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的滿月酒宴依然在繼續,但劉璟的外書房裡卻亮了燈,房間裡,賈詡和徐庶已先後趕來,連老將黃忠也坐在一旁,衆人都在默默地等待劉璟回來。
這時,院子響起快速的腳步聲,劉璟快步走進了書房,“剛剛又得到最新的情報!”他手中拿着幾管鴿信,還沒有來得及抄譽。
劉璟把幾管鴿信遞給他三人,讓他們互相傳閱,他又道:“徐晃率領一萬軍殺向竟陵縣,竟陵縣的守軍已經撤退,另外,曹操二十萬主力從華容縣進入了雲夢澤,他們應該在雲夢澤內開闢了一條道路。”
這時,徐庶問道:“這條雲夢澤的道路莫非就是難民逃亡來江夏的華容道?”
“應該就是這條路!”
劉璟走到牆邊的地圖前,點燃了一根蠟燭,牆上的地圖頓時變得清晰起來,地圖上已經清晰地標出了華容道和竟陵道,這一個多月,曹軍不斷在雲夢澤內開闢道路,江夏早已得到消息。
劉璟拾起一根木杆,先指着竟陵道對衆人說:“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曹軍走竟陵道的可能性不大,一是竟陵縣他們沒有事先拿下,二則竟陵道較遠,一路需要開山建橋,但曹軍事先沒有任何舉動,所以我們可以排除竟陵道。”
劉璟又將木杆指向華容道說:“可就算走華容道,但也有兩條分岔,一條是走赤壁烏林,一條是走蒲圻烏林,我們需要明確的就是在這裡,曹軍究竟準備在哪個烏林渡江?”
這時,黃忠開口道:“如果是走蒲圻烏林渡江,他們從蒲圻縣官道直接向東走,這條路當年我走過,三天後可以直接殺到陽新縣,五天後到柴桑,我想這一點曹操應該很清楚。”
劉璟點點頭,目光又向一直沉思的賈詡望去,“賈先生的意見呢?”
賈詡笑了笑道:“或許是我比較瞭解曹丞相,他做事從來不會只走一條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讓人摸不清他的真實意圖,我想他不僅要走赤壁烏林,同時也會走蒲圻烏林,這纔是他的風格,但他真正的目標在哪裡?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賈詡最後一句話讓其他三人都愣住了,連曹操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目標嗎?沉默片刻,徐庶先反應過來,“文和的意思是指長江中的戰船?”
賈詡捋須一笑,“正是此意!”
劉璟也反應過來了,蒲圻是長沙郡和江夏郡的交界,過了蒲圻便進入了江夏郡,也就進入了江夏水軍的核心地帶,如果曹操戰船能進入江夏,他當然會選赤壁烏林,如果進不了江夏,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從蒲圻過江。
黃忠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他笑道:“如果我是曹操,我就不會選蒲圻,從蒲圻東進入江夏需要翻山越嶺,輜重難行,總不能讓曹操主力揹着乾糧進江夏吧!”
劉璟揹着手走了幾步,這裡面就涉及一個問題了,曹操是蒲圻烏林渡江,還是在赤壁烏林渡江,這是似乎是由江夏軍來決定,把曹軍戰船攔截在江夏之外,甚至利用水軍優勢將曹操戰船全部殲滅,便可以使曹軍最終無法渡江,從而黯然收兵北歸。
但這是他劉璟想要的嗎?他佈局了近一年,甚至包括河北的佈局,包括和江東的聯盟,都是爲了將曹軍全殲在江夏,重演歷史上的一幕,最終能使他有機會崛起。
可如果讓曹軍全身而退,那就會使他無法再向北方發展,最後和江東爭奪南方之地,這不符合他的大局。
“你們怎麼看?”劉璟回頭問衆人道:“需不需要把曹軍戰船全部殲滅在長江之中?”
賈詡沉默了,在這件事情上,他只能和劉璟私下談,而不太適合在衆人面前表態。
黃忠也沒有吭聲,儘管他本意希望將曹軍戰船全殲,但他畢竟有着豐富的人生閱歷,劉璟在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還要提問,那就意味着他並不想這樣幹。
或許劉璟有更深的想法,這就不是自己這個剛剛調來江夏的人所知曉,他最好還是不要發表意見。
這時,徐庶笑道:“看來還是得我來表態了,我一直不理解,在襄陽,州牧派出水軍橫掃曹軍在漢水中的戰船,不給曹軍任何機會,那爲什麼在長江,江夏水軍卻從不去江陵一步?是曹操水軍進步了,還是州牧有了另外的想法?”
