了好一會,才從裡面出來,各自用浴巾擦乾。

她跑到牀上躺下,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他也很快跟了過來,鑽進被子,摟住她,訴苦說:“昨天晚上好難熬——”

“爲什麼昨天難熬呢?”

“因爲知道你就在那邊。你呢?肯定睡得象小豬豬一樣吧?”他開始在她身上摩挲,“想我了沒有?”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她自己也很奇怪,她心裡很思念他,跟他做愛她也很激動,但不做愛的時候,她的身體上並沒有那些可以被稱爲“想”的症狀。

他好像猜到了,開玩笑說:“你是屬‘鈴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