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沙耀焰
敗亡
早晨太陽升起,經過一夜激戰的土地霧氣蒸騰,幾隻野狼在戰場內警惕地亂竄,空氣裡夾雜着血腥的味道,時不時還有幾聲哀嚎。
鬲津左路軍被俘四萬餘人,就此淡出舞臺。
其實,無論是決策錯誤,還是指揮失誤,都已不再重要。作爲一名勇敢的將軍,姑蘇戰死,已經盡到了自己應盡的職責。
最先知道左路軍覆沒消息的,是文皓。因爲此時,他距離拜月城不足百里。
作爲中軍,敵人印象裡的主力,文皓和新勳只有兩萬人,爲求自保,二人率軍向前挺進時,有意無意地貼近擁有十萬人的左路軍。然而,還沒等自己率先遭遇敵軍,姑蘇就與敵人短兵相接了。
文皓沒有選擇作壁上觀,而是更直接,直接退避三舍。等待這場戰爭的結果,如果勝,他便風火來援,如果敗,避免惹火上身。
讓人不解的是,新勳竟然鬼使神差地贊同了文皓的做法,二人一拍即合。
姑蘇的十萬精銳都灰飛煙滅了,自己這兩萬人還掙扎個什麼。隨後,文皓和新勳做出了一個十分正確的決定:撤退!
建元六年暮商初八,另一邊。
正如決戰一開始時的策略,忘川解決完鬲津候的左路軍,他的部隊便馬不停蹄地回防雲澤城,向席羽的右路軍撲來。
由於文皓和新勳後撤,原計劃進行迂迴的忘川軍,此刻乾脆直接抄近道趕往雲澤城,比原計劃還要快了幾天。
左路軍完了,中路軍跑了,當席羽收到這個消息時,撤退已經來不及了。他已經看見了忘川大軍金閃閃的龍旗。
此時,他的兵力與忘川對比依舊佔優,且糧草充足。但是他內心並沒有多少勝算的信心,同時他也怎麼都想不明白,姑蘇怎麼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十萬人都打沒了。
相比於席羽的冷靜,聞聽前線戰報的鬲津候坐不住了,他又組織了一支近四萬人的部隊從奉陽出發,支援席羽。可是這支由奕承率領的軍隊剛到離怨川就遇到了擎希的阻擊,寸步不能前進。
席羽擺開陣勢,與流雲決戰。
經過五天的衝鋒,雙方都使出了全力,然而未分勝負,誰也未能撼動誰的陣營。可是,席羽的問題隨之而來。與其說他現在是與忘川軍對陣,不如說他是腹背受敵,因爲身後的雲澤城守軍總會在夜裡出其不意地出來襲擾一番,讓人叫苦不迭。
他的糧草補給也出了問題,而敵軍的兵員和輜重正在源源不斷地供給。更要命的是,三日後,簡陽率煙渚城之軍傾城而來,堵住了自己南下的缺口,對自己形成了合圍之勢。
戰場的態勢不進反退,席羽的右路軍越發式微起來。然而,忘川軍卻開始不急着決戰,席羽也衝不破敵軍的圍堵,明顯是一副迫降的架勢。
這一圍就是八個月,同樣是對峙,忘川卻在不斷壯大自己的力量。
右路軍是鬲津候剩下的唯一精銳了,文皓帶走了自己的一萬隆基軍去而不返,新勳被召回奉陽問斬,新的領軍將領明祺被扶風截擊,而奕承也遲遲無法突破擎希的封鎖。自己這麼多人,爲什麼就拿不下忘川?鬲津候急得團團打轉。
此消彼長,鬲津候這邊的情況就急轉直下,眼下曾經的主子月支肯定是不會出兵了,想到自己四面楚歌的環境,田野甚是困苦了幾天。
可也就是僅僅幾天,因爲幾天後他一咬牙一閉眼,做出了一個不費一兵一卒即可解救席羽的決定,也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投降!
這裡是需要佩服鬲津候田野的勇氣的,他既是“四國之亂”的始作俑者之一,又是不斷追殺忘川、甚至是忘川在海上屢次遇險的主腦之一,這麼多年勾結月支,圖謀不軌,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確實是要經過深思熟慮的。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建元七年烏蜩初五,鬲津候向忘川投降。
薑還是老的辣,他吃準忘川忠厚孝悌、待人寬和的性格,料定他不會把自己怎麼樣。當他負荊請罪跪在忘川面前,忘川麾下衆將都恨不得活剝了他。然而,當他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地哭訴完,請求宥免時,忘川還是原諒了他。訓斥了一番後,甚至還保留了他的爵位和權力。
當鬲津候投降的消息傳來,雲澤城下的鬲津士兵像打了勝仗一樣開心,他們幾乎是手舞足蹈地放下武器,歡呼雀躍地走出了忘川軍的包圍,臉上寫滿了輕鬆和興奮。
建元四年下半年,斯諾逐漸恢復了對北川大部地區的控制,基本上與撚諾劃莫阿-拓蒼一線而治。
撚諾率軍退去後,鎏諾沒有立即返回燦陽,而是選擇了繼續在莫阿城鎮守。
在接下來一年的時間裡,斯諾忙於體驗榮登大寶的尊貴和理順境內的異己勢力,慢慢從戰爭的裂紋裡恢復實力。當他的實力還不足以支撐起他的野心時,斯諾與周圍的任何勢力都相安無事。
但是手握權柄的人不能太閒,不然肯定不會安於現狀。
當勢力範圍內的其他人都變得服服帖帖後,他的虛榮耐受度變得極低,開始逐漸覺得自己的弟弟鎏諾對自己不夠尊崇。而鎏諾還不同於其他人,手握重兵,邊關大將,斯諾總是能想起鎏諾的不恭,覺得是時候該約束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