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可燃他們回到酒店,各回各房間。
鬱可燃目送上官十七的離開,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個複製人到底什麼身份?
爲什麼他說他五年前出廠,卻知道二十年前上官非池的事情?他甚至知道上官非池骨灰撒在摩天輪下。如果他五年前纔出廠,怎麼可能知道二十年前的事?
然而唐茵卻說上官非池並沒有死,而是二十年前失蹤。
而另外一人,易雲,卻說上官非池的確死了,是他親手爲上官非池下葬。
三人兩種真相,上官非池到底死沒死?
易雲應該不會騙自己。或許,上官非池真的死了。
而唐茵和上官十七一定在某個地方撒了謊。
唐茵給自己的上官非池最後的一封信上寫了:北海道的雪。
就是這幾個字,吸引她鬱可燃來到日本。
她沒奢望上官非池真的在日本活着,她只是想探究上官非池爲什麼會寫這幾個字,他又和北海道有什麼關係。
可是或許,這一切都只是一場陰謀。
鬱可燃覺得有些頭痛,預感到自己似乎墜入到一個天大的陰謀中。
鬱可燃搖搖頭,強迫自己停止思考。
如果再想下去,自己一定會發瘋。
鬱可燃打開浴室去洗澡,洗過澡後,用吹風機吹乾了頭髮,坐在陽臺的躺椅上看着窗外深沉的天空中點綴着幾顆星子。忽然,響起扣扣幾聲,有人敲門。
鬱可燃走過去,透過貓眼看到來人竟然是上官十七,那個複製人!
她打開門,男人禮貌道:“可以進去跟你談一談麼?”
鬱可燃點點頭,讓開路,男人擦着她的肩膀走進去。
鬱可燃關上門,冷靜地睇向男人,眸子裡是無比強大的氣場:“來跟我坦白從寬了麼?”
她語氣是輕佻玩笑的,男人卻神色平靜而鄭重。
他那麼鄭重,鬱可燃倒不好開玩笑了,便道:“你不是要跟我談談麼?談什麼?”
上官十七道:“唐茵騙了你。”
“哦?”鬱可燃佯裝不知。
“她給你上官非池的那最後一封信,目的是把你吸引到日本。”男人神情十分真摯,有一瞬間,讓鬱可燃心臟砰然一動。
他繼續道:“上官非池的確死了,不可能來到日本的。唐茵騙你來日本,恐怕只是想讓你離開華東。”
鬱可燃神情慢慢地沉下去:“你怎麼知道?難道你沒有騙過我麼?”
他道:“我自然也有錯。比如我告訴你我二十年前伺候上官非池,就是騙了你。可是我確定,上官非池二十年前的確抱病而亡了。”
沒想到他會坦白從寬。
鬱可燃有些驚訝,只聽他繼續說道:“我五年前纔出廠,但是我的確知道二十年前上官非池臥牀那段時間的事情。其實我並不在現場。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爲我雖然是複製人,但是具有人類的意識,特別是我的模板的意識。不知道誰造出了我,但是我剛睜開眼睛,便具有上官非池的基因,所以他過去發生了什麼我一清二楚。”
鬱可燃神色越來越鄭重。
曾經以鐵面人、千冷鶴、汀蘭1號爲代表的第一代複製人具有人類的意識,但是爲了追求自由產生叛亂,被幻獄消滅。從此以後,出產的複製人全部摘除了人類的基因,成爲了沒有人工智能的空殼子。後來,複製人的製造技術從幻獄流傳到各個國家,導致各個國家的掌權者均熱衷於製造複製人。一則節省人力成本,二則複製人沒有意識,完全聽令於主人,十分好用。
而眼前這位,分明沒有被摘除記憶。這是製造廠商的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爲之?
鬱可燃暫時把這一切拋之腦後,問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既然你具有智能,遺傳了上官非池的記憶。那就告訴我,二十年前,上官非池發生了什麼?”
“我說過了。”男人一字一字道:“抱病而亡。”
鬱可燃眼眶有些發紅:“我想聽細節。”
“好吧。”他說道:“你離開華東奔赴獨島之後的第五年,他開始整日整日地咳血,掉頭髮,各個國家的名醫都束手無策……”
“咳血,掉頭髮?”原來信紙上的血,是這麼來的。
鬱可燃豁然發現,上官非池的症狀,分明是不死人變異前細胞劇烈排斥融合的症狀。
當年她變異成不死人之前,也在不斷地咳血,掉頭髮。那時候司夜剛滿十歲,卻從日本請來了老和尚加藤工信要監禁他的母親。
她氣急,又逃不出去,便開始在監禁的居所咳血。
可是她大約一個星期後便不再咳血,也不再掉頭髮,反而身體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她的細胞停止了新陳代謝,永遠不會死亡。其實她一直都好奇,她本來中了hp病毒和汞毒,快要死了,是凰北玥給她喝了他的血,從此身體產生了良性變化。而凰北玥喝過不死人上官曜的血。既然凰北玥也喝了不死人上官曜的血,爲什麼他會死?
難道不死人其實是可以死去的?死去的方式就是血液流盡?!
