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鄉水寒

濫竽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同樣,沒有對比也就沒有動力,三路熊兵爭先恐後,爆發出高度膨脹的熱情,都想拿下頭功,率先攻入城中。在保留五萬人繼續向路雲施壓外,天羆向北門展開攻擊,戰鬥率先升級,似乎也成了戰鬥最慘烈的地方。月支士兵無數次攀上了城牆,又無數次變成屍體跌落。城門陷落,各自主將就身先士卒,一方衝擊,一方封堵。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肝膽十萬心!

每一寸的進退都是血的代價,三天的爭奪下來,天羆中箭,扶風也多處負傷,甚至暫時脫離了指揮崗位,麾下人員的傷亡不計其數。

由於敵人分散了力量,面對西門的敵軍,路雲在死守的間隙,看準時機,出城迎敵。他這出乎意料的舉動,雖然未能擊潰月支大軍,但足以打亂了敖天計劃的進行。

雙方水來土掩、兵來將擋,雖然守軍總體上仍佔下風,但城池依然牢不可破,勝負不分。與此同時,由於時機日漸成熟,流雲接到了忘川從煙渚城發來的密信,即將展開下一步行動。

與上面二位相比,讓人意外的是,南門奕承取得的戰績就突出很多,在自身損傷較少的基礎上斬敵數量最多。首日接戰,擊退敵軍兩次進攻,斬首三千;次日之戰,擊退敵軍三次進攻,斬敵三千五百;第三日戰鬥,退敵進攻兩次,斬首五千。爲此,奕承的部將還專門向流雲、忘川和鬲津候上書,興高采烈地請求表彰。

福兮,禍之所藏。

建元八年仲秋廿六,平靜了三日後,月支人轉而又變成了對西門的重點進攻,這一次攻勢來得更加猛烈。這場持續了一個上午的進攻無疑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流雲在內,都以爲這只是往次進攻的延續。

然而,月支人已經探查清楚各門情況,連日的交戰也讓他們明白了各門守軍的戰力,他們早已做出了更有針對性的調整。

未時,西門的進攻放緩,但兵馬未有調動,敖天還在大營,所有人都以爲這是正常的休整。可是南門突然告急,出現了大股月支將士!

因爲有前幾次戰勝的經驗,奕承果斷地做出了和前幾次一樣的應對,但是沒過多久,他和他的部將們就發現,這些前幾日還能輕易擊退的月支士兵,戰力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奕承仍然沒有過多在意,因爲來自西門和北門的情報顯示,月支人的精銳力量沒有調動。

流雲之所以讓奕承守南門,是因爲南門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之所以易守之地給了他四萬人,而且這四萬人還大都是鬲津候自己的原班人馬,怕的就是事情有變,不好調度。然而,鬲津候麾下這位久經戰陣的大將終是輕敵了,月支人開始漸漸爬上牆頭。

如果他第一時間向流雲彙報,也許馬上會有來援趕到,局勢還可以扭轉。但他確信,這次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前幾次月支人也曾攻上過城牆。

上來,我打下去就是了。

有的錯誤,犯的機會一生只有一次。

執着於取勝的奕承,絲毫沒有意識到城外敵軍的迥異。這一次,那個隱藏在煙瘴裡的敵軍主帥不是天羆、敖天,而叫做瓊林!而在他身後的是十五萬熊兵!

奕承更不大可能知道忘川和流雲已經成型的宏大規劃,名字叫做“肅本清源”!

月支人這次的進攻和以往終究不同,越來越多的熊兵登上了城頭。作爲一名將軍,奕承不缺獨當一面的戰鬥精神,直至戰到力所不及他才向流雲告急,而且爲了一個將軍的顏面,也僅僅是簡單地通報了戰況,因爲他有四萬人,他還存一點僥倖,也許過不了多久,用不到流雲勞心就可以扭轉局勢。

也正是因爲他一步步看來正確擔當的決定,徹底埋藏了雲澤城。

南城門破,數萬月支將士涌入城中,守軍狼奔豕突。不知奕承是死戰不退,還是撤退不及,終是沒能再離開雲澤城。混戰中,這位南川名將從城牆跌落,爲城下參差矗立的槍戟刺死,就此殞歿。

南門的失守立刻打亂了其他各門的部署,敗局已定,流雲立即組織人馬撤退。

北門和西門外,天羆和敖天還在虎視眈眈,凝神屏氣地等待着守軍奪門而出的一刻。如此一來,無異於腹背受敵,羊入虎口。流雲令各門留下部分人馬遲滯後統一從東門撤退,那裡對着煙渚城的方向。

爲什麼還要堅守其他城門?因爲一旦其他門外的月支士兵同時入城,兵合一處,那將對撤走的守軍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大家都知道留下繼續守城就意味着死亡,場面十分悲愴。但宏猷的君主總能滋養感人的瞬間,那些曾經主動投奔忘川入伍的將士面帶微笑,眼神堅定,大義凜然地送別了昔日的戰友,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留下。

國有難,操戈披甲,人有危,衆士爭先。

由於西門距離東門橫跨雲澤城,距離稍遠一些,需要的時間也久一些,因此在回撤途中不可避免地遇到了熊兵的抄截。路雲眼看着西門已破,敖天刀鋒將至,爲了儘可能地保存力量,他選擇了留下,掩護其他西門守軍撤退。這一留,這位年過天命的老將就未能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