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暑假某天,我從郵遞員手中接過了上s大的錄取通知書,非常興奮。$(n)$(小)$(說)$免費提供閱讀
坦白講我根本沒意識到,就這分數居然也能上得了大學,完全是託了全國本科生擴招的福,我還總覺得這事純粹就是我個人努力的結果。從擴招後開始入學的大學生,不再是前幾年所謂的天之驕子,也不再值錢,但好歹也是大學生,前面的路,與那些落榜的高中同學們就此不同了。
我清楚的記得,在拿到入取通知書的幾個星期前,剛拿到成績單的那會,一看分數446分,對我來說真的也不算差了。我打了個電話給高中同學阿蔡,問他考了幾分?阿蔡沒告訴我,只是一直在電話裡說,他完了他完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400分都不到,進不了本科了。後來我還知道,其他同學的分數也沒比這個好多少,反正是大家是一敗塗地,潰不成軍。
這看上去要怨我們的那所高中。
這所高中成立剛滿三年,換句話說我是這所學校的首屆畢業生。無論哪個學科的老師,教學能力還不錯,不少是有指導學生在各種大賽得過獎的,但是論整體實力這所學校卻是非常的差勁。
根源是校長,一個崇尚德育的校長。他刻意要求老師們對學生減負,不允許週末補課等形式,只是爲了彰顯自己德育成果的顯著。當然校長自己是不肯承認自己走偏的,不過承認不承認只是嘴硬,事實擺在眼前,最後能進大學的人可能都沒有上兩位數,連同他自己在內的老師,不被家長學生罵那簡直是奇蹟了。
而我作爲其中之一,不僅驕傲,也很慶幸。
回首高中的生活,真的是說走就走,那時的我,對是否能進大學也是無所謂了,這本來就是急不來的,但被老師們捧得迷失了方向,覺得自己有這個實力可以搏一下。
身邊的同學早就對考大學這事放棄了希望,每逢考試,大家都很團結,舞弊氛圍甚濃,把學校從上到下所有老師,瞞得嚴嚴實實。那些老師們眼看考試成績都不錯,也不去想裡面的究竟,沒事就約着幾個認爲能考進好學校的同學,研究各名校的專業和未來發展方向,像真的似的。
我也總是被老師找去談話,讓我填志願千萬不要保守,以免後悔終生。
在這所校長、老師、教導主任都被蒙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學校裡,大家過着醉生夢死的混沌日子,然後高考就像一道霹靂,讓整個美夢以最慘烈的方式驚醒。
這個學校裡的同學,很少人仔細去研究下各個大學的特色的,同一時期在其他學校已經討論到無趣的那些問題,諸如各所高校的學術氛圍差異、專業實力,甚至哪個大學帥哥美女多,在這羣高考總分拿不滿三分之二的人面前,卻從來沒有市場。
夏蟲不可語冰,他們關心的也和外面一樣,成天貝克漢姆、歐文、麥克馬納曼,或者賽琳迪昂、后街男孩,全是明星、雜誌、遊戲……但唯獨沒有學習,有點只談風月,莫談國事的味道。
在填志願時,看到了一個信息與計算科學專業,以爲是計算機,那時計算機專業紅紅火火,據說代表着未來的方向。爸媽沒上過大學,也不懂內有乾坤,於是一家人想都沒想,就報了這個。果然是吃了書讀得少的虧,最後沒想到該專業是一個研究算法的專業,歸在數學系裡。
於是我最後考進了上s大數學系,我的數學並不怎麼樣,高考數學也很低,堪堪過了90分,可能是數學系裡分數最低的學生了。所以老天註定,要我去大學裡繼續學習數學。
家裡人爲了鼓勵我考出好成績,答應我考上大學後就會給我買一臺電腦。現在我稀裡糊塗考上了,爲了獎勵我,自然不會食言。我和爸媽,三個不具備任何專業知識的人,在市百一店的聯想櫃檯,面對聯想天禧和聯想同禧兩個型號搖擺不定,最後我爸直接拍板買貴的,花去了他兩三個月的工資,我搬回家後,很長一段時間卻是除了玩遊戲就是看片子。
阿蔡知道我買了新電腦就過來找我玩,他是我高中同學裡第一個買電腦的。
我讓他再推薦我幾個遊戲玩。
阿蔡隨口就來:“星際、帝國,對了,這幾天下面有賣《劍俠情緣》的遊戲盤了。”
我問:“我這機器能玩嗎?”
