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碎片猶如潮汐般席捲意識,闖入夢裡。
槍聲在耳邊迴響。
血管裡彷彿有蟲子在爬動,竄向心髒,整個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在被褥下無意識的抽動。
腦海中,記憶回溯而來。
黑暗的視線漸漸有了光亮,看到的是,飛馳而過的警車發出轟的巨響,側翻飛去街邊,路燈倒塌,陽光裡,子彈橫飛打在半截車門,彈起一道道火星。
“戟來——”
話語響在記憶裡,組成一幅畫面,狂奔的腳步帶着身體,撞入人羣之中,戟舞刀揮,無數血肉碎骨爆裂飛濺開來,瘋狂的殺向周圍的敵人。
“華國人,你的腦袋是我的!”
隨後說話的倭人倒飛出去,砸在車頂不知生死。
許許多多的人影晃動,鴉羣壓在天空襲擾,不遠處,還有火焰、颶風飛過來,記憶的視野晃動,下一刻。
有聲音在說:“我不怕你……”
他握着刀鋒照着一個恐懼的少年腦袋。
毫不猶豫的剁了下去——
昏暗之中,夏亦猛的睜開眼睛,滿臉汗水,沉重的呼吸之中,被褥傳來清新的香味,暖意重新回來。
呼….呼呼….
坐起來,夏亦胸膛劇烈起伏的喘氣,外面,男孩的腳步聲隱約在過道盡頭響起,還有‘九爺’的嘎的叫,時間看來纔過去不久,精疲力竭的廝殺,以及逃亡,沾上枕頭後,緊繃的神經陡然一鬆,竟是睡了過去。
“那些就是在街上失去意識的記憶?”
他摸了摸手臂,之前捏着紅石的左手,與平時沒什麼兩樣,但那顆石頭確確實實消失了,原本打算藉着偃月刀上關君侯的意志,來克服吸收紅石的昏厥後遺症。
看來倒是沒昏厥,只是好像進入一種暴走的狀態。
之前在這家人的浴室裡,悄悄檢查了一下身體,後背出現了方天畫戟和青龍偃月刀的圖案,應該就是晉升三階後,出現的能量溢出標識,就像周錦那女人,眸底隱約有青色的霧氣瀰漫;電蟒時有時無會閃爍電弧那樣。
“只不過…..怎麼都看像是紋身。”
夏亦勾着手在後背摩挲了兩下,沒有疤痕,就像出現在皮膚下層一樣。想起在浴室,那個島國孩子看到自己背後的這柄兵器的圖案,驚的嘴都合不攏。
畢竟島國的暴力團伙雖然合法,但依舊令普通人害怕。
“應該是有了共鳴的兵器之後,身上纔會出現圖案,萬一要是共鳴兵器越多……我身上豈不是到處都是紋身。”
這一點,確實讓夏亦感到有些麻煩了。
他正想着的時候,那個島國男孩正給九爺喂一些吃的,忽然有開門的聲響,一個女人的身影走到客廳,烏鴉連忙跳進洗手池裡。
就聽聲音響起。
“真悟,你不去睡覺,在這裡做什麼。”
女人眼圈有些發紅,可能是在房裡偷偷哭過,看到兒子時,心情其實並不好,語氣顯得有些直接。
真悟看了眼叼着生魚片的烏鴉在洗漱池埋着頭,連忙拿起手裡的飯糰,在母親面前揚了揚。
“我肚子餓,睡不着…..”
“之前,我和你爸爸吵架,你跑到哪裡去了?還有家裡是不是有人來過?我在房裡聽到動靜……”
“其實…..其實…..”
真悟捏着飯糰,垂下頭,眼睛盯着拖鞋,小聲道:“……我跑去找爸爸了。”
客廳的女人愣了一下。
“.…..剛剛家裡你和人說話,是你爸爸?他怎麼回來了?”語氣顯得有些意外。
“爸爸也捨不得離開…..但是媽媽要和他吵,面子上過不去才走的。”真悟越說越小聲,臉都紅了起來,生怕對面的母親發現。
穿着長裙的女子沉默了一陣,過去攬過兒子,“快回去睡覺。”
“嗯!”
