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耀雖不耐煩天庭的做派,但天界的事他卻不能不管。那股若有似無的瘴氣,叫他心裡不太安生。尤其在凡間時,又是碎雷又是青蓮業火的,叫他現在對昔日魔族妖族十分的警惕。
隨便抓了個天兵擺擺上神的威嚴,立即就探聽清楚假蜀江被關押的地方。紫耀繞開那些仙人悄悄潛入,誰知,還是慢了一步。
玉帝的仙使,總喜歡搶在他之前,把他要的東西帶走。
紫耀直接衝向神霄殿,玉帝正悠閒地在試織女新送來明日桃花宴的禮服,有不滿的地方身邊的仙娥立即記下,再去讓織女重改。
“玉皇大帝還真是尊貴。”紫耀踏進殿的時候,正好一個小仙娥伏在地上替玉帝折起禮服下襬算着長度,嘴裡冷冷一哼。
“是你?”玉帝看到他,語氣中已經經不住帶上了點不耐煩。幾百年習慣沒有他的吵鬧,如今一日不停地被他打擾,叫人安心不了。
揮手叫仙侍們都退下,玉帝脫了禮服坐下來道:“聽說你又鬧了司房?”
“說起這事,我正要找你。人呢,被你弄到哪去了?”
“什麼人?啊,你是說蜀江?”
紫耀搖搖頭:“華炁,你何必在我面前裝傻?蜀江當初是在你眼睜睜看着元神隕滅絲毫不剩的,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蜀江。眼下妖物異動,那人身上又有瘴氣,還想硬闖司房,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玉帝皺眉解釋道:“這個,硬闖司房怕是有什麼誤會吧?”
紫耀一挑眉,看了玉帝的神色,恍然大悟:“那莫非是你的人?”
玉帝沉默不語。
紫耀逼近一步:“李長睿?”
聽到紫耀口中冒出這個名字,玉帝驚訝地擡眼看他,雖然並未承認,但眼神已經透露全部。
“原來如此,怪不得天庭上下無人知道李長睿是何模樣,因爲他向來用的都是別人的模樣。看來是你又派他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玉帝咳嗽一聲,甩袖道:“你怎麼說話,什麼叫見不得人,不過是些隱秘的事情,不宜被人知道罷了。”
“我只希望你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付碧霄,你到底是何苦?”
“我並未針對她,長睿也不是有意爲之。”玉帝堅持道。
“你那個李長睿,我倒建議你好好查清楚再用,沒頭沒臉不清不楚,身上還有魔族的瘴氣。”
玉帝不以爲然:“你說的那些,他已向我解釋過。他也道你對他誤會極深,還託我向你說明。”
紫耀聳聳肩,轉身大大伸了個懶腰,道:“也罷,你是天庭的主人,這天界這六界都歸你管,妖族叛亂,魔族東山再起,你該比我更關心,如今卻叫我在這着急,算個什麼事。”
回頭看向玉帝,忽的沉下臉,滿面肅穆:“我本不愛管閒事,卻向來都是這個脾氣,誰要是招惹了我身邊的人,下場,便與當年的魔族一樣。你叫你的手下,少打歪主意。”
玉帝同樣臉色森然,目視紫耀,瞳孔微微收縮。他自然聽得出,紫耀這番話,是連着他一起警告進去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
紫耀轉身離去,臨走望了玉帝一眼,輕嘆一句:“華炁,希望你還記得,自己叫華炁。”
紫耀一道影便不見了蹤影,那句話也似是輕煙一般一晃而過,卻不知玉帝有沒有聽見。
***
司房門前一道電雷響徹九天,但它在天界造成的影響,遠遠不如蜀江天君再次現身來得轟動。
蜀江天君仰慕王母一事都已經記入典籍,爲後人津津樂道。如今活人出現了,紫耀對於他可能是小妖的斷言早被封鎖,故而衆仙都以爲是真身,紛紛前去想一覽蜀江天君的風姿。
可惜玉帝的動作還要更快一些,先將蜀江天君提到一處秘密的地方去了。也因此,玉帝、王母與蜀江天君之間那點韻事,被人翻了出來,整個天界到處都在談論,蓋過了碧霄神君的風頭。
碧璽雖然感到輕鬆,但隨意談論玉帝與王母的私事委實不太尊敬,碧璽扳着臉教訓了繪聲繪色與小仙童講八卦的暖玉,又遣她去把跡夜喚來。
跡夜正好在沐浴,聽說碧璽喚他便立刻披了袍子趕來,墨色的長髮半溼着披在身後,白色的深衣也因爲沾了水幾近透明,緊緊貼在身上。
碧璽向來只當他是個孩子,而今忽然發現他這個身子一點不像孩子,已是成年男子的架勢,微微一愣,不自然地轉開視線,順手施了仙術將他身上與頭髮弄乾。
“都已經領了仙銜成了仙君,便該注意自己的儀表,披頭散髮渾身溼透出門來,成何體統?”
