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
有人說,他死戰力竭死於亂軍之中,也有人說他直取敵將,折於敖天刀下。但可以確定的是,西門的大部守軍得以保全了下來。
東門的守軍作爲第一批撤離的部分,基本完好無損地離開了雲澤城,僅留下不足千人維護撤退秩序。
因爲敵軍來得太快,守軍尚未走遠。作爲東門守將的知尤,在北門和姍姍來遲的西門守軍陸續通過以後,選擇留了下來,扼守城關。
最先追至東門的月支人是瓊林的親兵,而知尤早已緊鎖城關,在門內列陣等候。瓊林的身後,天羆和敖天也陸續帶人趕到。
月支人在通過逝水峽時,已經領略到了守軍的捨生忘死、同仇敵愾,此刻他們又將在此領略守軍的背水一戰、向死而生。
“奉陽知尤,來者何人,報上名來!”知尤十分坦然,面無懼色。當他決定留下來的那一刻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天羆拔劍示意揮軍衝殺,被瓊林擡手製止了,又緩緩將劍插回了腰間。
從隊伍裡走出一員副將,身高臂寬,兩眼猩紅,面目猙獰,嘴角還有未乾的血跡。
“高地月支,御前翊衛。”聲如悶雷。解決眼前這一小波阻礙前進的人只是時間的問題,解決那些撤走的守軍也就是換個地方的事情,瓊林有這個自信,他並不着急。
經過變異轉化,高地月支的異屍軍團已完全不同於崇明島上那羣毫無理智、躁動嗜血的怪獸,也不同於朔然大漠裡那些爲源主是從、爲之驅使的行屍走肉,高地的異屍似乎保留了原來的理智,但三者外表看來沒有差異。
知尤拖着畫戟快步上前,敵將舉起梨花斧正面接戰。出戰以來,異屍的事忘川和流雲早已進行過訓導,累日來的接戰,知尤也接觸了一些。他畫戟紛飛,猛攻敵將上路。對方比他高出近兩個頭來,雖然閃躲,速度卻遲滯了一些,多處中招,血流不止,卻絲毫無意迴避。戰至酣時,敵將乾脆將兵器丟了出去,雖未傷到知尤,但知尤卻因閃避不及,被敵將近身抓住,重重甩了出去。
還未等他爬起來,對方再次直接拎住了他的甲冑,知尤乾脆順勢一翻,一戟刺進了敵將胸膛。可對方卻並不在意,直接再次將他掄飛出去。
還好知尤眼疾手快,握住了戟柄。因爲戟刃倒鉤還在敵將身體裡,他只是在空中飛了兩圈,沒有再次狠摔出去。
月支將士看得拍手叫好。
然而一聲脆響,敵將折斷了插入自己體內的畫戟,一手抓過知尤,掐着脖子,高高舉起。知尤窒息得難受,臉色鐵青,雙手拍打敵將手臂,絲毫不鬆。掙扎中知尤抽出腰間佩刀,猛地砍下,斷其一臂,方纔落地。
敵將斷臂黑血如注,卻絲毫沒有停頓,又撲將過來,知尤閃到身後,揮刀而下,敵將人頭落地,這纔沒有了氣息。
跟隨知尤留下來的守軍看得兩眼發直,緩過神來,開始吶喊鼓氣。
瓊林對御前翊衛的死去稍感意外,臉上露出了不悅,策馬離開了陣前。月支人感覺受到了極大的辱沒,步步向前進逼。
還沒等守軍吶喊幾聲,敖天拋出長矛,知尤閃避不及,直接被刺穿在地。早已自絕後路、抱着必死之心的南川將士發起了最後的衝鋒,奮勇擊敵……
東門內的戰事又持續了半個多鐘頭,漸漸恢復了平息。
望着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上的南川守軍,敖天未再追擊,下達了收兵的指令。
雲澤城一戰,曠日持久,由於參戰雙方準備周密,參與人數衆多,慘烈程度遠勝於當年的四國南征。
月支人遭到了大人立朝以來作戰中最大的損失。
然而,儘管月支人付出了慘重代價,但仍舊不停向前推進。忘川軍折損十多萬人,聲名顯赫的將領輕舟、承凱、路雲、知尤、擎希接連隕落,偏將以下戰死近百人,實力被削弱的同時,士氣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士卒開始出現流亡的情況。
這一戰產生了幾個不容忽視的結果,也爲後續的決戰和幾個人的命運埋下了更爲悲壯的伏筆。
鬲津援軍損失慘重,愛將奕承戰死,坊間傳言流雲以奕承力抗熊王之主力,故意爲之,以暗中削弱鬲津軍的實力。說者無心,聽着有意,這到鬲津候耳朵裡便不停產生漣漪。
陣亡的將領中,承凱是簡陽的妻弟,而云澤城戰死的知尤雖在流雲麾下效力,卻是簡陽的嫡系。戰後的衆說紛紜,其中最致命的謠言是忘川知悉知尤底細,流雲故意把他留下阻敵。如果說前者的戰死讓簡陽開始承受枕邊風,後者的死則讓簡陽開始多疑。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在這殺人不吐骨頭的亂世。最後這也確實被田野所利用,給了田野可乘之機。
如果說流雲渡的戰敗是準備不足,拜月城、雲軒城的失敗是實力不濟,那雲澤城的敗退除了瓊林的突然出現,打破了戰場局勢,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忘川有意的戰略安排。
他深知異屍的禍亂,決心予以根治,不然月支人北上蔓延,祖宗基業盡毀,生靈水火塗炭,後果不堪想象。
爲了促成這一局,忘川不可謂不大手筆,決心以南川的存亡來換取整個中州的安寧。
儘管中川、北川、大漠現已不屬於你,但你甘願爲天下承擔這個犧牲,胸懷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