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去看我們的孩子。”他輕聲道,語氣低沉。蘇雨晴這才意識到他剛剛板着臉不是生氣,而是心情凝重。心口微微一抽,臉色跟着白了起來,她被動地隨着他走向葬了雙胞胎的小道。
席慕風恭敬地在每座墳上放一束菊花,將最後一束置於那兩個小小的連體墳前,目光沉滿了沉重。指,輕輕地撫上墓碑,就像撫着兩個孩子的身體。
蘇雨晴看着他的側影。流暢的臉部線條劃過,與身體的側線形成了完美的畫卷,這畫卷裡盈滿了悲傷的因子,還有歉意。眼睛微擡,與他的指疊在一起,他的指落在其中一塊碑唯一的那個“蘇”字上,脣角抽了抽。
他這微小的動作打開了記憶的大門,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天,全身血淋淋地抱着纔剛剛成形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哭泣。那時候於她來說,比死還要來得難以接受,她甚至想到了死。
眼淚叭叭地流下來,原本只是無聲地流,最後忍不住唔唔地哭出了聲音。席慕風回頭,起身,順手將她拉入懷抱。終於,忍受已久的悲傷爆發,她放大聲音在他懷裡痛哭起來。
手,輕輕地拍在她的肩上,像在哄一個孩子。他從頭到尾沒有說話,但動作已足夠表明他的在意與安慰。蘇雨晴哭得淋漓盡致,當眼淚流完時,她覺得心裡好受了很多。
“對不起。”席慕風輕輕地幫她擦去了淚水,眼底滿是歉意,“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她在他懷裡輕輕搖了搖頭,他爲她做的已經夠多。那種情況下,他應該離她遠遠的纔對,卻硬是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這是他們兩人註定要經歷的劫,誰都無法逃開。
雖然他怨着她,卻還是一再地保護她,這足以撫慰她的一顆心。
爲了他,她攬下了所有的錯,爲了她,他承擔了所有的責任,他們所做的這些事,如此驚人地相似,只爲兩人心中都存在着一份——愛。
席慕風將她摟得更緊。在當時,他或許只認爲保護她是他的責任,只是爲了父親說過的那句話:“你把她帶出去就要對她負責任。”但在歲月流逝之中,他漸漸發現,其實他一直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這個位置遠非責任這般簡單,早就透着一個愛字。
他是一個性格沉冷的人,所以不容易接受別人的好感,以至於沒能發現她早已浸入了他的骨髓。那份愛也因此晦暗不明,使得他一直沒能發現。
站在自己骨肉的墳前,他對過去的事情又做了一番檢討,發現自己對蘇雨晴的關心還是太少太少。
“我知道你不讓我對藍若言的孩子進行測定是因爲你失去過孩子,能體味失去孩子的悲傷。對不起,我沒能馬上明白過來,所以纔會對你發火。”他輕輕地道,掌將她的後腦罩住,極度寵愛地將她的身子全部塞入懷裡。
蘇雨晴輕輕地搖頭,席慕風能夠理解她就已經夠了,其他的她不想計較。
“說真的,我沒有推藍若言。”她還想
解釋,不想他們之間存在任何芥蒂。席慕風點了點下巴:“我知道。”
他不僅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更知道藍若言的擔憂,當然也知道蘇雨晴的無辜。
“這些事,都不要想了。”
“嗯。”她在他懷裡點頭,卻並不是那麼樂觀。就算她不想,從藍若言的表現來看,也是不想就此罷休的。孩子已無,她說什麼都變得合情合理而且無從考證,他們的關係,將何去何從?
席慕風在中途接到了霍鷹的電話,說是見面的地方換成了嚴防區。席慕風匆匆把她送回家,便離開。
回到家,藍若言已經不在,肯定是被藍指揮官帶走了。不過,放在桌上的手機卻顯示着有數十個未接電話,都是藍若言打過來的。她隨手將手機甩在了一邊,根本沒有要打回去的想法。
然而,那頭的藍若言似乎意識到她到了家,鈴聲再次響了起來,竟還是她的號碼。蘇雨晴有些不耐煩地接了下來,那頭,馬上傳來了藍若言咬牙切齒的聲音:“蘇雨晴,我要你馬上離開席慕風!”
