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梨坐在白幽帝的營帳之中,大臣們一聽說喬梨來了,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來到幽帝大營。
喬梨等衆人坐定之後,將自己的來意跟意思說了,都已經來到這裡,按照喬梨的意思做,自然是最好不過。喬梨讓衆人彆着急下去,反正雨也已經要停了。
她道:“派一部分身強體壯的將士專門負責柴火問題,另外派一部分人將支撐起帳篷的地方周圍全部挖上一米深的水溝,這樣水便流不到人們身上。另外,現在條件落後,人們剛剛淋過雨肯定很冷,讓人熬藥湯,大份量的熬,每人一碗熱水驅驅寒。”
大臣們沒有異議,紛紛下去按照喬梨的吩咐做了。轉眼睛營帳內便只剩下喬梨跟白幽帝。
白幽帝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對她說道:“梨兒簡直就是爲國母而生的。”
喬梨淡淡笑了笑,對他說道:“白翎染當先來到,我又是他的王妃,之前大雨一停他派人來了這裡。你來了之後只是錦上添花,難民心中還是他的聲望最高。”
喬梨說完,白幽帝的臉色稍稍凝重,他認真看着喬梨說道:“梨兒有話不妨直說。”
喬梨輕輕嘆了口氣,脣邊笑容不變。輕聲說道:“我的意思是,你以皇帝之尊,做我之前做的事。”她之前做了什麼,天下人皆知。
白幽帝跟白翎染自小含着金湯匙出生,連衣服都沒有自己穿過,讓他去難民之中屈尊降貴做爲難民們捏肩揉背,這不亞於是在侮辱他尊貴的身份。喬梨何嘗不知,可只有這樣,才能讓白幽帝挽回人心。
白幽帝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不遠處,抿着脣,漆黑如墨的眼中全是茫然,他不知道該如何做,喬梨說的到底對不對……
喬梨靜靜坐了一會兒,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一見她出來桃心趕緊迎了上來,喬梨見她這個樣子,微微蹙眉又迴轉了。白幽帝依舊保持之前的姿勢一動沒動,喬梨輕聲說道:“你的時間,沒有多少了。”這一次她再離開,沒有回來。
喬梨沒有回營帳,而是親自去了災民之中,人們看到她都紛紛站起來行禮。喬梨柔聲說道:“不必多禮,在這裡,我只是一個尋常人。”似回到之前無限等待的日子,她遊走在難民之中,用上好的綢緞帕子給一個髒的不成樣子的小女娃擦臉,一下就讓那塊價值十幾兩銀子的帕子染黑了。桃心在一旁看着都心疼……
一個今年已經五十二歲的老奶奶,家人都死在瘟疫中,只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暴雨的時候,她將能躲雨的位置讓給了年輕人,她將食物都讓給了身體健康的人……她說,她之所以現在還沒有閉眼,是因爲想看到曙光綻放的一天……
喬梨眼圈微紅,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會來的!很快。”不少老人都報着跟她一樣的希望,可是老人身體淳弱,天黑不到,就死了越有兩百多人,看着一具具屍體被擡走,士兵們已經從最開始的淚流滿面到麻木……活着的人,還得堅持走下去……
按照喬梨的意思,幽帝跟白翎染大軍將所有的帳篷全拆了,一塊一塊的拼接在一起
,又將營帳四周都挖了排水坑,這樣下來,讓近一半的難民都得到妥善的安置,喬梨看着滿地黑壓壓看不到盡頭的人羣,又看着湛藍如水的天空,心中暗暗祈禱,別在下雨了……
天黑的時候,喬梨聽到一條消息,說在沒有得到安置的難民之中看到一個人,那人赫然便是白幽帝。他笨手笨腳的學着照顧人,學着照顧一個不相干,一個身份低賤的難民……
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兒,因爲淋了雨而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白幽帝二話不說,將孩子抱在懷中,撬開孩子的嘴將湯藥灌了進去。孩子隨之又發起高熱來,他便將自己的真氣渡給孩子……一動不動抱着孩子,當孩子醒來那一刻,他笑了……忽然就想起喬梨的話……
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問他是什麼人,他伸手愛憐的抱起小女孩,不顧小女孩臉上的髒亂,親了親笑道:“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是啊!拋卻高貴的身份,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
喬梨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褪去金黃色龍袍的白翎染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看上去少了幾分貴氣威嚴,多了幾分人情味。
小女孩兒先看到的喬梨,她興奮的喊着王妃姐姐……喬梨將孩子接過來抱在懷中,小女孩兒就一臉認真的說:“我以後也要像王妃姐姐一樣漂亮。”
白幽帝笑着搖搖頭,低頭去看已經高燒退下去的孩子,男孩兒幽幽轉醒,還是有些虛弱,但一雙大眼卻炯炯有神,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白幽帝。有人提醒他喊皇上,男孩兒卻搖搖頭拉着他的手喊哥哥……喬梨看見白幽帝紅了眼眶。
她回過頭看不遠處唯一聳立的營帳,那裡是白翎染的營帳,遙遙相對的是白幽帝的營帳,她跟白翎染住在一起。
她忽然就覺得,或許有個契機,白幽帝跟白翎染能和好也說不定。
白翎染在營帳之中聽着將士來報喬梨的消息,脣抿的緊緊的,血色的鳳眸裡全是冷意。他擺手讓小將下去,隱隱抓住了些什麼。
喬梨回來的時候,白翎染正在看兵書,他蜜色的皮膚在粉紅色的燭光下顯的柔和不少,側着臉對着她,只看到一雙琉璃血色的鳳眸,還有那長而捲翹的睫毛,她暗笑,如果白翎染是個女子,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她記得,白翎染是有兩位公主妹妹的,都說皇家人個頂個的好看,長輩們基因好,孩子們自然長的漂亮。
白翎染沒有聽見聲音,回過頭見喬梨正在看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的擦了擦臉,淡淡道:“回來了。”
喬梨嗯了一聲,笑語:“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幽帝,真是稀奇。”
白翎染聞言就在心中腹誹:明明是你給他出的主意,卻在我面前這般說。
喬梨見他垂眸不語,臉色也說不出好看還是不好看,繼續笑道:“你爲什麼不去?”
