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長天,風輕雲淡。
殘月谷中,百花爭豔。紛飛的彩蝶,翩躚在花叢中起舞,微風徐徐,拂面輕柔,舒適愜意的讓人一不小心,便忘記了世俗的紛擾。
只是,此刻谷中的氣氛,卻有些,淡淡的憂傷。
染心閣中,雲畫正在收拾行李,咱們的殘月谷主,正一臉苦瓜色的拉着南宮璃的胳膊,泫然欲泣。
“染染……你真的不要爺爺了麼……”
爺爺?爲什麼不自稱爹爹了?
好吧!那是因爲,璃兒覺得,她已經有了一個英明神武的爹爹,而且,還是丰神俊朗依舊。至於眼前這個,讓她倍感親切的老伯呢,年紀應該和她爺爺差不多的!叫爺爺,多親切啊!
當然,殘月谷主之所以會同意這個稱呼,是因爲,璃兒告訴他,天上的神仙都是管爹爹叫爺爺的!以殘月谷主對她的百依百順,加上她的三寸不爛之舌,爺爺,便從此誕生了!
此刻,南宮璃看着眼前眼淚汪汪的爺爺,暗自翻了個白眼,伸出小爪子,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一副豪情萬丈的模樣,開口。
“爺爺,人家又不是不回來啦!我這是要去幹大事業的!你就在家吃好喝好玩好,等着我衣錦還鄉哈!”
“染染要去幹什麼大事業?爺爺也會的……我去幫你……”聞言,老人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的開口,淚光閃閃的小眼神,寫滿了期待。
幫她?南宮璃轉了轉眼珠子,琉璃般晶亮的眸子裡,閃爍着幾許奸詐邪惡的光芒。
“爺爺……我這是要去打小怪獸的!不適合老人家玩,你就在谷中吹吹風,曬曬太陽,喝喝小酒,聽聽小曲兒!乖哦~爺爺~”那純潔無暇的表情,配上那婉轉清越的嗓音,無緣的,帶着一絲蠱惑人心的味道,讓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她,就這麼,被她給忽悠住了。
老人的神情已經開始妥協,只是,還有些擔憂。
“染染走了……就沒有人唱小曲兒……”
“你,進來!”老人話音方落,便見南宮璃伸出一根手指,朝窗子外面點了幾下。
“呵呵呵……”一陣乾笑聲自窗外傳來,緊接着,便聽‘嗖’的一聲,一道紫色的聲影,直接從窗子飄了進來。
“少主……有何吩咐?”紫魅的臉上,掛着諂媚討好的笑,對着南宮璃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很是狗腿的開口。
“你以後,每天負責給爺爺唱小曲兒,風雨無阻!”看着那張諂媚的嘴臉,南宮璃翻了個白眼,丟給他一個高傲的小下巴。
“什麼?唱曲兒?”前一刻,還狗腿樣十足的某人,此刻,卻是一跳三尺高。
“哥又不是小翠花兒!”
“恩?你的意思,是要變成了小翠花之後,纔會唱曲兒?”見狀,南宮璃眉毛一挑,半眯着眼睛斜睨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開口,本是清越婉轉的嗓音,偏偏,被她說出了一股陰測測的氣息,真是浪費了這麼好聽的音質!
聞言,紫魅驀然一個激靈,彷彿想起了某段陰暗悽慘的記憶,跳到一半的身子,猛地哆嗦了幾下,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我不要變成小翠花!”
他發誓,那絕對是他二十三年的漫長生命之中,最悽慘,最悲壯,最慘不忍睹的一次,遭遇!
看着那人的激烈的反應,南宮璃勾脣一笑,陰險又奸詐。
“不想變成小翠花啊?那也成啊,看你的表現嘍!”陰測測的嗓音,帶着幾分吊兒郎當的韻味,聽得紫魅一陣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去廟裡請個道行高深的法師來,收了這禍害!
可是,常言說的好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近半年來,凡是遇到這個黑心妖孽的人,哪個不是下場悽慘?他不就是最大的悲劇麼?
紫魅,正哀嘆連連,耳邊,再次傳來一道陰測測的魔音。
“你若是表現的差強人意,那麼,我只好……”
說話間,南宮璃,輕輕地吹了吹手指,斜睨着那人,脣邊,勾着一抹陰涼的笑意。
看着她的動作,紫魅的身子,驀然間抖了抖,悲慘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將他湮沒在那個陰暗的漩渦之中。
那一日,就是因爲,她對着他吹了吹手指,然後,在一股清逸嬌嬈的暗香之中,他衝進了花滿樓,然後,一入花樓深似海,從此清白是路人!
