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均
收到經年發兵的消息後,鎏諾暴跳如雷,大罵前者卑鄙無恥。反正已冒大不諱,他要徹底解決撚諾的問題。只要千葉能堅持一個月,自己便可凱旋迴師,風評和局勢就都有扭轉的可能。
除了上述的戰略考量,也是鎏諾任性一面的體現—爲了發泄個人情緒。
鎏諾把一肚子怨氣都撒在了靈均身上,咬牙切齒,破城後連續追擊三十餘里,對靈均窮追猛打。
這一邊鎏諾在靈均身上釋放得有多暢快,另一邊帝都燦陽南線的失敗就有多凌亂,像極了彼時撚諾的莫阿—拓蒼一線。
名正言順的強大造勢下,人心所向,此消彼長,鎏諾在南線留下了備用人馬一觸即潰,經年大軍猶如一柄弓箭射進了棉花,阻力有限。
前鋒俊禹一路勢如破竹,鏖戰三日,河岸守軍已成潰敗之勢,這之後,其他沿途守將象徵性地抵抗一下就開始後退。
有的更加徹底,乾脆原地“棄暗投明”,直接投降。有抵抗之意的多是鎏諾的家將,而剩下的紀靈時代老將,先後經歷斯諾、㝽諾、鎏諾主政,幾乎以歡迎的姿態迎接了經年大軍的到來,這是鎏諾沒想到的。
自己精心經營的防線,失守的速度顯然超過了預期。
建元十一年嘉平初十,俊禹兵鋒已抵燦陽近郊。
燦陽守衛戰開始了!
帝都將再一次面對兄弟之爭。
經年念及帝都榮耀,不忍城內百姓倒懸、建築毀於戰火,叫停了強攻的計劃,分兵駐於城外險要之地,一邊試探性攻城,一邊試圖勸降。
面對不斷有人逃出城投降的窘境,鎏諾密令千葉對朝中大臣展開了大規模清洗。凡是表露出親近經年的人,無一例外,都在防範清理之列,輕則監視拘禁,重則處以極刑。以秉文爲首的鎏諾近臣趁機排除異己,行打壓陷害之能事,一時燦陽城內路不敢語,風聲鶴唳。
哀哉,覆巢之下無完卵!悲哉,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鎏諾尋求速戰速決,靈均則能拖就拖,從掩霜城撤退時他還有近兩萬人馬,但是在鎏諾的緊追不捨下,跑到抱朴山時,已經狼狽不堪,所剩人馬已不足五千。
抱朴山註定是一個讓人記住的地方,數年前,辰軒在此罹難,凡心因之九死一生。命運像是和靈均開了個玩笑,幾年後,作爲抱朴山事件主角之一的他,也率軍跑到了這裡。
夜裡躁動的風撩動着殘缺襤褸的旗子,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
再往後退就是溯光城了,不能再退了。
事實上,靈均也沒辦法再退了。
建元十一年嘉平時一傍晚,亦安率軍出現在靈均的側後,切斷了他繼續向北的去路。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這一次靈均變成了爭取時間的一方。
戰鬥隨即打響,靈均整理好甲冑,一馬當先地衝進亦安的軍陣。跟在他身後的是多日來連續奔波的將士,兩眼都已熬得血紅。
抱朴山腳下人馬嘶鳴,塵土飛揚。
鎏諾在高地上觀察着戰況,隨即長劍指天,臉上露出北伐以來未曾出現過的邪魅笑容,一聲令下,發起了衝鋒。
看着口袋越縮越小,本就不佔優勢的靈均數次奮力突圍,但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撚諾的軍令中明確告知援軍已在路上,但作爲跟隨撚諾多年的老將,靈均明白,根本不會再有什麼援軍。
傍晚時分,西下的日頭溫暖的紅光照射着大地,恢復了平靜的戰場顯得格外淒冷。
橫七豎八的屍體,到處是斷臂殘肢體,不大的溝壑裡滿是血污。靈均和幾名校尉的屍體斜掛在傾斜的長戟上……
靈均陣亡的消息傳回溯光城,撚諾率百官駐足南望。
消滅了靈均,如今撚諾失去了南線最爲倚仗的力量和屏障,僅剩溯光一城,如孤木立於曠野,隨時都有被風折斷的可能。但鎏諾沒有繼續北上,不是不想,而是不得,因爲他必須回師燦陽了。
就像他之前從招搖城回撤一樣,滿心不甘,但又無可奈何。
建元十一年嘉平十二,在經年軍抵達燦陽的第二天,鎏諾從抱朴山班師。在這次剿滅靈均的戰鬥中異常突出的先鋒大將子佩引軍兩萬星夜先行,自己和亦安則率全部人馬輜重緊隨其後。
爲了能儘快到達,大軍選擇了當初斯諾從臨北城進攻燦陽的路線,一則是距離近一些,二則是受此次北伐破壞較小,更有利於沿途補給恢復,畢竟回到燦陽等待自己的仍是一場惡仗。
但鎏諾沒能一路順利返回,因爲有人總能恰逢其時地出來攪趟渾水。
嘉平十七,鎏諾率軍行至鹿川被擋住了去路,看着對面飄揚的藍黑火焰旗和一色紅黑的衣裝,鎏諾知道煙陽軍到了。
“不是承諾過不會趁機攻我嗎!”
鎏諾的憤恨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趙金的眼裡只有利益,何來承諾?鎏諾在這些老奸巨猾面前顯然還是稚嫩了很多。
爲首一將,面部鬚髮橫生,容貌甚是粗陋,身高腰圓,握一雙板斧,橫在了道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