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故人相遇

“不當?”鐵無敵危險地眯起眼,那張囂張的臉變得邪惡如魔鬼。

嚇到了!猶如犯了十惡不赦的罪事,他第一次覺得有點害怕。這個男人……還是少惹爲妙。

“豈有此理!”

他還來不及反駁,司徒就怒氣衝衝地衝上來,一揚手就是一把暗器,上頭肯定都是塗了毒的。鐵無敵只是冷哼一聲,腳都沒移動半分,身子一側就全躲開了,只是他臉色一變,又朝空中拍了一掌。原來司徒的暗器只是前奏,後頭還跟着無色無味的毒氣,毒閻王不愧是毒閻王。鐵無敵躲開了,底下那些人可就慘了,有些餵了暗器的有些吸了毒氣的,個個哭爹喊娘,可見毒性之歹毒。

“焞兒,你太過分了,還不給各位大俠解毒。”司徒盟主見狀,呵斥了兒子一句。雖然是意外,但傷害了正派中人他這個武林盟主還是要擔當點的,如果這毒是投到魔教教主身上,那就另當別論了。

司徒只是死瞪着鐵無敵,對父親的話充耳不聞。儘管底下的人叫苦連天,他的目標也是隻有站在眼前的敵手。鐵無敵也不是好惹的,欺我一分我還你十分,就打算一掌拍死這個不知死活的。

鬼宮主卻擋在他們中間。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是大罵:“司徒,解藥!”可是今昔不比以往,他現在是什麼身份,跟司徒什麼關係,可以這樣叫罵嗎?想想以前真是要笑話自己,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其實在罵司徒的時候可能好幾次都要上西天了吧。

“請司徒公子高擡貴手,將解藥賜予各位好漢,鬼某代各位好漢先謝過了。”他抱拳,低眉垂眼恭恭敬敬地說道。

司徒一臉驚訝,後退了一步,嘴脣抿成一條線,表情明顯就是受了傷害。可是他還是拿出了一個小瓶子,交到他手裡,就在手指要碰觸的瞬間鬼宮主就把藥瓶拿走了,道了聲“多謝”,將藥瓶交給下面的人。

像用完就棄的棋子一樣不再留一句話給司徒,他轉頭對饒有興趣看着他們的鐵無敵說:“教主,男人怎麼比得上女人,抱着還是女人軟綿綿的身體好吧?”他儘量笑得□□,一副色胚的樣子,其實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給這個鐵無敵一頓暴打,什麼二教主,什麼情人,真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是不是都是裝了稻草,異想天開。見鐵無敵似乎有贊同的意向,他接着說:“何況本人長得實在對不起觀衆,怕教主見了日夜難寢。”

“喔?”鐵無敵一挑眉,輕佻地摸摸他的臉,一把撕開那張僞裝的臉皮。

“啊——”大叫一聲,誇張地抱着胸口退到擂臺一邊,結巴地說:“怎、怎麼會這麼醜……”

一句話引得底下衆人紛紛點頭,只有熟知鬼宮主的幾人怒目相向。

“那你還想……?”一步步逼近,把張醜臉貼向鐵無敵,故意扭曲着臉皮問。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鐵無敵笑得那叫一個賤,剛纔分明是耍着人家玩的。“美人見得多了,醜人反倒稀奇,來,給我多瞧幾眼。”那隻賤手又摸上來了。

這樣的人都有?一把扇掉鐵無敵的手,他的臉又回覆面無表情。正想着如何拒絕這個不好對付的教主,旁邊的司徒卻發難了。

“他纔不會跟你去!別做夢了!”司徒的怒叫聲全場都可以聽到,只是衆人大多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激動。

他也不明白。這人,憑什麼給自己做決定?!一股火衝上腦袋,將腦漿燒成麪糊,等回過神來已經後悔莫及,連打自己嘴巴的力氣都沒有,因爲他當着衆人的面,氣勢洶洶地叫道:

“我去!”

