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不要進去了,好嗎?”我斟酌着還是向顧思遠提出了建議。
倒不是因爲怕父親知道了顧思遠的身份生氣,我是怕以後二次離婚時造成的傷害會讓他無法承受。試想,誰家做父母的會把兒女的婚姻當成兒戲。
穿堂風冷冷的吹着,割在臉上像是冰刀一般疼痛。
顧思遠的臉龐隱在暗處,我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些什麼。停頓了有幾秒鐘,我聽到他略帶冰冷的語調從黑暗中傳來:“你就把我想的那樣不堪?”
我轉開臉,語氣淡淡的說道:“我們都清楚自己的婚姻是什麼樣的狀況,又何必牽連到更多無辜的人。”
他身子驀地一震,沒有反駁。過了一會,他把手中的包裝袋遞給我,說我在車上等你,就轉身大踏步轉身走了
。我看着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漸漸遠去,隱在遠處的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心裡就莫名的抽痛了一下。別怪我顧思遠,你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我這樣做是爲了所有人都好。
愣怔的功夫,裡面的門忽然開了,一個略顯臃腫的婦女從門裡拿着垃圾桶走了出來。可能沒有想到樓洞口站有人,她也愣了一下,側身想繞過我的時候,又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她停了下來,藉着走廊幽暗的燈光,仔細的回頭看了看。
“袁舞?!”
她終於認出了是我,試探性的叫。
我捏緊了手中的東西,朝前走了一步把身體整個站在了燈光下面。
“是我。。蕊姨。”
她的面容明顯比我走的時候蒼老了許多,可能是很久沒有染髮的緣故,鬢邊已經有了灰白的印記。她呆呆地看着我,半響沒有再說出話來。
我上前搶過她手中的垃圾桶,把包裝袋遞給她,說了聲我去吧就轉身朝不遠處的垃圾池走去。不遠的距離
,我的腳卻幾次在打滑。順着原路走回來,蕊姨還站在樓口等着我,她的神情看起來平靜了許多。
“進屋吧。”
我默然點點頭隨着她踏進了四年未進的家門。
“老袁。。。。你看誰來了!”蕊姨擡着手中的禮品袋,把掂着垃圾桶的我拉了進來。
父親正站在客廳窗簾的地方調試燈管,可能是調泡接觸不良的緣故,客廳裡的光線時明時暗,我的臉和他的臉也都沉浸在忽明忽暗裡。
他明顯瘦了很多。
虛弱的身體做什麼事都感覺力不從心,他穿着很多年前母親買給他的深藍色絨衣絨褲,眼神驚詫中夾雜着濃濃的痛楚,手指顫抖着朝我指了過來。
“你。。。。你。。。”
“爸。。。。”
我帶着濃濃的鼻音忐忑的叫。
這時,客廳的燈忽然間明亮了起來,不再閃爍,也不再昏暗,我清楚地看到父親眼裡漸漸涌上了淚水,他向我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嘴裡喊着我的名字。“小袁舞。。。袁舞。。爸爸。。。爸爸。。”
再也無法抑制的淚水噴薄而出,我扔下桶就奔進了他張開的懷抱。。
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對不起他老人家,袁舞不孝!
“爸爸。。。爸爸呀!我對不起你,都是袁舞不好,惹你生氣,我害死了媽媽,還跟蕊姨吵架,是我不聽你的話嫁錯了人,您打我罵我吧!你怎麼懲罰我都沒有關係!爸爸。。。我想你啊。。四年裡每天都在想。。嗚嗚。。。別再趕我走了,好嗎?嗚嗚。。。別趕我走。。。我就是想時時能見到你好好的,我就開心了。。。”
父親身上的氣息帶着墨香和渾厚寬廣的味道,他淌着淚拍打撫摸着我的脊背試圖安慰我。
“袁舞。。。爸爸錯了。是爸爸錯了。。”
我哭得更痛了。
不爲別的,就爲父親瘦得僅剩一把骨頭的身體,我就罪該萬死。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着對門鄰居休息。老袁,你和袁舞坐着說話,我下廚炒幾個菜,吃個團圓飯吧。”蕊姨上前拉開了我們,把我帶來的硯臺遞給了父親。
“觀泥硯?!”
父親眼前一亮,他捧起寶貝拉着我就朝老舊的沙發走了過去。我看到蕊姨進廚房的時候抹了一下眼睛,她是哭了?
和父親說了一會話,我抽空去了廚房。
蕊姨站在案板前正在切菜,麻利的身手一點也不減當年。廚房潔淨整齊,就算都是老舊的東西也被她擦得鋥光瓦明,見到我來了,她推着我趕我出去。
我最後只得搶到了幾顆蒜辮剝了起來。
“謝謝你,蕊姨。過去的事,都是我不好。”
蕊姨因爲我的道歉愣了一下,然後她的臉就泛起了潮紅。。她揮揮手,表示不在意。
“袁舞,蕊姨還只盼着有一天能親口對你說聲道歉的話,沒想到讓你這孩子搶了先。”她把土豆切成薄薄的細絲碼放在清水盆裡,放下了手中的刀轉身面對我。
“我是真心愛你的父親的。因爲這份愛,所以以前做了許多的錯事,袁舞你能原諒我嗎?”
我真心的笑了。
我回想起第一次見到蕊姨時的情景。酷似母親的眉眼,清秀利落的樣貌,摸着我的頭頂心喊我小袁舞。是我,彆扭的要死,只想着過世的母親,不願意接納她的存在。
我拉着她變得粗糙不堪的手,說:“別再說什麼原不原諒的話了,我們齊心過好以後的日子就成了,我父親也是極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爲了你把我給趕走呀!蕊姨,這麼多年操勞,真是辛苦你了。”
我的話引得蕊姨當場小聲的哭了出來。
父親在外面敲敲桌子,咳嗽了兩聲我們才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