許久不曾想起凰北玥的死,鬱可燃這時候又想起來,心情變得無比沉重。
耳邊,複製人十七的聲音緩緩傳來:“是的,上官非池不斷地咳血,掉頭髮。當時爲他診斷的蘇韻西醫生說,他身體被一種截然不同的細胞侵略了。本體細胞和侵略細胞互相排斥,排斥的結果就是機體死亡。”複製人說道:“後來,我才知道,他喝過不死人的血。血液在他體內沉積,變異,潛伏很久之後在那一晚徹底爆發。”
鬱可燃聽着他的解釋,確定上官非池真的喝了不死人的血。
加藤工信說,不是每個喝了不死人血的人都會變異成不死人。這也需要身體機能的配合的。
她體質特殊,就變成了不死人,永葆青春。上官非池或許是體質排斥,未成功變異。
那麼,是誰給他喝了不死人的血,讓他產生了變異?難道是納蘭?
有可能啊,畢竟他曾經是幻獄的一名信徒,是納蘭的左膀右臂。納蘭給他喝血,是非常有可能的。
“一個星期後,他沒有熬過去,就那麼死了。骨灰撒在了華東東京的天空。”眼前,這個像極了上官非池的複製人喃喃說道:“他死的時候很平靜,據我dna中保存的記憶顯示,他最後那一晚整晚昏迷,並未寫什麼信件。”
鬱可燃聽罷,心緒波動的厲害:“唐茵果然騙了我。不過她騙我來日本又是爲了什麼?”
“這就是我今天來跟你談的目的。”十七道:“你剛來日本,便發生了死亡飛機事件,你不覺得很奇怪麼?”
“你是說,死亡飛機事件跟我有關?”鬱可燃剛得知這次事件,便覺得冥冥之中似乎上天要引領她來到一個未知的領域。
是誰害死了飛機上的人,的確值得探究。
十七道:“即便跟你無關,這次事件背後的那股力量,也讓人忌憚。你難道不想查清楚麼?或許是幻獄復辟也不一定……如果幻獄捲土重來,恐怕會以死亡飛機事件爲契機。而導致這次事件的是病毒。恐怕幻獄帶給全世界的將會是比hp病毒更可怕的超級病毒,如果真這樣,全世界都會阻撓他們的惡行。”男人幽幽道:“我想你也不想幻獄復辟,影響凰家在南方的統治吧,凰大少奶奶。”
一句凰大少奶奶,讓鬱可燃重新審視了自己如今的地位和身份。
她被囚禁二十年,可是她一點都不怪小夜和加藤工信。她本來就要守在獨島的不是麼?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自從聽聞上官非池未死的謠言,她便逃出了獨島,差點忘記了自己肩負着沉甸甸的責任。
當年,她一心一意放棄上官非池和女兒無淚,來到南方獨島,便下定決心用餘生所有的力量幫助凰家守護南方軍區,守護獨島。
她是凰北玥寡居的妻子。
是凰家的女人。
十七又道:“或許唐茵也想查清楚幻獄最近的動作,她自己的權力卻又處處受制,脫不開身,所以才騙你來日本。你代表的是南方凰家的力量。如果你查出什麼,便是凰家和幻獄的矛盾,和她華東區無關。如果你和幻獄真發生什麼爭端,她的華東區便可以暗中操作,漁翁得利……”
男人的一席話驚得鬱可燃一身冷汗。
“你分析的……很對。”鬱可燃只覺得脊背冒出涔涔冷汗。
她伸手扶住牆壁,臉色慘白:“我以爲我的行爲只是自己的行爲,卻忘記了我代表着凰家,差點掉入唐茵陷阱了。可是放棄查這件事的話,我,我不甘心。”
今天晚上,那個神秘的巨大黑影,竟然搬得動千斤的集裝箱。
究竟是什麼東西?
而且將三個人打成肉泥的,估計也是這個神秘的怪物吧。
不知道怎的,查不出這件事,她心裡不甘心。
而且,飛機上的二百多個死人,也讓她總覺得不安全。
似乎看出了鬱可燃的心思,十七道:“鬱可燃。你不想知道我是誰派來跟在你身邊的麼?”
鬱可燃豁然擡眼:“誰派你跟着我?”他不提醒,她竟然差點忘了拷問這複製人跟着她的目的。
十七道:“記憶。”
“記憶?”
十七道:“是的,記憶派我來找你。”
鬱可燃怔然。
十七繼續道:“上官非池雖然死去。但是他的記憶永遠地留存下來。”他靠近鬱可燃,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眸子漆黑如墨,就像是深沉天幕最亮的那顆天狼星:“他在我的腦海裡不斷地翻騰不休,他似乎也不甘心就那麼死了,他總是叫我幫他問問你,多年以前,爲什麼你那麼狠心,拋棄他和女兒,奔赴一個死人?而且一去就再也沒消息。爲什麼他傳來抱病而亡死訊的時候,你卻從沒想着逃出去看看他的墳墓,哪怕有看他的心思也好,可是你呢,你好像對他的死無所謂,反而那麼平靜地跟一個老和尚學習梵唱?上官非池和凰北玥,雖然都死了,可是你依然那麼偏心。不管他們活着還是死了,你的心一直都偏心凰北玥……可笑麼?這就是那個死人的小心眼……他死了,卻總是藉着記憶逼迫我,讓我隔着萬水千山,也要找到你,傾訴他情感上的冤屈……”
他喃喃地說着,而鬱可燃早已經在他高壓的眼神下,崩潰淚如雨下。
“不是我偏心……”鬱可燃緊緊靠着牆壁,脊背都是牆壁冰冷的觸感。她被他逼的退無可退,他高壓的眼神也讓她倍覺壓力。可是她眸子雖然染滿風霜,薄脣卻緊緊抿成一個固執的弧度:“我身上肩負着使命。我答應過北玥哥,要替他活下去。我要幫守護小夜和南方。身負諾言,所以無懼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