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有事兒嗎?出去逛逛街如何?”我語氣有點低沉的問。“好的,我待會過來。聽上去好像有事兒啊?”文遠邊開玩笑着說。很多時候,他比誰都瞭解我。
“怎麼了?說說。”一見面他就問道。“覺得無聊,就找你出來散散心啊。”“聽我媽說,前些天她去寺裡燒香時,看見你和一女孩在一起呢是不是?”文遠一臉壞笑的問。“只是個同學而已啦,沒什麼的。沒事也不能拿我開刀啊。”我有點憤憤的說。“哈哈,你接着裝吧,就你那點心思還能瞞過我啊?”我感覺有些渾身不自在,但也強顏歡笑說:“知我者君也,但是人家真對我沒意思。”“認識才幾天,你小子就想到啥地方了?感情是需要時間積澱的。”看他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我不服氣地說:“就你知道得多。”然後也不理他,就徑直向市中心走去。
涼州在三國時期就因董卓而天下皆知,而西涼兵更是威名顯著。可惜這裡地處西北,又極度缺少水資源。所以至今爲止還是個農業小城。
我和文遠在街上溜達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必是誰都有心事吧。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多是從鄉下逃難來的。由於道路不暢,車卻是少了很多。不知不覺間,壯麗的城門樓隱約可見。青磚砌的城牆,寬厚而結實。由於時代久遠,它儼然已是武威的一道風景。要是在夜晚,城樓上遍佈滿的金黃色彩燈,霎時勾勒出一幅金燦燦的古建築,再映出些若隱若現的雪花,就美不可言了。
我們是從南面入城,必是要從那經過。我平日很少出門,但今日有些自得情志,便玩賞着走着。忽然,一位老奶奶的身影映入眼簾。她捲縮着身軀跪在地上,一件單薄的藍色上衣包裹着她顫抖的身軀。這時,一陣幽怨的風夾着幾片雪花,從她面前吹過,頓時蓬亂的銀髮在風裡無力的飄搖。老人的一隻手揣在佝僂着的懷裡,而另一隻乾枯的手顫巍巍的拿着一隻破爛的碗,不住向路人抖動着。想必她現在一定是冷餓相加,苦不堪言!
這時文遠拿着一元錢放在了碗裡,老人趕着緊抓住。一邊不住的磕着頭,一邊語無倫次的說:“謝謝,謝謝,謝謝好人吶!”我早已心酸,差點兒掉出淚來。卻發現身上沒多少錢,就把五元錢遞了過去。老人感激的望着我,眼裡充滿了悲傷的淚水,佈滿皺紋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我不忍再看,匆匆去趕前面的文遠。
一路上,我還看到許多無家可歸的人,只是我們境況也並不好,所以我只是低着頭走過。有時候不忍前面過去,便繞到他們的後面。步行街是最繁華的街道了,這裡有全市最大的家電超市,還有各種專賣店。看着漂亮的建築和琳琅滿目的商品,卻是掩飾不了老人的面容。她一定是沒有子女吧?或者子
女拋棄了她?很多疑問在我不懂事的思想裡跳了出來。
“文遠,你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我很認真的問。文遠見我這麼認真,想了一會說:“我還能有什麼願望啊?當然是幸福的活着了。”“沒錢能幸福麼?我們去買張彩票怎麼樣?”我開玩笑的說。“你還信那個?不去,要去我不攔着就是。”我自然也是不去的,但已不想繼續逛街了,便有些疲乏的問:“那咱啥時候回去?我覺得無聊透了!”其實,我的思維早就定格在那張畫裡了,所以倒不想見世間的繁華了。文遠不忿的說:“有你這麼溜人的啊?這纔多大會就想回去了?”“好,就再逛會吧,不過我就是覺得沒意思。”“走,去西涼市看看就回。”說着他自己先走了。我知道他是要我放下心裡想的,可是畢竟心太小了,況且又裝了不少愁悶。只好無奈的說:“慢着點,我現在已是步履維艱了。”“呵呵,那你就慢着點,我在前面等你啊。”他遠遠的喊道。
俗話說“民以食爲天”,而西涼市場綜合了吃.穿兩大特色商品,所以是最熱鬧的地段了。記得有一年過十五,家家都去城裡看煙火。正趕上皓月當空,彩炮齊鳴,天燈連天。人們摩肩接踵,呼朋喚友,笑聲此起彼伏,真是熱鬧非凡。我想的入神,卻不經意碰着了一個穿着學生裝的小孩。讓人不僅感嘆。