看着真悟踩着樓梯上樓,女人吐出一口氣,跟在後面,看了一眼過道盡頭的隔間,轉身回到臥室之中。
……
同樣吐一口氣的夏亦,離開房門,重新回到被窩裡,
雙手枕着後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頂板。
雖然不知道小孩跟他母親在說什麼,但沒見女人過來,心裡石頭總算落下來,對於有善心的人,夏亦真不想動手。
迷迷糊糊的躺了一陣,忽然過道上響起裸足踩過地板的聲響。
夏亦猛的坐起,就要伸手去抓牆角的倭刀時,猶豫了一下,還是躺了回去,稍稍移了一點被褥遮擋臉部。
就聽狹小的隔間房門,輕輕打開。
眯起來的視線之間,過道昏黃的燈光照着一個穿着睡裙的女人踩着裸足站在門口,裙襬輕輕搖晃,透過光線隱約能看到裡面婀娜的曲線,飽滿、白皙的胸房,撐着薄紗,頂出兩粒殷紅。
“什麼情況……”
原本夏亦就有些混亂的思緒,此刻更混亂起來。
片刻,房門輕柔的闔上,阻斷了外面的光線,黑暗之中,就聽裸足走過地板,以及島國女人的聲音。
“……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加上公司的事,都是我一個人在扛,也很苦悶,多希望你也能抽點時間,多陪陪我。”
黑暗之中,薄紗輕撫,牀板吱嘎響了一聲,穿着薄紗的身段在旁邊坐了下來。
“我知道你心裡因爲我一個女人能開起一家公司,終究覺得壓過你了,可這是新的社會啊…..不要將男尊女卑那一套看的太重,反正在家裡,我就是你妻子,不要再去找外面那個女人了,她給你的,作爲妻子也能滿足你。”
伸手揭開被子,溫熱柔軟的身軀鑽了進去,跨過腿,直接趴了上去,垂下來的胸脯,隔着薄紗摩擦在夏亦厚實的胸膛上。
接觸的一瞬。
“哼…..”女人喉嚨裡輕微的發出聲音。
雙脣微啓,輕聲說道:“.….你摸摸,這件睡衣,其實我很早就買了,可惜都沒機會穿給你看,以後在你面前就穿這樣,不保守了,好不好?”
帶着清香的秀髮劃過後背,拂過夏亦的臉龐,女人微微閉上眼睛在黑暗中陡然吻了下來。
雙腿撐着渾圓的臀部,也在此時,直直的坐了下去。
靠在枕頭上的夏亦,陡然睜開眼睛,再也裝不下去了,看着閉眼輕吻的女人,然後伸手撫過對方後背,摸到了後頸…….
窗外,雨嘩嘩的掃過屋頂,在檐下織起簾子。
許久之後,東方漸漸泛起紅色,半輪日頭從海平面上升起來,陽光驅着黑暗的邊沿在這片天地推開。
起伏的海濤之上,海鷗成羣,圍繞這一艘艘貨輪飛行。
不時有汽笛的聲音在港口響起來,甲板上,陰九齡站在護欄後面看着手中的時間表,身後是邵美琪催促的話語。
“東京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如果再不走,查到我們頭上,那就真走不成了。”
“查?倭人怎麼查?”
老人將那張行程的時間表扔了出去,輕飄飄的落在甲板上,手猛的拍在欄杆,“我還想說他們乾的好,如果可能,老子還想放鞭炮慶祝!”
斑白的鬍鬚在海風裡撫動,“再等兩天,人是從我陰九齡的船過來的,!不管回來多少,就必須坐我的船回去!”
與此同時,距離港口一百公里的山間小路,寫着‘配送’的貨車正在趕來。
而另一邊。
金色的晨光已經在天地間展開,鳥雀溼漉的樹梢上發出啼鳴,一夜大雨過後的兩層樓房裡。
狹小的房間,穿着薄紗的女人醒了過來。
一摸身旁,已經空了。
“走的這麼急…..”她笑了一下,理了理波浪短髮,小心在過道看了看,這才小跑的回到臥室裡換了一身衣裳。
這才下樓,給兒子準備早餐,一邊哼着歡快的曲調,豐腴的腰肢也在曲調的節奏裡,輕輕搖擺,像是剛剛結婚不久的新婚少婦,陽光穿過窗櫺,照在側臉上,眉角都帶着嫵媚的風情。
“真悟下來吃飯,上學了!”
端過牛奶和三明治放到桌上,朝樓上喊了一聲後,拿過客廳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老公,今晚想吃什麼?”
下一秒,她臉上洋溢的笑容僵硬了下來,就聽裡面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說:“不要臉,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他昨晚就坐在我這裡,以後也會坐這裡,不會回去了,趕緊簽字離婚!”
電話自手中滑落下來,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那.....昨晚的男人是誰?”
她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望着窗外燦爛的陽光,變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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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藍的天空沒有白雲,也有天沒亮就出來的一人一鴉,坐在路邊無聊的看着空蕩蕩的郊區公路,幾名青年在那裡騎着摩托車。
“老闆,昨晚那個男孩玩朕!玩你的鳥!”
夏亦瞟了它一眼,沒有理會,握着刀鞘,朝那幾名擺弄摩托車的青年過去。
天光燦爛,傳出幾聲哎喲的慘叫。
不久之後,幾人抱着淤腫的臉,坐在地上大哭,遠方,夏亦騎着一輛改裝過的紅色摩托,轟隆隆的轟鳴聲裡,朝着東北方向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