“先來一首唐小鴨吧!”一道涼颼颼的嗓音傳來,將紫魅從那段悲慘的記憶中,喚醒。
“能不能換一……”個……
只是,最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完,便在某人陰測測的目光中,蔫了。
擡頭,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陽光,紫魅,心中一陣灰暗,一咬牙,悽愴的嗓音,隨即響起。 “我是一隻小鴨子,咿嗚嗚……嚶嚶嚶嚶……”
那悲涼的聲音,像是一陣陰風,從亂葬崗裡吹來,非常慎人。
南宮璃的眉毛,抖了抖,刨了那人一眼,低吼。
“你被人給煮了?這麼悽慘?”
“我是一隻小鴨子……嘿嘿嘿嘿嘿……每天下水去抓魚……咿呀咿呀呦……”
兩隻揮舞的爪子,像極了一隻招財貓,那拼命擠出的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南宮璃,再次抽了抽嘴角,陰森森的開口,盡是威脅之意。
“你是肢體僵硬,還是局部殘廢?鴨子舞呢?”
什麼?鴨子舞?
紫魅雙眼一翻,很想來一道天雷,將自己劈暈了,然後,一夢千年!等那個禍害被老天收了之後再醒來……
然,幻想,終歸是幻想!
眼睛都快翻到抽筋了,還是沒有暈過去。紫魅認命的嘆息了一聲,瞬間跳起了鴨子舞。
一旁,雲畫嘴角抽搐,臉色微微有些紅,一看,便知是拼命忍笑的結果。
老人,也瞬間被紫魅那‘曼妙的舞姿’逗樂,忘記了離別的淡淡憂傷,手舞足蹈的唱了起來。
“我是一隻小鴨子……咿呀咿呀呦……”
歡快的歌聲,隨風飄遠,谷中的衆人,卻彷彿,早已習慣了這般,輕輕的和唱着,臉上的笑容,又明媚了幾分。
山腳下,一行三人。
爲首之人,是個風流俊俏的公子哥,一襲月白色的錦衣,在明媚的陽光之下,泛着點點淺藍色的流光,衣襬和袖口處,皆用金銀絲線繪製了祥雲圖案,華貴,卻不失優雅。
而他,手中拿了一把摺扇,自命風流的搖着,俊俏的臉蛋,雖然算不上絕代風華,妖孽傾城,卻也,足以迷惑萬千少女,尤其,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波光流轉之間,閃爍着琉璃般瀲灩的光芒,讓人一不小心,便迷失在他眼底的星光裡。
身後,還跟着兩位美貌女子,一靜一動,絕佳組合,若有路人經過,定會以爲,這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帶着美貌婢女,偷偷溜出去玩呢!
“小姐,我……公子,我們去哪裡?”雲畫開口輕問,卻在那人滿是威脅的眼神中,微微一笑,改了口。一時半會,她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當然是,江湖!”南宮璃,‘啪’的一聲合上摺扇,敲了敲左手掌心,笑得一臉莫測高深。
“哇!江湖可好玩啦!公子,我們先去打家劫舍吧!”聞言,彩雀一聲歡呼,跳到了南宮璃的身邊,雙手抓着她的衣袖,賊兮兮的開口,小臉之上,盡是興奮。
“打你個頭!”南宮璃嘴角微抽,毫不客氣的賞了她一記暴慄。
彩雀揉了揉腦袋,有些委屈,更多的,卻是興奮。
“那我們去打小怪獸吧!我最厲害了!百發百中,全都是一命嗚呼!”
“此獸非彼獸!不能一棒子打死,太無趣!要慢慢兒的,玩死他!”看着少女眼中亮晶晶的小星星,南宮璃挑了挑眉,一副莫測高深的口吻說道,脣邊的笑意,幾分陰險,幾分邪惡。
彩雀聞言,頓時一陣困惑,狩獵,本來就該一箭斃命的呀!
雲畫在一旁看着,柔若清水的眸中,暈開一抹笑意,看來,這個江湖,註定要不得安寧了!只是,不知道小姐口中,那些小怪獸是誰?真是爲他們感到擔憂啊!
