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漸亮,她漫無目的,卻依舊走着,城市那麼大,太陽要升多高才能照到每一寸土地,即使照暖了每一寸土地,又有多少站在土地上的人心是再也照不進溫度的。
“天初。”身後隱隱有聲音在喚她。
她怕是幻覺,不敢回頭。
“天初。”又一聲,清晰而響亮。
她這纔敢看過去。
原來是畫廊的老闆,向凡。
“去畫廊嗎?”向凡趕上來,走在天初身邊。
一句話頓住腳步,天初這才發現,她走着走着,以爲陌生了,可到頭來走的還是朝向回憶的地方。
“先生要這副畫嗎?”那時天初還在畫廊打工,第一次遇見何羿,他在細細看着一幅畫。
“我只是看看。”何羿沒有轉頭,目光依舊看畫。
“這幅畫,很好看嗎?”天初不明所以,他看了很久,是很喜歡,還是很不喜歡呢。
“你覺得呢?”他反問,並終於肯轉過頭來。天初看到他笑意盈盈的臉。
他穿着乳白色套頭衫,笑起來是和煦的,整個人像奶茶,天初很喜歡,於是她也笑了,趴在櫃檯上思忖着,“我覺得很一般吧。”
可他搖搖頭,“它很棒。”
“很棒?”天初跳過去,“說來聽聽。”
他看看畫,又看看她,“也許說給你聽你也不懂。”
天初翻了白眼,差點跳起腳來,她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去看畫上的簽名,又指了指自己的工牌,“看到沒?”
何羿轉眼之間已是驚訝至極,畫角上龍飛鳳舞的天初二字讓他頓時不可思議的感嘆世界之無奇不有。他對於賞鑑有自己的驕傲,現下眼前的畫所散發的氣質遠遠濃郁於眼前的少女。
天初很得意他是這樣的反應,這幅畫擺上畫廊時向凡本不看好,整張畫板如同一個窗框,豎立着根根鐵欄,粗壯的鐵欄上星星點點佈滿華麗絢爛的鏽跡,最後是全部青灰的底色。
“我很喜歡它。”何羿很認真的看着天初的眼睛說。
天初看回去,與他的視線相撞,他也並沒有躲閃,目光堅定的彷彿是在說‘我很喜歡你’。
他和別人是不同的,天初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你是喜歡它還是更喜歡它的作者?”天初笑彎了眼角,何羿也爽朗的笑開,嘴·脣很薄,笑起來就像個孩子。
她並不帶任何雜念的問出這個問題,不怕他誤會,因爲好像一早就知道,他不會誤解,不會生氣,不會尷尬惱怒,因爲他好像一早就明白她的心思。
誰都不能預見自己的未來,於是誰也算不準生命中遇見的哪個人會是你一輩子在意並願意傾盡給予的,如果遇見了,那麼恰好的,他就完全嵌進你心裡一個預設的人影裡,填滿,並好像前世就相識,這是造化,有時卻也是劫難。
而他們到底是造化還是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