跡夜點點頭,朝她笑笑,雖然被訓,卻似很開心。
碧璽嘆口氣,紫耀不愛束髮,其實她自己也同樣,要給跡夜言傳身教還真不容易。她拿了桌上的仙帖給跡夜:“這仙帖是方纔送來府上,給你的。想必是你剛得仙銜,王母陛下便派人補上了這仙帖。陛下如此擡愛,萬不能在宴上失了禮儀。我與你備了一套正式的仙袍,你且試試。”
跡夜驚喜地看着碧璽,期盼的眼神顯得他一雙眼睛更加明亮更加深邃,叫碧璽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是普通的仙袍,沒有方天府上那些衣衫華麗,不過十分正式,不至於失禮了。”
說罷將一套純白青邊的仙袍遞給跡夜。跡夜拿着仙袍抖了抖,竟有銀白色暗紋,雖是普通的流雲紋,卻也足顯用心。
跡夜歡歡喜喜地穿上,但內裡的盤口,胸前腰上的縛帶卻不會系。碧璽半蹲着親自替他繫好,圍着他轉了一圈,滿意道:“不錯。平日你總愛穿黑袍,不見老成反而顯得稚嫩。如今換上這淺色長袍,倒正顯得你年少精神,風華正茂。”
跡夜靜靜站着由她擺弄,目光盯着碧璽,雙眼晶亮,比任何星星都要閃耀。見到碧璽看他,便回給她一個笑容,叫人心裡暖暖的。
碧璽得意得有些恍惚,突然看到跡夜的笑,竟覺得是紫耀,自己嚇了大跳。回過神來,忙轉到跡夜身後,按他坐下:“你這頭髮也該束起來。”
跡夜端端正正坐着,感受着碧璽手指繞過發間輕巧地跳弄着,綰成一個髮髻用玉帶固定住。
“好了。”碧璽變出面鏡子給他。
跡夜新奇地照着鏡子,不時晃晃腦袋,覺得整個頭的重量都集中在了那髮髻上,感覺十分微妙。
“端坐的時候,不要搖頭晃腦。”碧璽輕輕拍了拍他的頭,教他坐正,講給他前去赴王母之宴所要注意的禮節。
跡夜端坐着,眨着眼睛聽得十分入神。時間一長,髮髻便往一邊歪了過去。
碧璽皺眉站起來:“方纔怕弄疼你,玉帶系得有些鬆,看來還要緊些,你若覺得疼了便搖搖頭。”
跡夜點了頭,碧璽便重新替他來綰髮髻,一縷一縷愈發的小心細緻。
紫耀正好推門進來,一見屋內情景,愣了一下,隨即興奮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跡夜受了桃花宴的請帖,既然是第一次在衆仙友前露面,明日還是稍正式點爲好,所以替他試着束髮。”
紫耀點點頭:“我也很久未參加王母的宴會了,你也替我束個吧。”
跡夜是小仙,難免招人牙垢。你是上神,誰敢挑剔?心裡雖然這般想,碧璽面對已經挨着跡夜坐下來的紫耀,只能說一個“好”字。
很快,紫耀的眼睛又瞄上了跡夜的衣服:“小夜這身衣服甚好,與碧兒你的幾套衣服也甚是相配,還有多麼?”
“對了,最好這鑲邊,是紫色的。”
…………
於是第二天,紫耀神君那火紅的座騎鳳凰上,三個仙人穿着整齊劃一的白色流雲紋鑲邊仙袍,梳着一樣的髮髻,帶着同款的玉帶,一同飛往瑤池去參加桃花宴。
若是仔細看,紫耀的頭髮是紫色泛着銀光,綰起來盈亮光潔如琉璃雕;碧璽的頭髮則是黑褐色,梳起來端莊慈悲不失風範;跡夜的頭髮則是墨色的純黑,束起來比碧璽稍小些,烏黑透亮十分可愛。
再看三人的仙袍,一眼看去都是白底青邊,但挨在一起便有了不同:紫耀是青紫色邊,碧璽是青碧色邊,跡夜則是青藍色邊。
總之一句話,無論怎麼看,這三人,就像是和諧的一家人,還是相親相愛足以做典範的那種。
一路上去瑤池的仙人衆多,三人自然而然成了衆目焦點。碧璽凜然端坐,面對身邊東張西望不時揮手致意的紫耀,只當他是路人。
紫耀一路飽覽了各色美豔的仙子,回頭看着正襟危坐碧璽,其實容貌絲毫不遜色,怎麼就……
“碧兒,我發覺穿這樣衣袍束這樣髮髻的,都是男仙啊。人家仙子,都穿得五顏六色,梳着各色髮髻,你怎麼不同她們一樣?”
碧璽瞥了他一眼,繼續朝前正視:“這身裝束是天君的正式裝束。”
“哦。”紫耀點點頭,眼光在碧璽身上掃了一圈,其實這樣清清淡淡的,也不錯,最重要的是,與他穿的一樣。他以前卻從沒穿過這樣的衣袍。
等等,他是神君,自然不用穿天君的仙袍。
“可你現在已經是神君了,何必再穿天君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