“本公子終於重出江湖啦——”驀然,一道氣壯山河的吼聲,在耳邊炸開,恍若平地響起的一道驚雷,聲震四方,直衝九霄。
“公子,你的獅吼神功又精進了不少!”彩雀,吐了吐舌頭,一臉的諂媚討好,不管是一命嗚呼也好,慢慢玩死也罷,總之,她最喜歡打小怪獸啦!
“咳咳——那是必須的!”看着彩雀膜拜的小眼神,南宮璃很是受用,唰的一聲打開摺扇,自命風流的扇着,邁着優雅的腳步,朝前走去。
看着遠處的浩渺長天,南宮璃,紅脣輕啓,魔音,也隨即響起,豪情萬丈,氣吞山河。
“大風起兮雲飛揚,各路寶貝兮來我家,小怪獸兮你不要怕,哥哥我會很溫柔……”
三日後,洛西古鎮,這是距離風都百里之外的一座小鎮,沒有帝都的繁華喧囂,卻別有一番風韻。
天翼茶樓。
客人並不多,是以,那三道輕靈俊秀的身影,分外惹眼。
“公子,這點心好好吃,能不能打包一點?”彩雀,口中填了一塊杏花糕,一邊嚼着,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期待的小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正低頭飲茶的南宮璃。
“很好吃?”南宮璃擡頭,看着她嘴角粘着的碎屑,眉毛一挑,風度翩翩。
“恩恩恩!”
“老闆,來三盆!”
“啊?三盆?這位公子……”茶樓掌櫃聞言,頓時滿臉的呆愣,三盆?這也太多了點吧?
只是,他話還未說完,門外便傳來一陣騷動,緊接着,便有一隊手執佩劍的官兵,走了進來,十三個人,圍成了兩桌。
掌櫃的臉色頓時一變,喚了小二給南宮璃準備糕點,自己親自迎了上去。
“幾位官爺,要來點什麼?”掌櫃的神色恭敬,謙卑至極。
這些,都是衙門的官老爺,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得罪不起的,自然是要處處小心,不能怠慢了!
“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酒菜都給爺端上來!”一人,把劍往桌子上一丟,粗聲粗氣的喝道。
“動作快點,老子們餓死了!”又一人,滿臉兇狠的補了一句,那凶神惡煞的模樣,彷彿,掌櫃的若是慢了一點,他們都會立刻掀桌子揍人似的。
“是是是!幾位官爺稍候,小老兒這就去準備!”面對此景,掌櫃的卻像習以爲常般,滿臉堆笑,陪着小心。
南宮璃眼角輕擡,斜睨了他們一眼,撇了撇嘴,繼續飲茶。
一羣人模狗樣的東西!以爲穿了身官服,就不是禽獸了麼?沒文化,真可怕!
“孃的!這半年快被折騰死了!都是那個天殺的廢物掃把星!”恰此時,一道滿是怨氣的嗓音傳來,粗鄙,且憤怒。
南宮璃飲茶的動作微微一頓,琉璃般的眸子,轉了轉,廢物?好親切的詞兒呀!
“哼!可不是!那個廢物真是個禍害。不僅禍害自家人,還禍害咱們!害的咱們半年來風裡來雨裡去的,一天安穩覺都沒睡過!”
“就是!聽說她出生時就剋死了親孃,後來又剋死了養大她的奶孃,就連她自己養的一隻小花狗都被剋死了!”
“哼!皇上仁德,可卻苦了咱們!這個廢物真是害人不淺!”
“不僅是個剋星,還是個傻子,這根本就是天下第一廢物!活着都是浪費糧食!死了不是更好?真不明白皇上爲何還要下令尋找?”
“……”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字裡行間皆是抱怨與不滿,說的話,越來越難聽。
南宮璃,眨了眨眼睛,脣邊的笑容,耐人尋味。
感情,這些人,是在罵她?她還真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遭人嫌呢!這些東西,因爲不滿狗太子的命令,便把怨氣和怒氣全部發泄到了她的頭上?
真是……有意思!
