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襲
文傑之變,荒原之上,血凝成川,沸聲若雷。短期來看,大漠的青壯力遭受巨大沖擊,荒原原貴族階層被腰斬,熬岸、那父等邊鎮一蹶不振,元氣損傷。但長期來看,凡心再一次滌盪了自己隊伍內部的投機分子,並藉着此次平叛之勢,將各軍駐地的稅收和分配土地的權力統歸中央,實現軍需稅收總收總髮,交通通訊也相應而有較大的進步。將各軍團人數擴增,軍團牙將以上的任免權改成建議權,進一步把人事管理收回到莽浮城。凡心的政權體系在吸收借鑑前朝的基礎上,不斷修正,日臻成熟。
做三四月的事,在八九月自有答案。
建元八年夏天,文傑在荒原戰敗自裁,使得北川局勢更加混亂。
穎博在聞知文傑戰敗、明浩被殺後,黯然落淚,心中對凡心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食肉寢皮。但是自己也不得不考慮下一步,荒原和大漠肯定是回不去了,自己需要一個立足之地,畢竟還有近一萬人的人馬跟着自己。
但上哪裡找這個地方呢?
在這個基本上土地決定實力的當下,鎏諾連答應撚諾的都沒給,更別說自己了。投靠撚諾呢?
這是眼下唯一的權宜之舉了。
幹掉你的並不是你一直注視的對手,很有可能是半路殺出來的攪局者,鬲津候就這樣亡的。
憑藉水銀瀉地一般的進攻和一次次地以少勝多的勝利,忘川的隊伍急速膨脹着。本着寬厚愛仁的原則,他接納了大批降將降臣,甚至基本都保留了他們的官職。
建元七年肇秋末,在鬲津候的輔助下,他連戰連捷,勢如破竹地平定了整個南川。
忘川在未全收復南川之時,便開始恢復民生戰力,加上鬲津候的殷勤輔導,人們的生活得到了快速發展。加上經年的遙相呼應,兄弟兩一南一北,大有珠聯璧合、廓清宇內之勢,一時風頭無出其右。
伴隨着這煊天氣勢,彣宇、流雲、擎希等大將聲名遠播,那些風捲殘雲的戰鬥無疑是街頭巷尾最津津樂道的談資。
忘川溫和,蘊藉不立崖異,既無崇尚武功的趨向,也無改造社會、提高生活程度的宏願,只是想使大批人民不爲饑荒所窘迫,黎民不飢不寒。所以,他沒有趁勢進一步擴充軍備。
一旦他藉機北進,也許就不會再有中州之後的羣雄逐鹿。
這位寬和的王子可以忍受同族人的攻訐追殺,但他絕受不了異族的荼害。鑑於月支人叛亂中對大人做的一切,磨盾之暇,忘川驅逐了高地的探子和說客,取締了所有月支人在南境的特權,對月支商賈徵繳同等的貿易稅費。
其實,鬲津依附忘川后,與月支高地決裂,已經刺激了月支人的神經。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狗,被別人牽走了,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況且,月支高地每年都要從南川採買大量的鹽鐵和糧食,忘川這一套組合拳下來,雖然令南川軍民拍手稱快,但無疑是讓本就勢同水火的高地和南川關係雪上加霜,徹底觸動了月支人的命脈。
當所有南川人都在歡呼雀躍地暢想這位寬厚愛仁的王子下一步如何擘劃經營他的版圖、甚至計算着他一統天下的時間時,月支高地上“月華”冰冷的眼睛開始看向這裡。
他的仇恨幾乎達到了頂點,他本應爲這帝國當仁不讓的繼承者,此刻卻只能躲在陰冷乾裂的高地,對比着無限風光的忘川和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這些年積銖累寸的不平,早已將憤恨夯打地無比堅實,惜朝內心最後的柔軟,早已隨着大漠的經歷沉入無盡黑暗的深淵。
此刻的月支儼然已是異屍的天下,瓊林近乎瘋魔的推崇,幾乎可以讓惜朝在暗中操控着一切。現在的惜朝早已記不清曾經自己的樣子,他沒有了同情,乃至忘記了什麼是感情,充盈在他內心的只有冰冷的仇恨,流露在外的則是肆無忌憚地發泄。
他姦污婦女,嗜血成性,變得無惡不作,視生命如草芥。諸多剴切之士表達不滿掛冠而去,但都慘遭毒手,化爲異屍。無論他行爲如何不道,瓊林依然對他言聽計從,惜朝依然可以爲所欲爲。
此刻,惜朝是見不得別人在南川受人擁戴的,尤其那個人還是忘川!
更何況他早已不滿於現狀,籌謀着把權力的觸角延向月支人曾經的屬地。這一點倒是與高地上少數僅存的有識之士不謀而合。
所以,當月支人感覺自己脖子上的繩套越來越緊時,建元八年暮春末,當天氣變暖適合作戰,他們堅決一致決定對南川發起新一輪的打擊。
月支人來勢洶洶,兵出若天南淵,立刻引來一片生靈塗炭。作爲報復,其前鋒大將博曜所率三萬熊兵更是連續在四個邊境小鎮屠殺了數以萬計手無寸鐵的平民。
一時間難民奔走哭嚎,談月支色變。
雖然遠在煙渚城,但忘川很快收到了消息。他默默流淚,悲愴難止。
到月支人發難時,忘川麾下各部的人馬已經在一年多的時間內激增到了近三十萬,聲勢煊赫。不足之處是操練日短,裝備尚且粗糙不一,後勤供給也是問題。
面對月支的殺氣騰騰,大多數前期歸降投奔的耆老、幕僚、賓客,開始一如既往地顯現他們的畏戰情緒,出口成章,而且滿口的聖人之語,在朝堂之上嚴重掣肘了一向決事清正的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