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線帽男子聲音顫抖, 說:“幹這行這麼久,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先從新獵手開始查起。”
看來這毛線帽和紅衣女子就是傳說中的風紀委員了,他們所在的風紀組是霧社主要的下設部門, 社長都不能直接管理這個部門。風紀組由人類組成, 卻也經過了試煉和各類專業技能的訓練, 在偵查方面這些人都是天才, 他們調查時基本可以做到不會被獵手察覺。
“我們963組的老王休假了, 就只有我和小張兩個人工作,人手緊缺。”紅衣女子說。
“林大姐,我們是不是該說正事兒了。”毛線帽小張急不可耐地說。
“盯了我的梢?”言焉心裡琢磨, “那是什麼事呢?我殺主控情緒蟲的事被他們發現了?不對,風紀組和獵手的工作沒有任何交叉, 平常所查的無非就幾種案子, 獵手殺人類、寄生、轉化人類, 前兩種一旦被認定將被判處死刑,後一種會因爲情節嚴重情況判監|禁10至100年。此外還有一類案子, 那就是獵手與人類的私情,這類案件比較難處理,嚴重的會被抽蟲,不嚴重的也要繳納罰金。”
言焉想到當年西寶的案子,應軒轉化貓屬於失誤, 所以只繳納了罰金和停發工資作罷。
“言焉, 我們來是有事情要問你, 你最好如實回答。”毛線帽說。
“來, 坐下來說。”林大姐一點不見外地朝言焉招手, 就像這裡是她家一樣。
“有什麼話就問吧。”言焉到林大姐斜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毛線帽還站在一旁,麻利地從腰包裡拿出捲成筒的本子, 他把本子攤平開來,用手使勁壓了壓,本子太舊了,周圍都是毛邊。
“你和一個叫崔羽的人類是什麼關係?”毛線帽問。
果然是這件事,言焉毫不猶豫地說:“他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你爲什麼在成爲獵手後三番兩次與他見面?”
“因爲我要查蟲的案子,他所在的企業和案子有所牽連。”
“昨天和前天晚上……”毛線帽興奮地咳嗽兩聲,接着問,“你和他在一起也是爲了調查蟲?據我們所知,你好像殺了好幾個蟲了。”
“先生,獵手的本職工作不能一一和你們交代。”應軒突然插話說。
“我當然知道。”毛線帽尖聲說。
“殺獵,我們不是要問你們的本職工作,”林大姐撩撩額頭上的厚劉海,拉長調子說,“跟你們直說了吧,我們查的是獵手與人類的私情案,也就是說,我們懷疑言獵手和人類在談戀愛。”說完,她優雅地喝了口茶,擡眼看向應軒,像是加重語氣一樣點着頭。
“這件事啊,你們說的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應軒說,“言焉她不可能和人類談戀愛,他是我的女朋友。”
“殺獵,我們本來是要帶她到風紀組談談的。”林大姐接着說,“就是因爲想到你和她的這層關係,我們才決定來你家,這一點,您明白?”
“言焉和崔羽從小一塊長大的。”應軒有條不紊的調子解釋道,“他們又多年不見,即使不是因爲查蟲,見個面也無妨吧。”
“對於新獵手來說,這種小事我們當然可以無視。”林大姐說。
證據呢?言焉想問,話到嘴邊卻沒說出來,她推測這兩人手裡並沒有有力的證據,不然不會到家裡來問話。風紀組對新獵手一般不會太嚴格,來問話可能只是象徵性地敲打敲打,提醒她和人類相處時注意分寸。
“我和人類沒有談戀愛。”言焉說。
毛線帽擡眼看言焉,隨即又像做賊一樣垂下頭,從腰包裡摸摸索索半天,把一沓皺皺巴巴的照片放到言焉面前的茶几上。
照片雖卷着邊,但畫面很清楚,人臉也是清晰可辨。最上面的一張拍攝的是昨天早上的事,地點是言焉家樓下,她正挽着崔羽的胳膊朝對面的超市走。
見了照片,言焉默默壓下怒氣,她早就知道作爲獵手就該有被風紀組盯梢的覺悟,但這事真到了自己身上卻很難坦然面對。
應軒隨意拿起最上面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都顯得很開心,尤其是言焉,她是很少笑的女生,就算笑也很少因爲開心,可照片上的言焉笑容自然,重點是,笑容中除了開心還帶着甜蜜。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只有一個戀愛的人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是整個人都在笑着的感覺。
“風紀組不會採用這種程度的照片作爲證據吧?”應軒平靜地說,“我看就是兩個關係很要好的朋友一起出門而已。”
“言焉,你們僅僅是要好的朋友?”毛線帽沒有理會應軒,直接問言焉。
“當然是,我剛剛成爲獵手,想要立刻切斷和親人朋友的關係比較難。”言焉仍舊震驚自若地說,“而且我們組馬上就要搬了,我想和老朋友好好聚聚,也算是告別,以後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就算以後有機會,可是再過上個三五十年,那時候我還不衰老,再見會被看成妖怪吧。”
林大姐認真聽言焉說話,待到她說完才擡頭看應軒。“你達成所願了。”她話頭一轉,“當初你們的事情沒透露出一點風聲,風紀組竟是在言焉入學後才知道,按照霧社的律法,只要她進了霧社我們就無權調查你了。”
“我們只是運氣好而已。”應軒說。
“想不到的是,她還是個原蟲啊。”毛線帽完全無視言焉,自顧自地說,“當時她入學我們都推測她連試煉那關都過不去,可她身體裡竟偷偷潛伏了一隻原蟲,二十幾年,那麼久哦,聽說這件事殺獵你也不知道?”