“小姐,要不要……”雲畫,神色清淡,看向南宮璃,比了一個殺的手勢。
南宮璃,勾脣一笑,空氣中,瞬間漫過一絲陰涼的氣息,
只是,還未等她開口,門外,忽然傳來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在這滿堂喧譁之中,那聲音,卻極具穿透力,恍若絕世名劍出鞘的聲音,斂着一絲霸氣與狂瀾。
“小二,半斤牛肉,一壺酒。”再平常不過的話語,由他的聲音說出,卻恍若錚錚軍令,如山壓頂,讓人,心頭一震。
就連那些罵罵咧咧的官兵,也是微微一頓,轉頭看向門口。
那是一個霸氣狂瀾的男子,劍眉如墨,星眸冷冽。俊美的五官,帶着一絲凌人的冷厲,一襲玄色長衫,愈發顯得他身姿挺拔,如山巒青松。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堂中衆人,視線在掠過南宮璃的背影時,微微頓了一下,而後,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的速速極快,僅是片刻,便端來了酒和牛肉,“客官,您慢用!”
“恩。”男子,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拿起酒壺,倒了一杯。
南宮璃,神情有些怪異,悄悄地瞄了一眼那臨窗飲酒的男子,又飛快的別開眼,一雙晶亮的眸子,轉個不停,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公子?”雲畫,察覺到她的異樣,有些困惑的皺眉,不禁多看了那玄衣男子幾眼。
“咳咳!沒事,吃飯!”南宮璃輕咳一聲,故作鎮定的開口,心中,卻是七上八下。
恰此時,鄰桌那羣官兵又開始擾民。
“哎!這都快半年了,不知道何時纔是個盡頭啊!要是一直都找不到,難道,皇上還要咱們們找一輩子?”一人,長嘆一聲,一臉的惱怒。
“他孃的個廢物!老子們都被她害死了!這廢物最好是早死了,不然,若是被老子找到了她,定要打斷她的……”另一人,顯然激動了些,一怕桌子,大喝。
然,後面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聲悶響,驚了回去。
一個酒壺,凌空飛來,狠狠的,砸了他們面前的桌子上,頓時,砸翻了滿桌菜餚。
油光光的菜湯,濺了他們滿頭滿臉。
這……
十幾個官兵,齊齊的愣在了那裡,有些回不過神,怎麼也不願相信,竟然有人敢太歲頭上動土,找他們的麻煩!
“你們剛纔說什麼?”一道冷魅低沉,像是從寒冰地獄中傳來的嗓音,在衆人的耳邊響起,那森寒入骨的冷意與驚心動魄的殺氣,驀然間,將他們驚醒。
“你、你、你是什麼人?”對上玄衣男子眼中,那森然的殺意,衆官兵,俱是一驚,紛紛變色,竟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懼,身子,微微的顫抖起來。
“我、我、我們可是朝廷中人,你、你一介莽夫,不、不要囂……啊啊——”
那人,話未說完,便覺肩膀處傳來一陣劇痛,下一瞬,他便被扔了出去。
“蹭蹭蹭——”見同伴被飛了出去,其餘的官兵,一驚之下,紛紛拔出了佩劍,怒指着玄衣男子,心中,卻有些畏懼。
“你到底是什麼人?敢找官府的麻煩!”一人怒斥出聲,卻明顯的,底氣不足。
“有膽罵我妹,就要做好死的覺悟!”玄衣男子,星眸冷冽,眼神如冰,眼底的殺氣,更是驚心攝魄。
“什、什麼?你妹?”衆人聞言,有些懵,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模樣,看着玄衣男子的眼神,一陣陣變幻。
“你!你不會就是南宮煜?”驀然,一人臉色大變,驚呼出聲。
“天!他真的是那個廢……啊……”廢物兩個字還未說完,那人,便被一支疾射而來的竹筷穿透喉嚨,驟然緊縮的瞳孔之中,寫滿了驚恐與不可置信。
“嘭——”一聲悶響,那人,就那麼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啊……殺人了……”茶樓裡,頓時一陣驚亂,食客們驚叫着,跑出了茶樓。
“公子?”雲畫,眸光輕閃,看了看玄衣男子,目光轉向南宮璃,眼底掠過絲絲詢問。
這人,原來是小姐的哥哥!那要不要上前相認?