阿蔡似乎在鄙視我的虛僞:“你的機器不能玩,誰的能玩。”
我想了想,“那倒是,畢竟是新買的。”
阿蔡又說:“你買品牌機沒錯,但買聯想就有點砸錢了。”
我憋了半天,只能說一分價錢一分貨。
阿蔡似有想起了什麼:“你查過你要去的學校了嘛?“
我當然查過了,“查了,昨天剛上網查的,聽說美女特別的多。”
那年代有電腦已經不稀奇了,但互聯網並未普及,花三塊錢去網吧看新聞的人很少,電腦是和反恐精英、星際爭霸、帝國時代等單機或聯機遊戲劃上等號的。那年夏天我終究還是買了劍俠情緣的盜版盤,玩了個不亦樂乎。也同樣是通過撥號上網,對我即將去報到的學校有了一個瞭解,都說是秀色可餐的一所大學,讓我不由得覺得自己抽了一個好籤。
不過在我第一天去學校報到的時候,這一結論並未在我面前淋漓盡致的體現。
那年代大部分新生都是在家長的陪同下,風塵僕僕的大包小包往學校裡趕,匆匆一瞥,其實很難給每個擦肩而過的女生們進行姿色等級的評定。這一點鑑賞能力,我就很佩服那些學長,得要有多好的眼神,才能在人海茫茫中抓住幾個興奮的節奏,從而以幫助新生的託詞來演繹自己滿腔的熱情。
事後知道那些學長有的是辦法,能很輕而易舉的有渠道知道這屆誰是美女。人家一早就瞄着了,現場驗收,這一套流程到了大二都會成爲每個男生的必修技能。
在兩幢舊宿舍和圍牆形成的一個天井裡,所有新生都像接受救濟的災民一樣,領了被褥熱水瓶和盆子,叮鈴哐啷的往目標宿舍搬運。這些事都是全家出動,我爸媽沒有上過大學,他們一定感覺又是一次山上下鄉,看着孩子將第一次長時間離開自己身邊,弄不好會有種生離死別的悲壯。
好在我是開始集體生活,不是去深山老林離羣索居,爸媽還不至於那麼放心不下。他們執意要跟着一起來,不是擔心我會怎麼樣,更大的用意是想看看我的那些室友,以及住房條件。我是聽過很多更誇張的事蹟,譬如爸媽直接搬到學校附近來照顧上大學子女的,我在想那樣的人讀完大學,是個什麼樣子,是不是叼着個奶瓶呢。
他們未必記得近朱者赤,但對近墨者黑這句話一定記得很深,這一代家長都是寧可你沒幹什麼光宗耀祖的好事,也千萬別幹壞事,但對於看不慣的行爲,無論自己有多麼的平庸,都會懷揣着不指導不行的責任感。
我們一家算到的晚了,我推開西七303的房門,裡面已經杵滿了人,胖的瘦的白的黑的,有學生,也有家長,但無一例外的都是大包小包的樣子,手腳快的已經在給自己孩子整理牀鋪了。
家長之間也有交流,話題無外乎都是考試考了幾分,高中哪個學校,怎麼來學校的,現在細細品來,這裡面也是大有文章可做的,至少寥寥數語中,就能知道對方住哪兒,家庭背景如何,只是因爲當時有私家車的還比較少,所以互相之前的摸底不會像現在這樣功利,自知條件差者也不會感到有多少尷尬。
家長多少還是喜歡炫耀的,炫耀的方式無外乎是,其實小孩子很聰明的,只是這次考砸了,進了這所普通大學,將心比心,那時聽到這種話倒不怎麼招人厭。反正他們今天見了面後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的劃胖言論,不需要自己負責,讓自己兒子爲剛纔自己爲了劇情需要吹噓的從未到達過的高分去買單,也並不算是壞事。
聽下來父母口中的兒子,都是清華北大的料,無奈這次陰差陽錯成了折翼的天使。孩子們都聽的索然無味,但礙於權威也不便發作,反正知道今天父母嘴裡說的那個人,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從表情上劃清界限就行了。
這時一個帶着金絲眼鏡,長得白白淨淨的胖子擠了進來,後面也是跟着拎着行李的父母,他擡着鏡框,不住地搖頭,“這環境和上大不能比嘛,這麼破,你看這牆,快發黴了。”
嘴裡嘰裡咕嚕,大意是說在高中時經常去上大,看到他們的學生宿舍條件很好,什麼都有。聲音越說越輕,但卻能恰到好處的讓人聽清。
霎那間一股厭惡就在我腦子裡炸開了,我對這種自造優越感的人極其反感,家長可以說考砸了掉到這學校,給自己領份面子,來這學校的學生誰不知道誰啊。
每個班級肯定有考砸的人,但人家內心嫌自己丟人還來不及,絕不會這樣顯擺的。
我迅速掃了一眼其他人,都沒停下手上事情,但動作都變得遲緩,顯然也在觀察這個小胖子的舉止。
“別說了,你有本事怎麼考不進上大去。”
我一回頭,是這孩子的父親發話了,最瞭解自己孩子的莫過於父親了,丟人的事情做出來了,父母得擦屁股,擦得越早臭味越少。
話一說完,整個房間轟的發出了善意的笑聲,那時不管大人小孩,都是這麼單純,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不會讓一件事情成爲誰的負擔,即使日後當做話題談起,也僅僅是話題而已。
大人們很會見機行事,這麼一笑,大家關係彷彿又近了一層,又開始恢復到天南地北的聊,直到中午吃飯的點到了,才化零爲整,各自恢復成以家庭爲單位的小組,分頭行動。
隨意歸隨意,但是每個人該上鎖的東西是一個不拉,我帶着的東西最貴重的是一個松下的wlkn,其他稱得上值錢的東西幾乎沒有,所謂的一個不拉,也就是將自己的東西全部塞進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