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地眼見快回到村子,太陽果然要下山,紅彤彤的太陽躲到山後慢慢地像要閉上的眼睛最後眯得只剩一條縫。就在那黃昏的一刻,我的羅盤發光發熱,羅盤的異樣讓我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察覺不對勁,羅爾問道。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村子裡。”站在村口,我環視周圍。上次血色八月出現時羅盤就發光,嘗試想知道血色八月的想法也感知到很多奇怪的信息,或者我能像很多魔幻小說描述的那樣,光憑感知便能刺探周圍的信息。
“你又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自血色八月那次羅爾對我的異常舉動格外小心,這會兒自然也格外緊張。
“給我把匕首。”伸手向羅爾。雖然我不覺得一旦碰上血色八月一樣的妖怪這破銅爛鐵能起什麼作用,但手裡抓着些東西怎麼都會覺得安心些。羅爾二話不說自揹包遞給我匕首。
“女巫,倘若有什麼危險,我們可以保護你的。”傑岱踏前兩步將我護在身後把黑布包裹象徵騎士的劍亮了出來,其他騎士亦然,大概連他們也會覺得我取匕首這個舉動多餘可笑。
多餘歸多餘,可笑歸可笑,閉上眼睛,還真的被我感覺到東西了。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可以清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窺視,隨着窺視者的視線,我認得那是村長的家。
今早到來的那三位中央的騎士果然還賴在村長家沒有離去。羅爾的父親羅非一臉懊惱坐立難安地立在一旁,莉迪亞見天色暗了正在準備油燈。
“可惡!你說那女巫是不是知道我們到來已經逃之夭夭了!”一個騎士終於按耐不住站起來發牢騷。
莉迪亞聽到這話被刺痛般哭着撲到了羅非懷裡。
羅非安撫女兒,“放心吧,你哥哥不是陪着麼,要是被撇了早就哭喪着臉回來了,女巫是個狠心的人,不屑不辭而別的。乖,做飯去吧。”
莉迪亞不高興地看了那些騎士一眼悶悶舉着油燈做飯去了。
看着發光的羅盤確定威脅所在,我的惡意指向了同爲騎士的傑岱一行人,我將匕首護在胸前,“傑岱騎士長,受聖光約束你們是不能撒謊的吧。你們受中央管轄的吧,倘若要將我帶離的是中央的騎士,你們還能保證你們的誓言?”
傑岱以劍插地,義正詞嚴道,“那我們會恪守我們的誓言事後接受中央的處罰。”
“哪怕失去生命失去騎士的尊榮?”
這個問題誰都沒有回答,但他們的行動無容置疑地回答了我,“是!”
“以期~”羅爾明白我的刀子嘴豆腐心,給予騎士們兩難選擇的我將自己陷入了兩難,我不願離開亦不希望幫助我的人受罰。
傑岱笑了,“其實女巫不用太擔心,女巫沒有作奸犯科,中央的騎士頂多和我們一般有事相求,不會用強的。倘若他們違背騎士守則在先我們亦無須跟他們客氣,大家說是不是?”
衆騎士附和。
這樣子不對,倘若中央的騎士不構成威脅,那警告越來越強烈的羅盤是怎麼一回事,情緒不安的我繼續探知村長家裡的情況。
“村長,那女巫真的可以找到任何東西?”中間一個看上去比較理性的騎士問道。
村長還沒有回答,先前氣憤的騎士率先爆發,“其實中央大陸多的是能人賢者,王子殿下怎麼就相信道聽途說的一個女巫?實在太可笑了!”果如傑岱所說他們是有事相求的,他們表現出的不友善是針對我女巫這個稱號,女巫更接近於黑暗力量的統稱,這羣恪守騎士道精神以光明自居的年輕騎士當然要不滿。這麼說來,我身旁的傑岱一行有見識多了。
“冷靜,一切等與女巫見上一面再另行定奪。”那個看上去理性的騎士應該是他們的頭頭,看上去還真對我沒有惡意。
有惡意的是我一直所忽略的,我正附身窺視着這一切的窺視者,一個尖刻地湯勺刮碗壁的聲音仿在我嘴邊驟然響起,“呵呵呵呵呵,你們認爲你們還能活着見到她嗎?”
見到三個中央騎士不約而同拔出寶劍,聽見莉迪亞尖叫的一刻,我什麼也沒想大呼一聲“糟了!”拔腿就往家裡趕。
“以期!” “女巫大人!”羅爾與傑岱在身後呼喊。
跑進村子的一刻,天色徹底暗了下來,黑暗鋪天蓋地而來感覺就像與黑暗賽跑。這樣的一場賽跑,我從沒贏過也從沒有要挑戰的打算,勝負一早就塵埃落定,黑暗中,我不知被什麼絆住,一下子像粘在什麼東西上動彈不得,回過神來才發現那是一張結實的蛛網,更讓我窒息的是,這樣的蛛網已經把村子圍了個結實。發現這一切,我都要瘋了,掙扎着大聲喊,“莉迪亞!”聽着四周唏唏嗦嗦爬行動物的腳步聲,還有周圍村民的驚叫慘叫聲,村子竟然已經被蜘蛛包圍了!