南宮璃眨了眨眼睛,一張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幾秒鐘之後,她猛地站起身來,掏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而後,健步如飛,逃也似的出了茶樓。
看那火急火燎的背影,頗有那麼幾分,落荒而逃的韻味。
雲畫皺了皺眉,眼中劃過一絲困惑,卻也沒說什麼,抓起了還在與糕點大戰的彩雀,離開了茶樓。
茶樓之中,傳來一陣刀劍相撞的金戈喑啞之聲,刀光血影,殺氣凜然。
不出三招,那十三名官兵,悉數成爲了玄衣男子的劍下亡魂。
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店小二和掌櫃的,皆是雙腿發軟,一陣顫抖。
玄衣男子卻若無其事的拂了拂衣袖,重新走到臨窗的位置坐下。
“這菜髒了,重新上一份。”
掌櫃的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還好被小二及時扶住了。
兩日後,風都。
明日高懸,微風拂面。
然,如此明媚清爽的天氣裡,鎮國公府,卻是一片陰雲密佈。府中往來做事的下人們,也是愁眉緊縮,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
靜心居,鎮國公夫人的院子,房中隱隱傳來說話聲。
“娘,若是一個月後,還是找不到那個廢物,難道,你真的由着那個混小子胡來嗎?這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呀!”丞相夫人,倚在鎮國公夫人的身邊,眉頭緊鎖,一幅憂心忡忡的樣子開口。
低垂的雙眼之中,幽光明滅,晦澀陰冷。月兒如今貴爲皇后,蔭及家族,鎮國公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前程無量,絕對,不能毀在那對兄妹手中。
“還未到最後時刻,興許,這一個月能找到,也未可知。”鎮國公夫人,眉目微斂,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的開口,漠然的表情,似乎,根本就不曾擔心什麼。
“娘,禁衛軍出動,各地官府衙門搜查,整整五個月了,依舊是音信全無,只怕……”丞相夫人,眸光輕閃,雖然,後面的話沒有明說,可是,那意思,只是不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再說,雖然表哥已經半年不與家中通信,可是,他和南宮焰一定也在四處尋找那個廢物,這麼久了,都沒有找到……”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呀!
看着丞相夫人那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鎮國公夫人輕哼一聲,漫不經心的開口。
“就算真的死了又怎麼樣?一個廢物,活着也只是給家族蒙羞罷了!”
“娘……一個廢物,是死是活自然是沒那麼重要,可是,若表哥他……”微微閃爍的目光,欲言又止的樣子,彷彿,是觸及了心底某處的暗瘡,手中的錦帕已經被她揪的不成樣子。
“浩天?”聞言,鎮國公夫人神色微頓,深沉的眼底劃過一抹幽瀾,卻也只是一瞬間,便恢復平靜。
“浩天不可能爲了一個廢物犯上作亂,殃及百姓!”冷沉的嗓音,卻是斬釘截鐵的篤定。
“我也覺得表哥不是糊塗之人,可是……”
“沒有可是。我的兒子,我自然清楚!也相信他不會這般不明事理!”
丞相夫人話未說完,便被鎮國公夫人沉聲打斷。
“我自然不是懷疑表哥,可是,南宮焰那小子倔的像頭牛,性格又極其囂張狂妄,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來!”
隱在衣袖中的手暗自握緊,她決不允許任何事情,任何人威脅到月兒的地位!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將它扼殺掉!
房中,一陣沉默,鎮國公夫人,眉頭輕鎖,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看着鎮國公夫人的神色,丞相夫人心中一喜,眼底劃過一抹幽暗之光,緊接着開口。
“娘,不如你看這樣如何?我們就先把南宮焰從族譜中除名,這樣的話,就算他真的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也與鎮國公府沒有半點干係!”
聞言,鎮國公夫人猛地擡頭看向她,深邃的眉眼之中,隱過一絲銳利鋒芒,雖是一閃即逝,卻清晰地入了丞相夫人的眼,讓她,心下一驚,連聲開口解釋。
“娘,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將他暫時除名,等過了風頭之後,再將他接回便是。興許,失了鎮國公府做後盾,他就會冷靜許多,不敢輕易造次啊!娘,我這也是爲家裡着想呀……”
面上,極力掩飾着,手心之中,卻是冷汗沁沁,是不是她太過急於求成了?畢竟,那個混小子再不受人待見,也是老夫人的親孫子,又是年少有爲的將軍,所以,她會維護他,也是應當的。
心中,百轉千回之間,卻聽得耳邊傳來一道淡漠冷沉的嗓音。
“這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權宜之計,倒是,可以斟酌一下。”鎮國公夫人,眉頭輕蹙,一臉的若有所思。
什麼?丞相夫人驚愣擡頭,滿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她,瞪大的雙眼之中,盡是呆滯。
她本是這麼一說,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居然,這麼容易就成功了?