“屬實,我確實也不知道。”應軒答道,“不過我還寧可她做個文職,危險也沒現在這麼多。”
林大姐擡擡下巴,說:“你就知足吧,要不是她身體潛伏個原蟲,死在試煉場上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了。”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毛線帽緊接着說,“還能長相廝守,可是殺獵你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什麼?”應軒莫名其妙,毛線帽說話前言不搭後語。
林大姐笑了,表情讓人很不舒服。
毛線帽透過厚片眼睛偷瞧應軒,說:“更穩妥的方法我知道,就是找只原蟲寄生。”
“委員,您這種猜測倒是天馬行空。”應軒說着冷哼了一些。他心中腹誹,找原蟲寄生是違紀的,言焉和人類的私情罪名還沒認定,他們現在又把矛頭指向了違紀寄生的事上。
“林大姐,你見過晨馨吧?我只看過資料上的照片。”毛線帽問。
林大姐點點頭,端詳着言焉說:“你倒別說,她們倆還真有那麼幾分相似。”
“委員們,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再發散思維就不夠公道了。”應軒說。
“哎,別那麼認真嘛,就是閒聊而已。”林大姐揚揚手,繼續道,“殺獵,你們什麼時候辦婚禮啊?”
言焉感覺越來越窘迫,她明白他們在談些什麼。兩個委員懷疑應軒爲了讓她通過試煉,想辦法把原蟲寄生在她身體裡。這事一看就是憑空捏造、順嘴胡說。難道是想通過旁敲側擊來看他們的反應嗎?
“我們打算半年後辦。”應軒說,說完看了眼言焉,可後者的神情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那可是恭喜了,我參加過的獵手訂婚宴也有不下十個,就省去訂婚宴這個環節吧。”林大姐說。
“應殺獵,聽說圖浪還在化成?”毛線帽突然轉移話題,“我們都想見見他,有機會可不可以……”
“他確實沒走,總部還有點事要他處理,有機會應該能見到,可我約不到他,你們自己試試吧。”
話題轉得很快,風紀組又和他們閒聊些別的事就走了。
言焉送走風紀組回到客廳,發現那一沓照片還放在茶几上。按說風紀組的人不會忘東西,很顯然這是他們故意留下來的。
“不用太擔心了。”應軒走過來說。
言焉看着照片出神,半晌才擡頭看應軒。
“他們沒有證據就不能上報的。”應軒說,“而且有我給你打掩護,他們很快就會罷手的。”
“他們還會在化成呆多久?”言焉問。
“不清楚,他們覺得沒什麼好查時就會走了。”應軒接着說,“還有那間琴房,我把它變成你的臥室,你自己決定怎麼裝飾,我們至少要在化成住一年,一年時間不短,我希望你住得開心些。”
“琴房是你妻子晨馨的吧?”言焉問。
“你不用介意,她都走了18年了,我也到了放手的時候。社長一定都和你講了,那次捕殺始蟲時我爲了救晨馨受了蟲素的灼燒,可即便是這樣也沒救下她。”
“對不起,教官。”言焉愧疚地說,“希望我的存在不會讓你更難過。”
應軒笑了,說:“晨馨的蟲原子在你身體裡活着,這對我來說是最大的慰藉。”