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啓航遠行

剛纔情緒太激動,居然這麼多人靠得這麼近都不知道。

他沉着臉瞪着那羣裝傻的人們,無憂喜歡當牆邊老鼠就算了,怎麼這些大人也跟着胡鬧,肯定是被無憂帶壞了。瞪得那羣人眼神都不知道放到哪裡去,只能看着天花板和地板。這也怪不得他們啊,鬼宮主和司徒的聲音這麼大,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那些閒雜人等還是被他們趕跑了的。

唯一不怕死的是無憂,還笑嘻嘻地無聊當有趣問他們是不是在“嘿咻”,氣得鬼宮主拎起他的衣領,惡聲惡氣地說:

“小鬼,我請你去喝酒!”

情況峰迴路轉,羣衆都神經打結。只有無憂聞言臉皺得像菜花,不過看老爹那副菜菜樣,還是勉爲其難答應了。

一羣人走了,只有南宮卓回頭看了跪在地上的司徒一眼,欲言又止,還是嘆口氣走了。誰知道鬼宮主失蹤這麼久是被這個最親密的人害的呢。

到了妓院不叫□□只叫酒的不是沒見過,可是拖家帶口來妓院喝酒的還真是頭一回見。老鴇把金葉子放到嘴裡一咬,再次確定是真金足銀,就不管那羣人了,貌醜又如何,女人小孩又如何,有錢是老大。

“來來來,別客氣,鬼宮這點錢還是有的,喝酒喝酒!”那個瘋狂勸酒的人就是鬼宮主了。

飯桌上放了幾盤冷了的小菜,還有無數的酒瓶子。勸酒的人拼命喝酒,被勸的人滴酒未沾,不是他們不想喝,是鬼宮主一來就狂喝,把酒都喝光了,最後他們只是在旁邊陪着,桌上的飯菜一動不動。

“小宮主,你父親他是不是喝醉了?”喝了兩個時辰,喝了二十幾缸酒,正常人早就躺下了,可是看鬼宮主又是神智很清醒的樣子。紅仙子不無擔心的問。

無憂正在把玩着美人的手,聞言擡頭看了倒酒如倒水的老爹一眼,不以爲意地說:“沒有。”以老爹千杯不醉、萬杯不倒的酒鬼本事,現在肯定才餵飽了五分。美人的手真滑啊,呵呵呵……

又過了兩個時辰,陪酒的人已經昏昏欲睡,無憂倒在美女懷中睡得正香,突然一聲狼嚎驚醒衆人。

“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鬼宮主正一腳踩在椅子上,興奮地放聲高歌。反反覆覆就是這幾句,衆人倒是給他嚇得夠嗆。無憂揉揉眼,打個呵欠說:“醉了。”

老爹醉了的表現就是唱歌,還是唱情歌。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又換了一首。

“嗚嗚……”紅仙子傷心地趴在桌子上痛哭,董瑤和南宮眼眶也紅紅的。因爲鬼宮主邊唱邊流淚,歌詞的意境實在太符合現在的心境了,雖然沒聽過這麼露骨的歌詞,可是都唱到人心裡去了。

無憂疑惑地看着陪哭的大人,心裡揣測:老爹平時唱歌不是賤笑就是流眼淚的,說這是投入,怎麼這些聽的人也跟着哭了?

房裡陷入哀傷的氣氛,一人破門而入,叫罵:“哪個半夜三更不睡覺的鬼哭神嚎,還讓不讓人幹啊?!”