只見他的一條腿在雪地裡靜靜的躺着,另一條腿支撐着身軀壓在屁股下面。我見得可憐,只敢匆匆看了一眼,便從後面走了過去。他是個殘疾人,裸露在雪地裡的是半截假肢。我突然感覺到自己是多麼幸福,從來沒愁過吃穿,還有機會上學。
我的兒時是多麼美好!我會揹着書包唱着歌,沒事了就和同學一起憧憬美好的夢想。而他卻只能靠乞討爲生!難道這就是命運?難道命運之神是公平善良的麼?回去的路上,我沒跟文員說話。文遠自知我心中的感受,因爲我們彼此都是不會藏的人。“去我家暖暖再回吧?”文遠靜靜的說。“不了,謝謝哥們相陪了,現在感覺好多了,先走了啊。”我見文遠欲言又止,也不理會。催促他道:“你老就甭管了,走吧走吧。”文遠無奈的笑着說:“你小子長出息了。”便搖搖頭走了。
一路上,我只想着今天看見的情景,卻苦於找不到釋懷的方法。
回到家裡,便拿出筆想寫點什麼。因爲有些話別人都不願意聽,只好寫給自己然後留着看了。終覺得《乞兒》這個題目合適,那就寫吧:“雪下個不住,嚴寒佔據了街道。樹枝兒孤獨的相依,房屋壓滿了厚厚的積雪。他孤獨地躲在牆角,揣着滿懷的委屈。他只是一個乞兒,一個被世界遺棄的人。雖然在泥濘中摸爬,卻不甘心衣服被淋個透溼。有誰會知道,他心中的烈火比我們更強烈
呢?
一直是這樣,在冰冷和寂寞的荒原裡,他被人們遺棄着。有誰甘心被遺忘?有誰不曾有過夢想?其實,夢想是魔鬼的天堂。他害怕魔鬼高叫着跑來,搶走僅剩的一口殘食。或者,擋住太陽施捨的一縷陽光。他渴望黎明,期望晚霞遲一點落下去。他嚮往微笑,可是內心的悲傷遮掩了所有的一切。
當雨後絢麗的彩虹掛在天空,當野花開滿山巒,也許他會停止哭泣。在他的記憶中,生命是母親給他的一切,也是他一生相守的唯一。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活着,就有憧憬的理由。哪怕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看了好幾遍,發現還是表達不出他們內心的感受,也只好遺憾地作罷了。
人性是善良的,只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呢?在這個充滿剝削弱肉強食的世界上,真正不勞而獲且活的逍遙自在的人,我沒見過多少。因爲我從沒和世家子弟交流過,也不知道有錢人家的幸福艱苦。我只覺得,社會主義制度下的中國要比資本主義國家好!
在我上中學時,政府就減免了小學的學費,而後初中的學費也減免了。很多人家的孩子,藉着西部大開發的東風,卻也只是初中畢業。咱窮山溝溝的孩子早當家,年紀輕輕就跟着父母東奔西走,嚐盡了世間的心酸,也改變不了生活的艱苦。但無論如何,那顆淳樸善良的心從來都在胸懷裡坦坦蕩蕩。現在,我們農村人不再上交賦稅。家裡每年又可以省兩三袋子糧食。捱餓或吃不飽的時代慢慢遠去了。
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在十年的時間裡農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在以教興國的號召下,我們這一代人和父輩的思想有了很大的差距。但思想總歸是思想,我們依舊在父輩的汗水中成長。但我們不甘心命運,我們也曾爲二十一世紀的新一代而豪情萬丈。遺憾的是,姐姐和弟弟也只上了個初中畢業。
雖然農村還有很多政府補貼的困難戶。但與十幾年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了。這兩年,醫療保險的政策很好。奶奶常常誇讚,現在的政府真的太好了。每次看新聞,她都湊到電視跟前問我:“胡主席在不在啊?這兩天又不見出來了。”奶奶是從災荒中活下來的,所以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但文化程度低,所以一切還得聽村領導的。但也常常懷疑:“老百姓究竟得到了多少的實惠!”如果政府每年都把中央下放的財政公佈出來,老百姓一定會感恩戴德的。
在我上六年級的時候,父親在城裡謀了個小生意。由於政策好,維持生計還是綽綽有餘。但我們一家人還是難以團聚,父母住在租賃的房子裡。衣服還是幾年前的老款式。奶奶依舊獨自生活在那個山坳坳,一晃已是十年。如今想起,那裡已然是一片傷心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