藍若言,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無禮而霸道?蘇雨晴閉了閉眼,已沒有興趣聽下去,指落下就要掛斷電話。
“蘇雨晴,如果我把新型武器研究者是你的消息散播出去會是什麼樣的後果?這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她的聲音更快,成功阻止了蘇雨晴掐斷電話。
威脅,是藍若言不變的手段。蘇雨晴的脣緊了緊,突然綻開,滿是諷刺:“如果你想那麼做就做吧。”
“……”那頭的藍若言突然無語,她顯然完全沒有想到蘇雨晴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你就不想一想這件事挑開後席慕風會受到怎樣的影響?你要明白,你這和直接參加恐怖活動沒有區別!”不服氣般,藍若言緊跟着吼了起來,提醒她。
蘇雨晴扭了扭指,臉上一片冰冷:“藍若言,你是個細心到讓人可怕的人,可是爲什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你怎麼可以忘記,資料是你拿出去的,你認爲自己逃得了干係嗎?我可是有監控爲證的。”
“你……”藍若言用的老一招終於失去了作用,還被蘇雨晴倒打了一耙,足可想見她此時的表情會有多麼難看。蘇雨晴已經沒有心情和她扯下去,只淡淡地道:“在這件事上我們算是坐在同一條船上了,雖然我不喜歡,但也沒有辦法。你要怎麼樣我都沒意見,如果註定要毀滅的話有人陪着感覺應該不錯。”
“蘇雨晴,我恨你……”那頭,藍若言怒吼了這麼一句,搶選掛了電話。蘇雨晴盯着手機屏幕,無力地搖了搖頭,指一頂,臂朝上,手機脫離,以拋物線形式落入沙發中。
揉了揉眉,她順勢坐進了沙發裡,爲能暫時讓藍若言消停而喘了一口氣。
不過,事實證明,喜歡鬧的人並不是那麼輕易就會消停的。
在慶功晚會上,蘇雨晴再一次見到了藍若言。她穿一襲火紅的禮服一反平常的低調,有如一團火在所經過的
地方引燃。
她的妝化得很濃,粉底打得很厚,所以顯得一張原本就白的臉更加地白,與紅色的衣服形成了極強的色差,炫得人眼睛發痛。
她盤了頭髮,裝點得相當精緻。在看到走進來的蘇雨晴時,眉頭一挑,挑出的是明顯的挑釁。蘇雨晴揉了揉眉,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一旁的席慕風就似沒有看到她般,直接轉臉,帶着蘇雨晴走向ISO的高層。雖然蘇雨晴研製出“終結玫瑰”的事沒有告知外界,但ISO內部的高層早已知道,這次來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見見這個極具傳奇色彩的小野人——蘇雨晴。
“你確定她是個小野人,而不是狐仙之類?”一向嚴謹的ISO歐洲區掌門人漢森指着蘇雨晴轉頭看向席慕風。席慕風抿脣一笑,一直落在蘇雨晴肩膀上的手緊了緊,禮節地與漢森碰杯。
蘇雨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輕輕地抿了一口酒液。她穿了一襲白色的短禮服,禮服的下襬和領口鑲了白色的毛,配上深褐色微卷的長髮和一雙靈動的眼睛,還真有股狐仙的味道。
其他各大洲的掌門人也注意到了這邊,一起涌了過來,紛紛與席慕風和蘇雨晴握手,忍不住嘖嘖讚歎蘇雨晴的能耐。身爲亞洲區掌門人的席浩宇自然面子有光,緊繃的臉部線條鬆了下來,展露着對席慕風和蘇雨晴所爲的滿意。
“慕風哥!”一團火焰突然衝了來不,直撲入席慕風的懷抱。這一行爲驚動了所有人,大家愣愣地看着席慕風懷裡突然出現的女人,不明所以。有探究的目光落在蘇雨晴身上,大概在猜測三人的關係。
席浩宇雖然不管家裡的事,此時也猜出了三份,擡頭盯緊了遠處正在和人聊天的劉雅,眼光裡充滿了責怪。劉雅原本和人聊得正歡,臉上雲彩飛揚,她大概也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一幕,笑容一時僵在了臉上。
抱着席慕風的人已不用猜,當然是藍若言。
席慕風還未來得及推開她,她已主動離開,火紅的裙子惹眼招搖,將她整個人襯得有如一團燃燒的大火。看在蘇雨晴眼裡,卻看出了破釜沉舟的絕然。
她抿脣,就站在席慕風的身邊,白色纖細的身影也差點被這耀眼的紅色淹沒。
藍若言不着痕跡地將蘇雨晴推到一邊,伸手勾上了席慕風的臂,大方地向各大掌門人介紹:“大家好,我是慕風的妻子,藍若言。”
“哦?”各大掌門人面色各異,但因爲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妥,但疑惑的眼光卻時不時地射向三人。
“我們才舉辦婚禮沒有多久。”她緊接着道,把頭靠在了席慕風的身上。
會場立刻形成了一副尷尬的畫面:藍若言挽着席慕風,兩人親密得就像一個人,蘇雨晴站在一邊,身份不明。
周邊,各種眼光射過來,會場上瀰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圍。蘇雨晴清楚地看到射過來的目光裡有鄙夷,那些參加過藍若言婚禮的人大概把她當成小三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