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向凡去了畫廊,一路向凡話不多,但拐彎抹角的問候,還是透露出對何羿的詢問。
“別這樣問候我好嗎。”這樣的關心,時時刻刻都戳醒她的傷。
“天初……”
“如果勸我的話,就別說。”這些天來,不痛不癢的開導她聽夠了。
外人眼裡,他們這是一出好戲,精彩絕倫,每一秒都料不到下一步的發展,於是所有人津津有味,沒有悲傷,只有瘋狂的獵奇之心,她獨自在他們眼裡旋轉,被忽視痛苦,他們以爲她需要羞愧,需要懺悔,於是狂蜂浪蝶般的撲上來想給她慰藉,想見她如失意的小女孩兒般哭天搶地,甚至想打探有否更刺激的劇情。
天初只答給他們微笑。
她縱然心已亂,面對這樣幾近瘋狂的追問,她尚存理智。
她的痛不是碎碎言語便可化解,說多了,哪裡都是疤,隨處都會痛。所以她想一切如常,不再聽見任何來自外界的勸說,像過去一樣,禮貌問好,各自生活,即使她的日子再也無法恢復。
她在畫廊泡了一天,看了很多不同風格的畫,她現在不常動手了,所以畫廊裡擺的不再是隨處可見的熟悉,但氛圍變得更鮮亮,更有生命。有時候太熟悉的東西,會疲勞。
“晚上去哪裡?”向凡這樣問。
“你其實並不喜歡的我畫是不是?”這裡不再見一張似她風格的畫作。
向凡一時語塞,“怎麼會這麼問。”
“你看,這裡沒有我的畫,所以沒有青灰,沒有暗影,絢爛的像座遊樂場。”天初再次環顧,真的不一樣了。
向凡摸摸天初毛茸茸的頭髮,“真的要我說麼?”
天初點點頭,
“你的畫,和你,在我的畫廊,是唯一。”
天初有些懵住,她看着向凡變得溫柔的臉,忽然不知所措。
“我以爲你會要我早些回家,要我不要再亂逛。”天初岔開話題,下意識的避開心中的結,她搞不清現在的狀況,唯有不再回應。
“我去喝酒。”她如實回答,卻得到向凡執意的陪伴。
她忽然察覺有些東西慢慢變化了。
酒是什麼味道,舌頭似乎已經失去了品嚐能力,熱辣辣的入口,讓人莫名興奮,一杯杯喝下,換回來更多心傷的逃兵。
今天她沒醉,至少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又掉進想念的漩渦。向凡給她送回家,她堅持自己上樓。
沒乘電梯,她順着樓梯一步步走上去,高跟鞋的聲音有節奏的敲響,點地清晰,空曠而清冷。
到達樓層時她已喘不上氣,撫着牆緩緩的走向對面的房門,艱難的不是步履,是心思。她一拳敲在門上,重重的迴音在樓道里飄忽,像遊魂,沒有軀體,沒有意念,冷的叫人發顫。
“何羿!你開門!開門!”她低吼,頭頂着房門,不可抑制的拍打,迴音變得飽滿,像是給她的迴應。屋裡不會有人走出來,它寂寞太久,沒人可以填補,雙人房,單人牀,只有悽楚。
那是他們曾經共同的家,天初不捨放棄,但日日住在裡面,每一寸都是回憶。於是她搬出來,只隨身拿走一些物品,便原封不動的封存了它,租了相鄰的房間。
可每日的守護,如同一根刺,埋在心裡,不斷生長,生長,旁生出側枝,抵在天初的命門,時時告知她,那道光,永遠熄滅了。
傷,在埋下之初,便已預見它的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