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還有餘煙飄蕩,傳來焦臭的氣息,撲滅火焰的消防站在雲梯對着破了窟窿的大樓噴射水龍。
附近停靠的數輛救護車,不斷有救護的身影在裡面進出,搶救傷員,或拉走屍體。
稍遠一點,名叫壽名旬的老人拄着柺杖,看着一名大樓中的工作人員頭纏着繃帶,身上沾染血跡,躺在擔架上被擡上了救護車。
他之前埋頭在地下實驗室親自監督試驗進程,若非接到鶴田傳來的消息,都不知道有人殺進了他辦公地點,之後,大樓電梯電源被切斷,只得改換另一個通道出來。
然而,看到的,便是眼下這幅畫面。
旁人也很難揣度這位老人現在的心情變化,但想來也不會太好。
“鶴田專緒在哪裡?”
杖首緊了緊,在地上拄了兩下,那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斑白的鬍鬚一根根怒張,眸子裡蘊着怒火。
“讓他來見我!”
不多時,有人從大樓那邊回來,看了眼老人,連忙垂下臉:“會長,鶴田已經死了,剛剛警察找到了他的屍體…..和腦…..”
壽名旬眼睛一眨不眨的聽完麾下人的彙報,雙脣緊抿了片刻,微張:“那個人呢?警察那邊有沒有消息?”
“聽說已經被圍住了。”
“終於還是有一個好消息…..去把辦公室裡的錄音設備找到。”
其實,壽名旬不是很信任鶴田專緒,以及外來談事的人,所以辦公室裡放置着兩臺錄音和監控設備,用來提防敲詐、密謀之類。
老人回過頭,轉身準備離開時,有人接到電話,哈依幾聲後,跟上壽名旬,低下嗓音。
“會長,警方那邊…….”
話語顫抖,有些不敢相信,“.……讓那個華國人逃走了。”
夜空俯瞰這座城市,不比其他霓虹通明的街道,秋葉原附近的幾條街黑漆漆一片,路面、建築經過白天的洗禮之後,爆炸的痕跡在昏暗裡依舊明顯,坑坑窪窪,滿目蒼夷。
激戰過的長街,人的屍體、烏鴉的屍體和警車殘骸正被清理,鮮血直路磚縫隙緩緩流淌。
名叫真田廣一的光頭大漢低着頭,沉默的看着地上一灘血跡。
其實情報上,一來是磁王、電蟒有些名頭,有是街道上大肆破壞,吸引了情報的方向,猝然遇到夏亦,以爲是留下斷後的小角色。
結果島國警方、特勤應急小組這一次撞的頭破血流。
傷亡的人之中,一名叫相原圭吾的少年,覺醒了念力的異能,雖然還只是側重控制,但光頭相信,不久之後,進階到三階就能成爲,將會衍生出更厲害的能力。
“我不該帶他出來。”
有下屬在旁邊寬慰道:“隊長,把那個華國人抓到,也算爲圭吾報仇。”
真田廣一擡起臉來,靜靜的看着對方一陣,點頭走開,返回到車上坐着,片刻,通訊器響了起來,接通後,裡面傳出這樣一段倭語。
“那名華國人駕駛的警車在鬆戶市水元公園找到了,目標可能已經換乘了其他車輛。”
真田廣一拿起對話器,放到嘴邊:“對方不可能坐飛機,唯一離開島國的途徑,只有港口,查查之前那輛貨車,排查他們在哪裡上的船,肯定還有接應的人。”
“哈依!”