……我的歸隱田園呢?我的悠閒生活呢?我的自由呢?……

他的習慣還是沒變,喜歡住在普通人住的普通客棧裡,避開人煙,這次也一樣。

鬼宮主一個人頹然地走在前頭。

後頭浩浩蕩蕩地跟着一隊聲勢浩大的隊伍。依次是南宮卓、紅仙子、董瑤,還有看熱鬧的江湖人士。無憂一手給紅仙子牽着,一手給董瑤牽着,心裡美滋滋的,老爹的手又厚又硬,哪比得上美人兒軟軟滑滑的嫩手呢,更別提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啦,幸福啊~~

店裡的小二先是看到揭開真面目的鬼宮主,嚇得跟掌櫃的躲到櫃子下蹲着發抖,硬是給掌櫃的踢出來。再看到惡臉後頭百年難得一遇的帥哥美女,口水流了一地,連工作都忘了,最後又給掌櫃的踢了一腳纔回過神,異常熱情地招呼來賓。

“剛纔那位客人附近有何空房麼?”帥哥美女們是這樣問的。

剛纔那個?小二的臉一下子變得花白,想想還有後怕,於是答道:“客官,小店還有其他空房,離剛纔那個很遠很遠的,不如……”跟那張鬼臉住那麼近,半夜起來嚇着了豈不是要出人命,嗚嗚嗚……明明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變了個樣呢。

“小子你找打!”紅仙子一聲喝,真的給了不識擡舉的小二一巴掌,打得小二捂着腫臉發愣:這臉俺不洗了……“叫你開房你就開房,有人住也給我們騰出來!”紅仙子還是那麼霸道,囂張地把小二的踢過去開房,回頭笑眯眯地跟無憂說:“小宮主,今晚過來找我們玩哦。”

說的要多溫柔有多溫柔,要多親熱有多親熱,若是正常的男性聽到這句話肯定要噴鼻血,可惜這話的對象是毛還沒長几根的小屁孩。

“好!”無憂答得要多響亮就有多響亮。後頭的江湖好漢嫉妒得差點去撞牆。

小店的生意本來就不好,鬼宮主父子還是唯一的一對住戶,現在來了那麼多客人,把掌櫃的樂得臉上的老皮一顫一顫的。匆匆將貴客安排就位,時間已經近夜了。正準備關門大吉,一個人影飛奔而來。 шшш◆ⓣⓣⓚⓐⓝ◆Сo

“人在哪裡?”那人一進門還沒喘得上氣,就問。

蓬、蓬蓽生輝呀!掌櫃的腦裡就蹦出這麼一個詞。來人正是被父親妹妹攔住的毒閻王司徒玉焞,終於給他溜出來了。只是打聽到這裡就只見到一個三魂丟了二魂的瘦老頭。

“人、人都睡下了……”掌櫃的眼睛捨不得眨一下地看着美人,今天來的美人真是各分千秋啊,連憔悴的樣子都別有風味。

“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住在哪裡?”

怎麼這麼多人圍着那個人轉?看對方臉色不善,掌櫃的慌忙道:“在、在左邊最靠裡面的……”

話還沒說完,人就不見了。

累了一天,古代的人都睡得早,大部分的人都睡下了。鬼宮主卻在房裡唉聲嘆氣,連怎麼走回來的都不記得。無憂發揮見色忘父的本性,去找美人了。他想了又想,這鐵無敵的邀約還是要去的,後來問了下,無真教所在的小島跟他的目的地不謀而合,去倒是可以,可是可不可以不要以“那種”身份去啊?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他答應做鐵無敵的二教主了……

突然一個激靈,感覺有人靠近。門被輕輕推開,又被輕輕關上。

他背對着門口,肩膀漸漸僵硬,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那股熟悉的花了三年都忘不了的藥草味……

等到那人走近身邊,他騰地站起身,轉過頭,對着那人,皮笑頭不笑地問:“司徒公子,深夜到來,不知有何要事?”

司徒本想溫柔以待的臉一下子僵住了,今天憋了一肚子氣很容易爆發,悶着聲道:“沒事我不能來找你嗎?”

“我們無親無故,恕不招待,請回吧。”他一擺手就要送客。

“什麼叫無親無故?!”司徒站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齒道:“我們都、我們都那樣了,你還說無親無故?你說,爲什麼不告而別,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他忍住,纔不至於揮掌打在他身上,只是用力收回手。

“司徒玉焞,你不要太過分!”這種話對他來說已經算嚴厲了,若不是這人逼人太甚,他也不會變臉。

“過分,我哪裡過分了?你是不是看上那個鐵無敵了?”司徒現在表現得完全是一個妒夫,他要是說個是人肯定會去找鐵無敵拼命。

鐵無敵?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們之間的問題已經存在三年了,本想這輩子你走你的人行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偏偏你還要來招惹我,你還圖我什麼啊?

“司徒玉焞,你冷靜一下,我問你……”他深吸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放緩:“你爲什麼還要來找我?”