“不要動!越是掙扎會越緊的。”傑岱一行趕到把我救下,劍在蛛網要害攪了幾攪就把我弄下來,其他幾個點起火把嚇退蜘蛛,根本不是第一回與這些怪物交手。
我絕望得發瘋,所有怒氣都衝傑岱爆發,“都是你們!都是你們招惹回來的!那些東西是衝着你們的!”
“小姐,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傑岱不理我的胡鬧,架着劍臉上沉着,雙眼凝聚出鋒利的光輝。
“我不管,你們惹的麻煩你們最好擺平,不然我一定讓你們好看!”我不知道還能幹些什麼,面對命運的無力感再次降臨,我的心好痛,好痛。
火光只能頂住一時,面對龐大的蜘蛛羣,騎士們沒有退縮,羅爾護在我前面拿起了一柄鋤頭。
無法理解,十分討厭,倘若是爲了生存走出的殺戮我可以接受,可現在這樣算什麼!無論是那些蜘蛛或是騎士我都覺得荒謬,憑什麼你們的爭鬥要牽扯到無辜的村民身上!你們爭鬥的意義爲何!爲了野心?爲了榮耀?還是單純的只是爲了破壞和保護?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抗爭,爲什麼就無法找到平衡點找到和平之道!或許我還年輕,無法理解你們這輩子在折騰什麼,折騰自己折磨別人,夠了!真的夠了!
一滴淚水滴下,羅盤的光更盛,自身那股奇異的本源再次散發,怒喝一聲,“你們這些難東西都給我滾開!!!”
我的本源黑夜中無跡可尋,因爲是黑色的,好像可以吞噬一切又好像可以和任何東西融爲一體,本源散發那刻,騎士們脫力不得不以劍支地,接近我們的蜘蛛頓時化作青煙,那些還沒有走過來的蜘蛛恐慌得一鬨而散。
“以期……”目睹這一切,羅爾難以置信地望向我。
意識到了什麼,我再次流下了眼淚,痛苦道,“我是一隻怪物。”
確切地感到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撇下羅爾,一個人憑藉羅盤的力量衝破所有障礙向羅爾家衝去。
又是這種感覺,每當動用力量就會有一種很痛苦的感覺,是一種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掙扎。記得維珍曾經講過,當我想想起來的時候就會想起來了,那到底是什麼,是我不願意想起來的事情,那一定是很痛苦的事情,但我一直在原來的世界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有這個世界的回憶?難道我在這兒有比我在原來世界更痛苦的回憶?困擾再次來襲,直至見到那些蜘蛛的主人和那三個騎士,困擾不翼而飛。
“哎喲,你們的援軍好像到了。”是那個讓我聽得鬃毛倒豎的聲音,擡頭三尺一個妖豔得比我那個世界cosplay視覺系更刺激的女人扎眼地坐在一張蛛網上。
“小郭!”女人更上方傳來莉迪亞的聲音。
“莉迪亞再堅持一會。”確認莉迪亞安全,我走近蜘蛛女,“你可搞清楚了,我和那三隻蟑螂不是一路的。”
“哦?我感覺到了。”蜘蛛女拉着根蛛絲寒氣逼人地將落到我面前,那種諂媚入骨的笑容簡直是催吐,還要用那種近乎催命的聲音繼續道,“雖然很微弱,但你是黑暗的信徒這點沒有錯。”
“那邊三隻隨便你怎麼處理,村民你給我留下。”我抓緊羅盤,我相信維珍的話,但對羅盤可以保我不受任何傷害仍然半信半疑,這個小小的羅盤真的可以做到嗎?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
蜘蛛女兩眼一眯,手伸到我脖子用鋒利的指甲抵上我脖子,“你以爲你是誰,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我斜瞄那邊三個遍體鱗傷的皇家騎士,“如果就那三隻蟑螂你不滿意的話,那我身後還有六隻老鼠,相信這些足夠你修煉成魔手巫,放了那些村民吧。如果你答應我可以幫助你,如果等我改變主意你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小郭!”莉迪亞哭了。
“以期。”羅爾趕到了,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相信已經把我背叛騎士們的話聽進耳朵裡。
沒有顧抵在脖子上的利爪扭頭,脖子被劃了一道,看着羅爾受傷的神情,眼淚再次滴下。不值得啊羅爾,我只是一隻妖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