之後,他帶着特勤小組倖存者,趕往鬆戶市,不過在那之前,還要與特勤小組增援而來的隊員匯合。
這是難言的黑夜了。
不久,天空下起雨來,順着積厚的陰雲,遠去鬆戶市,已是晚上八點過,安靜的城市之中,偶爾傳出幾聲警笛響起在遠方街道。
濛濛的雨簾裡,是一棟棟獨立的房屋,偏僻的角落,有堆積的水泥管道,雨水打上面,順着光滑的兩邊流下去,管道口也有一點一點的雨滴落下。
管洞的內部,夏亦捲曲着雙腿,倭刀放在另一側,‘九爺’縮着翅膀立在他肩膀上,闔眼睡覺。
他偏着頭,微紅的眸子望去對面一棟還亮着燈光的房屋,二樓窗戶倒映着人影走動,不時發出女人和男人的爭吵聲。
吵架的聲音裡,有雨水順着風打在他臉上。
意識模模糊糊的,心跳的速度依舊很快,彷彿血管裡堵塞了什麼,在盡全力的拉動,模糊的記憶翻涌在腦海裡,有許多地方記不得了。
“這個時候,胖子他們應該跑遠了吧,希望那個陰九齡和邵美琪還在港口能等他們。”
他輕笑了一下,呢喃着這句話。
島國警方被他殺了一通,應該是將大部分注意放到他身上了,該是能讓趙德柱、周錦、犬女他們安全入港……到時候,自己獨自一人,目標也小許多,只要不被堵住,多少還是能逃出去的。
夏亦如此的想着。
那邊房屋裡吵架聲愈發激烈,不時有呯的一聲,像是摔壞了什麼東西。
“不知福……”
他目光從那邊房屋收回來,有些虛弱的身出手,接過管道外面牽下的雨水,積在手心喝了一口,將乾裂的嘴脣滲溼,嘴裡苦澀感覺才稍好受一些。
意識回來之後,他駕着車一路過來,好在當時天色已黑,東京街道又是密集交織,方纔衝了出來,按着來時的方向,一陣亂跑,至於到了哪裡,他並不是很清楚。
加上身體乏力,在一座公園棄了車後,方天畫戟、青龍刀太過顯眼,便就近埋在公園的某一處,等休息一陣,再過去挖出來,繼續上路。
喝完手心裡的雨水,夏亦的目光陡然一厲,就前方發出吵架的房子外面,門扇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一個小身影打着雨傘定在那裡。
愣愣的看過來。
然後,陡然轉身拖着雨傘跑回去,呯的關上門。
夏亦摸過刀柄,就要過去那間房屋時,門扇忽然又打開,之前那個小人兒打着雨傘又跑了出來,手裡提着東西。
圓圓的小臉沒什麼表情,只是看着夏亦,墊起腳,將一個印着卡通的餐盒遞了過去。
“媽媽說,無家可歸的人很可憐,這個給你。”
小男孩說的是島國話。
管道內,摸着的刀柄放了下來,夏亦愣愣的看着小手遞來的卡通飯盒,以及男孩一眨一眨的眼睛,片刻,伸手接了過來。
打開。
裡面裝着的是一排整齊的壽司。
夏亦也不客氣,本來肚子就餓的緊,加上身體虛弱,和不認識路,不敢隨意劫一家便利店,引來警察對他目前的狀態很不好。
大口大口咀嚼吞下,溫熱的食物進入肚子裡,身體終於有了踏實的感覺。
肩膀上,烏鴉聞到香氣,大叫:“給朕來一口!來一口!”
那小男孩看到啄着壽司的‘九爺’眼睛裡閃爍興奮。
“死過衣,它會說話,歐吉桑(叔叔),它是你養的鳥嗎?”
言語雖然聽不懂,不過夏亦從男孩的神情大抵是看出一點來,咀嚼着食物點了點頭,肩上的烏鴉卻是不屑的轉過鳥軀。
“土包子。”
說話之中,就聽那邊房裡爭吵愈發激烈,蹬蹬的腳步聲沉重的踩在地板上,房門打開,一個男人拖着行李從裡面出來,冒着雨水頭也不回的離開。
一個女人站在門口,朝他大吼一句,轉身回到屋裡呯的將房門關上。
“那是我媽媽,剛剛離開的,是我爸爸。”小男孩神情有些低落,微微垂下臉,看着溼漉的地面,“他們經常吵架,爸爸在外面好像有了新女人,不想要媽媽。”
其實不用這個倭人孩子說,夏亦大抵也是看的明白,不過這種事,加上語言不通,他不好開口說話,看着面前空空的飯盒。
伸手在男孩腦袋上拍了拍,指着房屋那邊。
意思是讓他趕緊回去安慰媽媽。
看到夏亦的手勢,和笑容,那島國男孩嗯的一下點頭,接過盒子,小跑着回到門前,揮了揮手。
待男孩離開。
夏亦和‘九爺’又在管道內待了一會兒,他說:“九爺,咱們該離開了。”
“朕金貴!不能淋雨!”
“看個破電視劇,把你毒害的。”夏亦伸手抓過它,塞進破爛的襯衣裡面,看了看漫天牽下來的雨線,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就在離開這棟房屋幾步,身後的房門忽然又打開,夏亦回頭,只見那小男孩悄悄的站在門口,朝他做了一個招手的手勢。
“我媽媽睡着了…..歐吉桑,你進來睡一會兒。”男孩指着樓上,“那裡有隔間,可以給你住一晚哦。”
聲音細微,頓了頓,指着夏亦肩頭的烏鴉,“不過,它要借給我玩一下…..”
不過,這些夏亦一個字都不懂,就那麼站在那裡看他。
男孩卻是推着夏亦往家裡進去。
“歐吉桑,可以進來睡,但是不能去我媽媽的房間,不能和她睡喔!”
夏亦:“........”
好在他並不知道對方話裡到底說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