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夜已經描述不了自己是如何鎮定下來,又是如何哄着騙着什麼也不記得的暖纓離開麗華酒店了,同時還要揹着那坐金山。
倒不是胥夜多稀罕那堆財富,雖然真的數量可觀,但是,那也算簡空送他的禮物吧,若不是這個原因,他是寧願捨棄的,畢竟太笨重了,如果被人發現,逃跑都費勁。
可一想到這是簡空送的,胥夜還是認命扛着了,然後在幕安的接應下,回到他們的據地,那所教堂裡。
“簡空呢?”許幕沉聽說他們回來了,到房間裡看望,卻只看到胥夜。
“洗澡去了……”
“哦……這是?”許幕沉一個回頭,突然就被攤在角落的一座金山晃了眼,“你們昨晚打劫去了?”
胥夜也看了眼那堆東西,輕嘆一口氣,“算是吧。”
許幕沉驚奇地快步走過去,蹲在金山邊上打量:“我們都已經窮成要靠打劫來過日子了嗎……”
胥夜:“……”
而在許幕沉鍥而不捨地追問下,胥夜也總算把這一天一夜他們做了什麼告訴了他,當然,他沒有講自己被簡空綁着動不了這個細節,不過絲毫不影響許幕沉幸災樂禍。
“哈哈哈哈哈……你這真的要笑死我了……”許幕沉聽完,整個人都笑到彎下了腰,“跑步帶你走,再去偷南宏的保險櫃……嘖嘖,我這妹妹是準備包養你啊!”
“別笑了,昨晚到現在,都還順利嗎?”胥夜捏了捏眉心問,他不在一夜一天,地城收網計劃進行得怎麼樣了。
“還行,知道你出去了,我就一直盯着。”許幕沉回答,神情也瞬間嚴肅了不少。
“威爾斯什麼時候才能到?”
“你給的地址很正確,應該今晚半夜人就到了。”
胥夜點點頭,在簡空杳無音訊的幾年,他始終保持和威爾斯的聯繫,除了他認可這個人,也怕簡空會需要,更怕威爾斯會比他更早獲得和簡空的聯繫。在過去,他對簡空是否愛着他,從無信心。
不過……昨晚的鬧劇很荒謬,卻也讓胥夜心裡生出了許多久違的暖意,至少他看到了簡空對他的在乎,讓他確定了在過去四處找尋的日子裡,他的堅持並非都是一廂情願。
“猴子,胥夜哥哥……”簡空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到許幕沉和胥夜在她房間。
已經聽完故事的許幕沉並沒有怎麼意外這個稱呼,只是迅速打量了一下簡空,判斷她沒有受傷,便道:“飯好了,出去前面會廳一起吃吧。”
“好……”簡空答應着,同時猶豫地看了胥夜一眼。
胥夜知道對於曾經的暖纓而言,猴子其實也不是她多麼熟悉的人,他微微點頭,給了她一個放心去的眼神:“你們先去,我處理點事情,一會就也過去。”
許幕沉拉着簡空往會廳走去,會廳正中的餐桌上果真已經準備好了極爲豐盛的晚餐。
而胥夜則通知了人,繼續佈置地城收網計劃的工作,他消失了一天,就耽誤了一天,他不想耽誤更多時間了,他想要儘快離開開羅,帶簡空去更適合調理恢復的地方。
“暖纓,今天準備的都是華國菜呢,你肯定喜歡。”許幕沉讓簡空坐下,指着餐桌上的菜餚介紹。
簡空訥訥地看着,她又只記得小時候了,這種狀態讓她覺得這個世界極爲不真實,許幕沉一道菜一道菜地給她講,可她好像都沒怎麼聽進去,直到她聽到了腳步聲,朝聲音看去,看到胥夜走過來。
她注意到胥夜是一邊拿着手機查看,一邊朝餐桌走來,連那個手機的模樣和她記憶裡的都是不一樣的。
她默默想着,直到胥夜過來坐下,她才終於說話,聲音有點克服不住的膽怯:“你們…和我的父母有聯繫嗎?或者,你們可以送我回家嗎?”
簡空想不起任何她跳江以後發生的事情,並且越想內心的恐慌就越嚴重,她想回家,雖然她記得那個家不溫暖,可是,至少安全。
許幕沉怔住,看向旁邊的胥夜,眼神糾結的求助,哪有家,她那個家的房子早就賣掉了,而她的父親也已經被她自己逼瘋了……
“沒有聯繫了,他們已經離婚各有家庭,你跳江後被救起,是許幕沉家收留你,但前段時間出了點事故,因此導致你現在的記憶不完整。”胥夜十分鎮定的回答。
而這句句實話的回答讓許幕沉不由對胥夜更加佩服,趕緊補充道:“是啊,你在我家住了好多年了都,我們纔是你的家人。”
簡空呆滯地聽着,心裡充滿驚訝,卻倔強地沒有過多地表現在臉上,她提起筷子默不作聲的吃飯,努力想掩飾,卻還是藏不住指尖的顫抖,她根本夾不起菜來,然後捧起碗,筷子當成勺子用,只吃白飯。
許幕沉於心不忍,想開口安慰,胥夜卻阻止了,“給她時間。”他小聲對許幕沉說,他不認爲稀裡糊塗的糊弄下去是好辦法。
許幕沉無奈,得虧安琪又打來電話,他果斷以接電話爲由,暫離了這有些窒息的場面。
過了好一會,簡空似乎心緒緩了一些,她小聲問:“我爸爸媽媽有找過我嗎?”