“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卻一聲不吭就走,一走就是三年,我能不找你嗎?我倒想問你爲什麼,爲什麼不告而別,你知道我這三年都睡不着覺嗎?”司徒說得誠懇悽苦。

他的心動搖了一下,難道司徒根本不知道那事……不可能,他搖搖頭,強迫自己心硬起來。

“我們第一次相遇,你爲什麼接近我?”第一次相遇,司徒表現得根本不是欣賞他的樣子,他卻沒有放在心上,等到丟了心才發覺。

“我……”司徒退縮了一下,左顧右盼不肯回答。

“你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想破除司徒家的運勢才接近我的吧。”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已是雲煙。

司徒的臉白了一分,不言而喻。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不信他會知道這個秘密。誰知道他那麼大嘴巴的妹妹在侮辱他的同時也將真相告訴他了呢。

“我心甘情願爲你流的血爲司徒家改變運勢了吧?”處子之血,哈哈……男人也有處子之血啊……

司徒的臉又白了幾分,蠕動着嘴脣卻吐不出一個字。

“難道影衛他們的武功不是你廢掉的?”

“……是……”司徒終於是吐出一個字。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彷彿受傷害的人是他。

他突然覺得有種報復的快感。憑什麼,做錯事的人卻可以理直氣壯的站在這裡指責他?當初他忍着身心的疼痛走出房門,看到一直護他周全的影衛們癱着手腳倒在地上的時候,誰知道他的心痛?雖然傷他們的是司徒,可是看在他眼裡罪魁禍首就是引狼入室的自己。

“難道我體內的化功散不是你的?”

一點戒心都沒有地喝了那碗穿心毒,將自己驕傲的一身功夫化爲烏有,確實讓自己頹廢了一陣,只覺得生不如死。躲到鬼宮裡幾個月,都是關在房裡喝酒再喝酒,可是腦袋卻反而愈發清醒。是無憂,是他足歲的兒子,第一次開口叫了他一聲“爹”,記得那時他眼淚嘩啦啦流,將兒子緊緊抱在懷裡,告訴自己還有個責任在,就算死了也要拯救他的小寶貝。於是他翻出以前的鬼宮主留下來被他改造了的武功秘笈,他知道這本秘笈肯定很厲害,被他改成拼音,本想等兒子長大後傳給他。那時閒來無事,就翻開看看,看了半天一點都看不懂,就到了鬼宮的書庫,找到了無數多的武功秘籍,爭着一口氣、發揮高考精神,將它們啃了個底朝天,懸樑刺股、不恥下問,其間的辛苦簡直不是人過的。將那些個術語弄清楚了,纔回頭去翻鬼宮主留下來的武功秘笈。

鬼宮歷代宮主沒有一個練得成的無爲法煞,被他這個一竅不通的人練成了。自廢武功、心無活念,還真適合他當時的情況。他這副身體本來就是個練武奇才,這三年的時間將書庫裡的武功秘笈都翻遍了,纔將各門各派的武功真正收爲己有。

“不,我沒……”司徒睜大雙目,連連搖頭,拒絕承認化功散的事。

可是他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接着逼問:“你沒有將我不會拳腳功夫的事告訴你妹妹嗎?”

就是因爲太相信他了,愛屋及烏,連司徒玉心也不防範,不然怎麼會慘淡收場。

“不是不是不是!!!”司徒瘋狂地搖着頭,衝到他面前紅着雙眼叫着:“是我說的,可是,我不想傷害你的,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啊……”

想的跟說的是兩回事,說的跟做的又是兩回事。

他輕輕推開司徒,仰頭閉上眼,將溢眶的眼淚硬逼回去。你最不想傷害的人是我,可是偏偏傷我最重的人是你。

“我跟你,根本就是兩條線上的。”他說得肯定,司徒聽得渙然。

他擡腳走向房門,很久沒喝酒了,今晚很想痛飲一番。

一個冰冷卻火熱的身體抱住他,顫抖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響:

“我愛你,別放棄我……”

肩膀上已經溼了一大片。

可是鬼宮主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關係着他的兒子和整個鬼宮的命運,他不能再輕易犯錯了。於是他掰開司徒的手指頭,將那個死抓住他的那人拋在身後。

心情真差啊,跟人家吵架比練武還累!他垂着頭打開門——一堆貼在房門上的人掉進來,傻呵呵地看着他,個個都很尷尬。

“老爹,你跟美人在房裡幹什麼?嘿咻嗎?”無憂踩過人堆,小步走到他面前故作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