徐庶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既然不去江陵橫掃曹軍戰船,爲何又要把曹軍戰船攔截在江夏之外,劉璟的目標是要全殲曹軍主力,而不是區區幾百艘戰船。
“州牧心思,屬下今天才明白。”賈詡一臉恍然,臉上帶着一種被隱瞞住的苦笑,他搖搖頭道:“這有點太出人意料了。”
作爲了一名主公,在下屬面前保持一種神秘感是很有必要的,不能讓下屬看透自己的心思,這是當權者一個忌諱,比如三國演義中的楊修就是不太懂這種權力規則。
對劉璟也是一樣,他不想把任何心思都袒露在屬下面前,只會在必要時一點點放出來。
他今天就放出了一點想法,結果是徐庶立刻猜到了,而聰明絕頂的賈詡卻是一臉恍然大悟,就好像他壓根就沒有想到過。
很顯然,賈詡深諳權力規則,不該他知道的事情,他就算早就猜到了,也會表現出一定程度上的驚愕,這也算是一種對主公的尊重。
善爲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爲之下,這就是賈詡的政治智慧。
劉璟很高興賈詡能跟上自己思路,他笑了笑又道:“橫掃曹軍戰船對我來說易如反掌,但毀滅曹軍戰船並不能解決問題,明年曹軍還會大舉南下,就算暫時幾年不南下,他也會部署大軍嚴防我們北擴,只有大大削弱他的實力,纔會有我們北擴的機會。”
徐庶沉吟一下又道:“屬下猜測不錯的話,恐怕曹丞相也看出了州牧沒有派水軍橫掃江陵的真正用意,所以他纔敢讓戰船繼續東進,而讓主力走陸路,不肯隨船而行。”
“應該是這樣!”
劉璟微微嘆息一聲,對衆人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應對?”
........
雲夢澤是地勢低窪的江漢平原腹地經過千萬年的演化而漸漸形成的一片數萬頃的溼地,中間有湖泊、旱地,也有島嶼。
千年來,溼地中無人居住,加之分佈着無數菖蒲水蕩,小則數百畝,大則上萬畝的,如果貿然闖入便會在中間迷路喪命,只有經驗豐富的老漁夫才能在溼地中進退自如。
清晨,白茫茫的霧氣籠罩着雲夢水澤,霧氣雖然並不濃厚,但還是看不清數十步外的情形,這時,一艘小船從一片菖蒲水蕩中駛出,小船上有五人,除了撐船的一名老漁夫外,其餘四人都是江夏軍斥候,他們是雲夢澤內五十支斥候小隊中的一支。
他們巡探的區域是雲夢澤的中部偏南,距離蒲圻烏林只有三十里,清晨的霧氣使他們看不遠,一名年輕的斥候不由低聲抱怨道:“連五十步都看不到,有什麼必要早早出來?”
他們昨晚三更才休息,早上天不亮便出來了,精神都十分倦怠,爲首什長低聲呵斥抱怨的手下道:“斥候的糧餉獎賞是普通士兵的幾倍,你以爲是那麼好掙嗎?若因失誤放過了敵軍,可是要掉腦袋的,你明白嗎?”
另一名斥候老兵勸道:“五郎還是新兵,不太懂規矩,當初我們剛當斥候的時候,不也一樣抱怨嗎?”
“就是因爲他是新兵,纔要給他立規矩,否則他都不知自己是怎麼死的!”
什長狠狠瞪了年輕斥候一眼,“再有任何抱怨,就給我滾回去!”
年輕斥候嚇得不敢吭聲,但心中卻並不服氣,這時老船伕笑道:“我說五郎啊!其實李什長是對的,爲什麼要趁霧氣出來,因爲有霧氣才容易掩護,雖然你看不到曹軍,同樣曹軍也同樣看不見你,否則你們只有幾個人,一旦被曹操前鋒發現,就很難逃脫。”
老漁夫又對什長笑道:“李什長,我說得對不對?”
什長點點頭,“老丈說得極對,就是這麼回事,做斥候若不會保護自己,早就死了幾遍了。”
年輕斥候終於心服口服,慚愧地低下了頭,忽然,船頭的魚鷹嘎嘎叫了起來,衆人頓時緊張起來,魚鷹的實力和聽力都超越人類,它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老漁夫當機立斷,竹篙一撐,小船便滑進了一片茂密的菖蒲水蕩中,隔着茂密的菖蒲,衆人警惕望着外面水面上的情形。
不多時,霧氣中出現了黑壓壓的船隊,都是兩百石到五百石以上的小型貨船,滿載着軍糧,每艘船上都有三四名曹軍士兵,手執長矛和弓弩,大多聚在船尾聊天或者休息。
斥候小隊願以爲只是曹軍巡哨,卻沒有想到竟遇到了曹軍的運輸船隊,船隊就是他們二十幾步外駛過,可以清晰地聽見曹軍士兵的說笑聲。
他們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老漁夫更是把他的魚鷹塞進底倉內,防止它亂叫,暴露他們的藏身之處。
運輸船隊連綿不絕,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船隊才終於駛完了,“什長,有多少貨船?”一名斥候問道。
斥候什長搖搖頭,“到兩百艘船以後我就數亂了,估計有三百五十艘左右。”
年輕斥候撓撓頭,不解道:“奇怪了,聽說曹軍主力不是去赤壁烏林嗎?這邊可是去蒲圻烏林的水路,他們往這裡走做什麼?”
斥候什長心中迅速計算一下,這些貨船大概運了五六千石糧食,這至少能供一萬以上的軍隊食用,那就說明蒲圻烏林那邊有一到兩萬左右的曹軍。
他立刻沉聲對手下道:“說明有上萬曹軍從陸路向蒲圻烏林去了,這支船隊就是給他們的補給,這是一個重要情報,我們必須要立刻回蒲圻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