淚不流了,酒不灌了,兩方面面相覷,熟人嘛。來人居然是戴着金色面具的無真教教主鐵無敵,他難得來一次中原,乘機就到各大風月場所逛逛(食色性也),這個伊湘院是這裡最大的妓院,他剛點了花魁和幾個小女子正準備快活,就被隔壁的歌聲嚇“倒”了。衣服都沒穿整齊,就跑過來踢門,門一開卻見到未來二教主一家子,女人小孩都在,慌手慌腳遮住重要部位。

清醒的人一臉鄙視地看着他,酒醉的人一臉興奮地拉着他,居然還認得。

“來來來,鐵兄弟,喝、喝一杯!”舉酒就往對方嘴裡灌,沒對準都倒到衣服上了,一條水漬從上往下,正好在重要部位停了。房裡響起了竊笑聲。

“鐵無敵啊鐵無敵,你爲什麼叫鐵無敵呢?”某人還在持續發酒瘋,“這名字真俗氣,你應該叫東方不敗,不對,你應該叫宇宙不敗纔是……”

第二天,相對於南宮等人的頹靡發睏,鬼宮主顯得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最晚過得真好,啥煩惱事都忘光光了,所以他才喜歡喝酒嘛,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嘿嘿。

站在他身後的鐵無敵雖然戴着面具,可是除了那對父子只要是生物就可以感覺到他身邊的低氣壓。昨晚、昨晚……我招誰惹誰了我?!叫了幾個女人連碰都沒碰一下,陪個醉鬼在那裡唱歌!啊啊啊——偏偏這個醉鬼發起瘋來力氣特別大,拽住他就跟鱉一樣咬住不放。一晚沒睡,滿眼血絲,再加上慾求不滿,真恨不得反悔將這個人丟下不理!

鬼宮主沒發現身後的“火熱”視線,顧着跟朋友告別,只是不明白眼前這羣戀戀不捨的人爲什麼一直打呵欠。鐵無敵說了今天要坐船回小島,他和兒子搭順風船,根據藏寶圖上所示,下一處目的地是一個小島,圖上專門畫了很多樹木,想來想去只能解釋爲四季如春了,恰好鐵無敵說無真教所在的島上常年青綠,有十分之九的土地覆蓋了樹木,而且這座島只有島上的居民才能上去,他無奈之下只好同意二教主的提議,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的臉色一僵,笑容卡在臉上。南宮等人見狀回頭,只見司徒盟主領着一大班武林人士來送行了。

司徒盟主走到他們面前,假惺惺地說:“鬼宮主深明大義,解救中原於水深火熱之中,犧牲自我自願投身無真教,本人實在感激不盡啊,在此同各位英雄好漢特來送行,望鬼宮主一路順風。”

在場的誰不知道無真教的二教主其實是多麼羞辱的職位,特別對男人而言,簡直就是去當人家的男寵嘛,偏偏這個老匹夫要當衆說出來。說什麼一路順風,其實是希望半路失蹤吧。

有耳朵的都聽出司徒盟主那一點意味,眼睛都冒火了。鬼宮主見只有老司徒一個人,小司徒都沒有來,鬆了一口氣,懶洋洋地回道:“司徒盟主也是深明大義,之前爲了江湖安定,自動退出盟主之位,鬼某不才,自詡自己沒有司徒盟主的胸襟氣度,盟主之位當之有愧,只好選擇無真教了。”

老司徒之前說盟主之位能者居之只是在擺大方,他哪捨得離開那把坐得暖和和的龍椅啊。鬼宮之主完全有能力登上盟主之位,卻舍之而擇無真教,不能不說是良禽擇佳木而棲啊。

司徒盟主哼一聲,說還有要事要辦,就告辭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把現場氣氛搞壞了。

“鬼宮主,你可要早點回來啊,小宮主,你也是啊!”紅仙子腫着眼,將無憂抱了又抱,親了又親,依依不捨。

“紅姐姐,你要等無憂啊,無憂一定會回來找你的!”無憂也紅着眼,將紅仙子抱了又抱,親了又親,依依不捨。歲數差了一大輪,表現得如生離死別的情侶似的。

鬼宮主棒打鴛鴦,硬生生將二人分開。這小鬼,肯定是見美色心起,等着將紅仙子納入後宮呢,不能讓他禍害人間!