“怎麼?這個辦法是你想到的,現在,卻這般驚愣?”
“啊?不不不!娘,我沒有驚愣,我只是……只是……”只是太開心了!
“此事,我會修書一封,命人送去涼州,日期,便定在下月十五。”
下月十五?聞言,丞相夫人心中一頓,那不正是半年之期的最後一天麼?原來,在心底深處,老夫人還是不願意放棄那個混小子的。
這邊正說話間,管家在外面通報,說,刑部侍郎來訪。
鎮國公夫人,微微皺眉,眼中劃過一抹沉思,卻聽得丞相夫人滿是驚疑的開口。
“大哥怎麼會來?娘,你看……”
“去前廳。”
當鎮國公夫人與丞相夫人走到前廳的時候,刑部侍郎已經等候了多時,見二人過來,便立刻迎了上去。
“侄兒見過姑母。”
那人,五十左右,身材矮胖,面容,與丞相夫人有着幾分相似,正是刑部侍郎華國安。
“可是有事?”鎮國公夫人,尋了一把椅子坐下,淡淡的看向華國安,直入正題。
“姑母明鑑!京城近日出現了一個飛天大盜,昨夜,國庫失竊,皇上震怒,命侄兒半月之內追回失竊寶物,將飛天大盜擒拿歸案。可是,這廝作案手法極其高明,根本未曾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華國安,眉頭緊鎖,一臉的苦色,看着鎮國公夫人,哀嘆連連。
讓他去哪裡抓這麼個賊人?這分明就是大海撈針嘛!
聽罷,鎮國公夫人與丞相夫人皆是一驚,飛快的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神情,是無法抑制的驚愣。
九重禁宮,高手如雲,平日裡,想要飛入一隻蒼蠅都很難!
更何況,國庫重地,更是重兵把守,御林軍和禁衛軍裡三層外三層的防衛着,怎麼會讓人,趁虛而入呢?
而且,國庫所處之地,非常隱蔽,若非熟悉皇宮地形之人,實在難以找到,這,怎麼會突然間失竊呢?
“大哥,京城不是一向風平浪靜嗎?怎麼會突然冒出個飛天大盜?”丞相夫人,也是眉頭緊皺,一臉的困惑,看向華國安,開口問道。
“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那個飛賊是從哪冒出來的!”華國安,重重的嘆息了一聲,臉上盡是愁容。
“出了這樣的事情,不是該交由刑部尚書去查嗎?爲何是大哥?”丞相夫人眼中,劃過一絲明顯的不悅,這燙手的山芋,誰想接啊?
“蘇青陽,公幹外出,不在朝中,所以,這爛攤子便落到了我的頭上。”說起此事,華國安也是滿臉怨色,這個蘇青陽,早不公幹,晚不公幹,偏偏,這個時候外出!
“國庫失竊的,是何物?”鎮國公夫人,微微思索了片刻,開口問道。
雖然,國庫中皆是難得一見的世間瑰寶,可,當年太祖皇帝卻賜了幾件,若實在追不回那些失竊之物,興許,還可抵上一二。
“哎——”誰知,她話音方落,華國安的嘆息聲,便又重了幾分。
“不是別的,正是九色琉璃盞!”
“什麼?九色琉璃盞?”聞言,丞相夫人直接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張臉,頓時風雲變色。
就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鎮國公夫人,也是神色微變。
“那不是兩個月之後,百花宴上要向諸國展示的瑰寶嗎?”
“哎——誰說不是呢!這可惡的賊人,什麼東西不好拿,偏偏拿了這件寶貝!這不是要人命嗎?”此刻的華國安,簡直就像是油鍋上的螞蟻。
風瀾的詔書都已經發至各國,四月十五百花宴上,會向諸國展示風瀾的國寶——九色琉璃盞!若是到時,拿不出琉璃盞來,失信於人事小,損了風瀾帝國的威儀事大呀!
越想,越覺得這是個燙手的山芋!心中,也就愈發的恨那個飛賊!
“此事暫時不要驚慌,不是還有兩個月纔到百花宴嗎?”相較於華國安的六神無主,鎮國公夫人,顯然是鎮定了許多。
“姑母,話雖如此,可是,皇上只給了半個月的期限啊!”