胥夜頓了頓回答:“找過的……只是沒找到。”
“那……那我找過他們嗎?”
“……你後來是有見過你父親的。”
簡空點點頭,不再問了,她的白米飯也吃完了,她起身告別餐桌,回了房間。
剩胥夜自己面對一桌的華國菜,印象中這種畫面不他第一次面對,只是這一次桌上的菜餚更加豐盛,而越豐盛,顯得此刻的他越是孤獨、懦弱。
他知道有問題就該面對,逃避無法解決問題,卻還是差一些勇氣。就像剛剛,他告訴簡空,許幕沉家收留了她,明明他可以順勢再說一句,我們已經結婚了,卻始終不敢。他怕她不願接受,“被收留”在她心裡肯定已經猜測過,但“結婚”卻未必有想到,她會抗拒嗎,會牴觸嗎?若是會,胥夜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擊潰。於是他只敢提許幕沉,卻不敢提自己,可不敢的同時他又偷偷地希望簡空能繼續往下問,也許簡空再往下問,他就會終於忍不住,衝動地說出來……
威爾斯到來的時間和許幕沉預估的差不多,在半夜裡。
胥夜也沒有客氣什麼,甚至都沒有給威爾斯收拾收拾行李的空隙,就把簡空目前的狀況仔細地告訴了威爾斯。
“這算雙重人格麼?”把情況都告知後,胥夜擔心地問道,他不是沒有按照簡空表現的症狀在網上搜索,而搜索的結果讓他更加憂慮。
“不能完全排除,具體天亮後,我和她接觸評估了,再做診斷吧。”威爾斯皺着眉回答。
“那……治療的把握大嗎?”胥夜又問。
威爾斯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和你保證我會盡力,你知道,簡空對於我,不僅僅是一個患者,我必定會盡全力幫助她,但你也應該調整好自己,因爲治療它是長期的過程。”他用朋友的語氣答覆道,希望能減輕胥夜的焦灼不安。
胥夜點點頭,退出了威爾斯的房間,讓他能夠休息,只是他自己還是沒辦法安心去睡覺,繼續在電腦前忙碌。
也沒有很久,許幕沉拎着瓶酒來找他。
“就知道你沒睡,帶瓶好東西給你。”許幕沉笑着指了指自己拎來的酒。
胥夜看了一眼,沒說話,站起身給許幕沉拉開了一把椅子。
“都還順利嗎?”許幕沉看到胥夜的電腦屏幕是密密麻麻的數據,那些應該都是和地城相關的東西。
“嗯。”
“那就好。”許幕沉坐到那椅子上就給胥夜倒酒,想到什麼又打趣了一句:“你和簡空,一個殺人不見血,一個殺人不眨眼,絕配哈!”
他本意是調侃一下,覺得胥夜心事重重的。可胥夜聽了卻皺了皺眉:“她不是,如果是,她不會把自己逼成如今這樣。”
許幕沉:“……”
“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們很般配……”許幕沉略尷尬的想找補一下。
胥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並沒有過多去糾結:“你離開總部那麼多天,沒人找你?不用着急回去?”
“有也沒你們要緊。”許幕沉不在乎地言道,“安琪要求我必須等簡空的情況穩定一點才能走,要不然她就自己跑過來,那還是我在這吧,我在我肯定能幫你忙,她咋咋呼呼,等下惹事,還麻煩你。”
胥夜笑了,心想這解釋若是簡空聽到,恐怕是要損他,到底安琪要緊還是誰要緊了。
許幕沉給胥夜添滿酒:“再喝點,喝完去睡一覺。”看胥夜無動於衷,又補一句:“你那眼睛裡的紅血絲太醜了,簡空可是喜歡好看的。”
“是嗎?”胥夜不在意地反問,卻拿起了那杯酒一飲而下,想到什麼提醒道:“你或許該想想,如果簡空真的恨你,你要怎麼辦?”畢竟這兩次接觸或提到許幕沉,簡空都表現出了明顯的敵意。
許幕沉頓了頓:“不至於吧,如果真是,胥總,你得搭救一下了。”他苦笑說。之前在死人城,簡空襲擊他,他不是沒有去琢磨原由,而那個昨晚給胥夜開車去的小夥子,他也仔細詢問了,簡空聽到“幕安”兩個字很生氣,估計是誤會了吧。
胥夜嘴角有幾許不明顯的笑:“她恨你,或許是因爲我。我救你可能沒用。”
“因爲你?爲什麼?”
胥夜指了指自己肩頭的傷口:“她以爲你故意拉我進幕安,要我爲你賣命,讓我面對危險。”
“我哪有!”許幕沉鬱悶極了,雖然這點他也有猜到,可真如此的話,也太太太冤枉了,當初明明是胥夜主動找他的。
“有沒有我也不好說,但我們之間的合作,確實你受益更多。”胥夜語氣平淡,同時又喝下了一杯酒。
“我……我分你了啊,哪回盈利我不分給你……”許幕沉反駁,卻底氣不足,難道他真的太小氣,給少了?
胥夜笑了:“呵,你都拿去都無所謂。”他回道,說罷眼眶卻突然溼潤,聲音哽咽:“我只要她回來,並且整個人從裡到外,從頭到腳都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