“走了。”扯着兒子後衣領,連拖帶拽地將他拉上船。鐵無敵已經命令手下揚帆起航了,他們父子倆只當去無真教作作客,至於無真教怎麼想,他們暫時拋到腦後。

岸上的人越來越遠,漸漸成了黑黑的一小點,無憂才甘心爬下船舷,讓擔心他一不小心掉下牀的鬼宮主也鬆了口氣。鐵無敵對他帶着而兒子的舉動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道無真教“二教主是大教主的情人”的教規是否屬實,鐵無敵這人給人的感覺亦正亦邪,說的話也分不清真假。

“教主,”他不知道昨晚自己已經將鐵無敵的名字批評得一無是處,清醒的時候都是尊稱人家教主的。“請問無真教在那邊?”

船駛上了大洋。茫茫的大海上一望無際,放眼過去只有海浪,連陸地的影子都見不到。既然說小島在隱世之地,肯定很難找了,他無聊就問下小島的方向,能早點看到都好。

鐵無敵還是戴着金光閃閃的面具,海風吹得他的髮絲錦袍飄飄如世外來客,聞此問他轉頭向着鬼宮主,咧開嘴,在對方期待的眼神下,吐出兩個字:“秘、密。”

無憂低着頭咧開嘴,偷笑。老爹昨晚把人家得罪光了都不知道。

鐵無敵派了兩個婢女隨身伺候,就是跟隨他的七個少女中二人,也不知是伺候還是監視,在這大海上他能搞出什麼名堂來?海風迎面吹來,他突然想起泰坦尼克號這部電影的經典片段,可惜身邊只有一個小鬼可以陪同表演。看了一下海景,不是水就是魚和飛鳥,很快就看厭了,無憂就說想聽故事。

“現在?”他瞪眼,不是都是睡覺前講的嗎?他還沒準備呢。

“嗯,我要睡覺了!”無憂堅定地點點頭,也不想想現在才近黃昏。可是他老爹心思也不比常人,對生活規律沒特殊規定,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他看看船頭忙碌的那羣船工,突然想起一個故事,立刻賊賊笑,開始講睡前故事了:

“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兩個和尚。有一天,小和山叫老和尚講故事,於是,老和尚開始講故事……”

無憂聚精會神地聽着,旁邊兩個婢女也豎起耳朵。

“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兩個和尚。有一天,小和山叫老和尚講故事,於是,老和尚開始講故事……”

無憂耷拉下一張小臉,嘟着嘴不高興了。

“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

無憂一倒,兩個婢女也倒。這故事要講到何年何月啊?

“有一個小和尚……”

啊?怎麼成了一個了?

“小和尚沒水喝,只能自己一個人去山裡挑水。後來又來了一個和尚,他們兩個就去擡水喝。後來再來了一個和尚,他們就沒水喝了,你說這是爲什麼?”

“爲什麼?山裡的水沒了嗎?”婢女之一忍不住歪着頭問。

“不是,山裡的水很充足呢。”他和煦地笑着,轉頭問無憂:“你說說。”他沒講一個故事都要給兒子思考的餘地,無憂已經給他鍛鍊得無堅不摧了,不知這個故事裡的寓意無憂能不能體會出來。

無憂擰着眉,搖頭。

“給你點提示,看看那些船工,他們每個人負責一個工作,如果沒有他們,這艘船就走不了了。”此話一出,聰明伶俐的婢女已經想到答案了,只不過要一個三歲大的小孩想這麼深刻的道理……

“因爲三個和尚都推脫自己的責任,誰都不想去挑水喝!”無憂亮起臉,撲到他懷裡大叫,比誰都高興。

“是是是,你最聰明瞭。”他揉揉兒子的亂髮,笑得無比欣慰。做父母的不能什麼都幫孩子準備好,如何引導孩子思考纔是關鍵。“要學船工,不要學和尚,知道嗎?”

“嗯!”無憂緊緊抱着老爹的小腿,重重點頭。

兩個婢女神色複雜地看着這對父子。好奇特的人……讓人不敬佩都難啊……

他抱着兒子走向船艙,望了一下高高的天空,晚霞將天邊一角照得紅潺潺的。這風,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