“無妨!你只管專心查案,時間,老身自會爲你爭取。”鎮國公夫人,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眼底劃過一絲瞭然,他此番前來,不就是爲此事麼?
果然,她話音方落,便見華國安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對着她,深深的施了一禮。
“如此,侄兒就多謝姑母了!”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是!姑母。”時間,爭取到了,華國安心頭的一記重石,也就微微移開了幾分,眼角,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不知道浩天表弟有沒有找到璃兒呀?”
“別提這個不肖子!”他話音方落,便見鎮國公夫人臉色微變,有些難看。
一旁,丞相夫人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提此事。
都已經快半年沒有收到涼州的家書了,每次修書過去,也從未有迴音。表哥他竟然如此糊塗,爲了一個廢物,這樣忤逆姑母!
“呵呵……下個月初十便是七年一度的武狀元選拔賽,不知驚鴻侄兒,可去參賽?”華國安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由得訕笑了兩聲,換了個話題。
風瀾帝國,以武平天下,不僅崇文,更是尚武,太祖皇帝曰,江湖,自古便是是非多發之地,歷代,也時有江湖人士揭竿而起,犯上作亂的先例,故,也曾有不少君王,血腥鎮壓江湖人士,大肆扼殺這股勢力。
然,他卻認爲,名劍,只有在狹義的劍客手中,才能發揮它原有的價值,同樣,江湖,若是管轄的好了,便是一股不小的助力!故,朝中設了武狀元一職,統帥江湖勢力,爲朝廷效力。
也因此,朝廷每七年便會組織一場選拔武狀元的賽事,凡是風瀾帝國子民,皆可參加,武功最高者,勝出。
說白了,在風瀾帝國,武狀元就相當於歷朝歷代江湖上的武林盟主!
歷來,覷視武狀元一職者,甚多。只是不知,這一次,會花落誰家
“驚鴻?他能少給我惹點事,我就燒香拜佛了!”提到南宮驚鴻,丞相夫人便是一臉的慍色,她是想當武狀元的娘,可惜,沒那個命!
“呵呵……都是小孩子,寶玉不也是一樣?整日在外花天酒地……”
想起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兒子,華國安剛剛緩和的臉色,又是一陣難看。
夜色未央,燈火闌珊。
紅樓,名滿天下的風月翹楚,此刻,門外車水馬龍,路人萬千,一陣陣絲竹曼妙之聲自樓內傳來,不知薰醉了多少人?
茫茫人海之中,三道身影,甚是醒目。
“公子,真的要進去?”再次看了一眼那紅焰似火的兩個大字,雲畫,微微凝眉,有些猶豫。
“當然!”摺扇輕搖,玉樹臨風,那翩翩少年郎,半眯着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看着人來人往的大門,脣邊,笑意深深。
“可是,公子……”你畢竟是個姑娘家,來這種地方,終歸不好吧?
“本公子人都來了,焉能半途而廢?”看着雲畫一臉遲疑的樣子,南宮璃,挑眉一笑,“不如,小畫兒去別處逛逛,等本公子打完了小怪獸再來尋你?”
聽到那個稱呼,雲畫難得的抽了抽嘴角。
“啊?小怪獸?小怪獸在哪裡?我也要打!”南宮璃話音方落,一旁,彩雀便滿臉興奮的東張西望,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着,有些賊兮兮的。
“瞧!來了!”南宮璃玉扇一點,指着人羣之中某一處,笑得陰險且邪惡。
看着她脣邊涼颼颼的笑意,雲畫,撫了撫額頭,爲即將倒黴的人,默哀了幾秒鐘,轉頭看去。
萬千人羣之中,一個四人組,甚是醒目。
那是四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看着他們身後那幾百個家僕跟班就知道,這幾人,非富即貴!
而且,他們幾人走在一起,真是讓人過目不忘!
一人,身材肥胖,五大三粗,走起路來,像是一座移動的小山,而且,他還是個跛子。所以,一眼之後,基本上都不會忘記。
走在他身邊的那人,骨瘦如柴,一張臉,跟山裡的猴子似的,讓人懷疑,一陣風來,就能把他吹到奈何橋去。
另外兩人,還算英俊,卻是,一臉的紈絝之色,讓人不喜。
其中一人,南宮璃認得,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認識。
嫣色的脣,微微上揚,緩緩勾起一抹魅惑衆生的笑意,卻帶着一股陰測測的氣息,陰險,邪惡。
南宮驚鴻!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