“我爲什麼要去?”他輕輕擡眸,讓那血色的鳳眸完整的暴露在空氣中,流轉着淡淡的琉璃色,攝人心魄。喬梨呆了一呆方纔說道:“得民心。”
她就見白翎染垂下眼瞼
,抿着脣。她忽然間就心情很好,笑道:“我休息一下,一會兒出去。”
“幹什麼?”他乾巴巴的問。
“當然是做我該做的事情,幽帝都屈尊降貴了,我只是一個借位上道的商家女,還被天下傳成禍水,你們兄弟二人不幫我想辦法,我只得自己想辦法挽回聲譽。”她靜靜的笑了,笑容恬靜而美好,讓白翎染忽然就想到牆面上開的燦爛的薔薇花。
“對不起。”鬼使神差的,他脫口而出。
喬梨微微一怔,隨即淡淡的笑了,彷彿並不在意。白翎染看她這個樣子,不知爲何,心中竟有些惆悵。
喬梨吃了點東西,便睡下了,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被白翎染喚了起來。喬梨曉得他是什麼意思,也不逗他,二人換了一身輕便不容易髒的衣服開始在難民之中忙活起來。
隨着難民越聚越多,帳篷本就不夠用。
白翎染跟白幽帝每天穿梭在難民之中,起初他還是有些不習慣,但漸漸的感受到人們的情緒,滿滿的都是感恩,他就明白了喬梨的感受。不過幾天的功夫,聊華城外就聚集了近十萬的民衆。
隨着人越來越多,糧草物資也就越來越緊張……
這日,喬梨正在給一個孩子擦拭身子,金黃色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身上,讓她跟孩子都很暖和。她在柔聲哄着孩子,忽然就感覺頭上一黑,不由得回過頭去,看清來人,臉色露出驚喜之色。
“離末!”她將手中的抹布遞給桃心,一臉驚喜的看着臉色陰沉的離末。
離末雖然惱她,可是彼時哪裡有比見到她的笑臉更讓人開懷,於是扯了扯嘴角,算是應了下來。喬梨哪裡不知道離末生她的氣,便涎着臉拉着他的衣袖往營帳走。
“白翎染放你出來了,我還以爲這傢伙要給你養老呢!”兩人邊走,邊說道。
離末就淡淡說道:“他怎麼會放我走,是我自己想辦法出來的,並且已經走了一趟邊境。”
喬梨聽的倒吸了口冷氣,卻也覺得在情理之中。離末的功夫讓白翎染都深深忌憚着,她吃驚的是離末說是去了一趟邊境。臉色便凝重起來,兩人到了營帳前卻並未拐進去,她知道離末有話對她說。
到了一處偏坡,離末二話不說從衣袖中掏出一封信,臉色微凝。道:“你哥哥知道你在臨江池的事情,很生氣,若不是錦亭有了身孕,恐怕就隨我一同回來了。”
喬梨還沒有打開信件,聞言驚喜道:“他們成親了,什麼時候的事?”
這不廢話嗎,都有身孕了還不成親了!離末在心中腹誹。
這是件喜事,離末說起來的時候眉宇間也隱隱透着高興。他道:“兩人一起回了錦亭的家中,錦亭的婆婆就讓兩人在家裡辦了酒席,垣之又跟族中撇了關係,因此一系列事情都可從簡,成親之後又住了一段時間,就連同婆婆一起去了大羅國。他們剛剛出境就聽到了你在臨江池的事情……天道當時一句話沒說,一個人鎖在驛站一天一夜,第二天讓你哥哥安心照顧錦亭,一切都有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